第1章 穿越

第001章 穿越

望着眼前土陶碗裏那半塊比張飛臉還黑的面餅,以及另一個陶碗中泔水似的碎渣豆腐,姜舒月感覺自己很餓,身體很虛,卻半點胃口都沒有。

透過面餅黑黢黢的臉,姜舒月能聞見新磨面粉的味道,以及鹵水豆腐粉身碎骨之前的豆香。食材是最新鮮的食材,奈何做飯人的手藝,仍舊像三天之前,她剛穿來時那樣糟糕。

今天已經是姜舒月穿到這個世界的第三天了。她只知道自己穿到了康熙朝,今年十歲,住在城外的一個田莊,跟着常媽媽和她的女兒馮巧兒過活。

原主不是常媽媽的女兒。聽馮巧兒話裏話外的意思,原主極有可能是常媽媽兒子的童養媳,也就是馮巧兒未來的嫂子。

常媽媽的兒子馮明知在城裏讀書,不經常回家,只等幾年後考取功名,便與原主成親。

怕露餡,姜舒月穿過來之後,一直沒敢說話。

有時候她都覺得原主好像被拐賣了。

她也試圖整理過原主的記憶,那真是比眼前碎豆腐渣還要稀碎,根本無法拼湊。

不過眼下出身來歷什麽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原主剛死過一回,她代替原主起死回生,身體虛弱到随時可能追上原主去陰曹地府報到。

偏偏在這時,姜舒月身上的神農氏血脈覺醒了。

沒有錦上添花,更沒有雪中送炭,這時候血脈覺醒,很有一種趁她病要她命的意思。

穿越前,父母早亡,姜舒月被爺爺撫養長大。從小爺爺就告訴她,他們姜家是神農氏的直系後裔,身上流淌着神農氏的血脈,而且這種血脈會在有需要的時候覺醒。

可在科技高度發達的二十一世紀,農業成了邊緣行業。姜舒月從小到大,都沒見過姜家有人血脈覺醒。

一個都沒有。

不但沒人血脈覺醒,就連從事農業生産的人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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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為了讓爺爺高興,姜舒月不會學農,更不會選擇育種專業。

“古有神農嘗百草,傳五谷,今有咱們月月學育種,都是一樣的。”爺爺在臨終前單方面斷定,姜舒月身上的神農血脈覺醒了。

姜舒月哭腫了眼睛:您高興就好。

她根本不相信所謂的血脈覺醒,在大學只能說學習成績還算優異,畢業之後順利保研。

本來還有直博的機會,卻折在了最後的實驗上,被延畢。

起因是導師對她日久生情,打算潛規則一下,結果被她打傷,并且被實名舉報。

導師是業內知名專家,學院和學校的領導都找她談過話,想要私下解決,怕把事情鬧大,影響學校的科研項目。

在某一刻,姜舒月覺得她身上的神農氏血脈當真覺醒了,哆哆嗦嗦堅持伸張正義,并且通過網絡找到了好幾個有類似經歷,甚至被導師侵害過的師姐。

她以為自己是天降正義,哪知道卻等來了天降的車禍。

車禍之後,她原來的導師仍舊是業內專家,只不過不敢那麽明目張膽地潛規則女學生了,而她這個孤兒卻成了實打實的孤魂野鬼。

姐是身負神農氏血脈的最後一人,你們不配,姐投胎去了。

下輩子姐要去一個需要姐的地方,乘風破浪!

大約神農氏老祖宗聽見了她這個不肖子孫最後的吶喊,再睜開眼,她穿到了康熙朝鄉下的一個田莊。

如果她沒記錯,從元朝末年開始,地球進入小冰河期。氣溫驟降,天災頻發,糧食減産,随之而來的是饑荒和戰亂。

小冰河期最冷的時候,在明末清初,包括康熙朝。

她真的來到了一個需要她的地方,并且成功覺醒了神農氏的血脈。

值得慶幸,卻又高興不起來。

不為別的,原主身體太差,生活條件也很糟糕。

想到小冰河期,姜舒月就是一個哆嗦。這屋裏四面漏風,只有一個土炕,還燒不熱。

她裹緊身上的舊棉被,再不吃點東西,只靠血脈覺醒之後那點餘熱,別說乘風破浪,連明天的太陽恐怕都見不着。

可神農氏血脈覺醒之後,她對食物的氣味比平時敏感很多,就炕桌上那兩碗黑暗料理,委實吃不下。

餓死也吃不下的那種。

“有人在嗎?”姜舒月感覺自己穿越之後收集到的信息足夠了,應該不至于立刻穿幫,便用盡力氣朝外喊了一聲。

門簾掀起,一個差不多年歲,卻敦敦實實的小女孩走進來。

她進門先看了一眼放在炕桌上的陶碗,見裏面的食物沒被動過,空咽了一下口水,這才看向姜舒月:“你怎麽不吃?”

三天只喝一碗稀飯,還病着,換做她早餓死了。

眼下大雪封山,府裏已經好幾個月沒給田莊送吃食了,米缸空了,面粉和豆腐還是她娘厚着臉皮向莊頭家借來的。

她娘一早冒雪下山,往城裏去,最早也要明天後晌才能讨了糧食回來。

“餅子太硬,咽不下。”

姜舒月聽見馮巧兒吞咽口水的聲音,跟她打商量:“我知道你到現在還沒吃東西,餅子歸你,豆腐歸我。但豆腐你得按照我教的方法再做一遍,做成我喜歡吃的雞刨豆腐。”

三天了,馮巧兒第一次聽見姜舒月說話,人都是懵的:“你……你會說話?還會做飯?你不是傻子嗎?”

姜舒月:……草率了。

她清了清嗓子,看向馮巧兒:“傻子就不能變聰明了?”

不知為何,馮巧兒紅了眼圈:“能能能,你本來就是被馬撞傻的,郎中說沒準兒能好!”

“我剛才又撞到頭,不傻了,但很多事都記不得了。”姜舒月順着她的邏輯往下說,“現在能去做豆腐了嗎?我說你做,做好的豆腐也分你一半。”

幾天觀察下來,黑暗料理都是常媽媽做的,姜舒月希望馮巧兒能像她的名字一樣,是個心靈手巧的姑娘。

事實證明,馮巧兒的手确實很巧。

姜舒月虛弱地躺在土炕上聽着聲音,聞着氣味,指揮馮巧兒做雞刨豆腐。只在姜舒月說要打一個雞蛋的時候,馮巧兒有些遲疑,接下來的起火燒油全部做得像模像樣。

聽着熱油翻炒碎豆腐的聲音,聞着鹵水豆腐因為失去水分而發出的香味,t姜舒月舒服地閉上了眼睛。

“巧兒,家裏有蒜嗎?有的話,切碎了,出鍋的時候撒上。”在漏風的屋子裏吃雞蛋會腥,姜舒月覺得除了鹽,還是得放點配料進去。

沒有胡蘿蔔碎、木耳碎、海米碎和起鍋時撒的香蔥碎,放點蒜末提香也勉強能吃。

說完并沒聽見馮巧兒回應,卻很快聽到了拍蒜的聲音。

片刻之後,土炕的熱氣上來了,馮巧兒也端着一碗雞刨豆腐走進屋中。

姜舒月吸了吸鼻子,配料少,佐料也沒什麽,能有現在的香味全靠純天然無污染的新鮮食材撐着。

馮巧兒常年被她娘的黑暗料理支配,覺得之前在莊頭家門口聞到的燒豆腐已經很美味了,可跟這道雞刨豆腐比起來,還是差得太遠。

她一邊吸着鼻子,一邊吞着口水,擡眸看姜舒月:“真的分我一半嗎?”

她娘走之前說家裏能吃的不多,都緊着姑娘吃。

馮巧兒從昨天晚上就沒吃飯,餓到現在早已前胸貼後背。

姜舒月示意她現在就分。馮巧兒轉身出去拿了一雙筷子進來,直接将噴香的雞刨豆腐撥進了盛着“張飛”面餅的陶碗裏。

姜舒月費力地撐起身子看,發現馮巧兒只分了一小半給自己,将大半留給了她。

這孩子能處,連帶着她對常媽媽的印象都有了改觀。

身體餓得太狠,豆腐又是軟中硬,不好消化,姜舒月吃得很慢,不像對面馮巧兒那樣風卷殘雲。

等馮巧兒吃完,姜舒月又撥一些沒動過的豆腐給她,試探着跟她商量:“晚飯能不能熬點蛋花粥?”

中午吃豆腐沒什麽,晚上再吃,恐怕克化不動。

馮巧兒扒了一口豆腐,聞言看她:“家裏沒米了,得等我娘明天回來。”

“有雞蛋嗎?晚上做個疙瘩湯也行,我教你。”總之得喝口稀的。

馮巧兒搖頭:“沒有雞蛋,也沒有面了。”

沒有米,沒有面,那她們吃什麽,姜舒月想什麽就問了出來。馮巧兒倒也沒瞞她:“就這些吃的了,得餓到明天後晌我娘回來。”

躺在屋裏能聞到風雪的氣息,在馮巧兒出去洗碗的時候,姜舒月也不管穿幫不穿幫了,肉疼地在種子空間裏取出一小袋培育過的麥種。

空間裏的種子不多,全都是她從前上學時自己培育的。這會兒拿出來的麥種平均畝産在三百公斤左右,抗寒耐旱,抗倒伏抗病,是所有糧種裏最一般的,也是她最開始培育的那批種子。

饒是如此,都比這個時代小麥的平均畝産高出五倍還多。

與未培育的麥種摻着用,在沒有化肥和農藥的情況下,預計能減産一半,也就是平均畝産一百五十公斤左右。

年景好,糧食産量翻倍,勉強說得過去,不會太顯眼。

姜舒月出來乍到,身體差得要命,可不敢一口吃個胖子,被人盯上。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的道理,她懂。

聽見竈屋沒了動靜,姜舒月将馮巧兒叫進來,對她說:“我記得莊頭家有糧食,你用這些換點米和面過來。”

剛想說如果能再換點雞蛋和肉更好,就見馮巧兒搖頭:“這麽點麥子,換不來米和面。”

之前糧食接不上的時候,她娘都是用銅板和布換。用麥子換人家的米和面,莊頭人老實,卻不是傻子。

又想起莊頭婆娘那個“坐地炮”的潑辣樣,馮巧兒縮了縮肩膀,她要是去了,估計得讓人拿掃把打出來。

姜舒月堅持把小布袋塞給馮巧兒:“這是糧種,你拿去試試。莊頭若是個識貨的,一準兒能換。”

若不識貨,她暫時也沒法子了,只能餓肚子。

說出“糧種”兩個字,姜舒月已經做好了被追問的準備,比如糧種從哪兒來的,或者她手上為什麽會有糧種。

然而馮巧兒什麽都沒問,她想了一會兒抓起布袋就走。

從前姑娘傻,她娘不願意她哥娶個傻媳婦。現在姑娘不傻了,還能教她做飯,她怎麽也要借點米回來熬粥。

娶媳婦要花很多彩禮錢,她哥白撿一個大戶人家的姑娘做媳婦,還不傻,可不能把人餓壞了。

還有蛋花粥……從她跟着她娘帶着姑娘從府裏搬出來,搬到山裏的田莊,她再也沒喝過美味的蛋花粥。

望着馮巧兒離開的背影,姜舒月心道,這小姑娘手巧心直,自成邏輯,應該能幫她蒙混過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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