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嫁妝
第026章 嫁妝
“來人!來人!”見諾穆齊摔倒, 随車管事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麽,趕緊扯着脖子喊起來,“保護家主!來人保護家主!”
然而烏拉那拉家的侍衛才沖進院子, 便迎面與另一隊更加雄壯的侍衛對上了。
姜舒月見勢不好,要沖出去拉常媽媽,反被人捉住手腕,扯到身後。
這時太子帶人從後門走進來, 視線在四阿哥拉着小姑娘的手指上掠過, 并沒多想, 帶着侍衛處置諾穆齊去了。
“太……”諾穆齊還沒喊出太子兩個字,便被太子身邊的侍衛用從竈屋順來的髒抹布堵住了嘴。
管事雖然不認識太子,見到太子和滿院子侍衛,也知道碰上了惹不起的大人物。
“諾穆齊,看來二十個板子打得還是輕。”太子抱臂站在院中,問也不問, 當場吩咐, “來人啊,再賞他五十板子。”
五十個板子打下去,誰還有命在, 諾穆齊堵着嘴, 被押着跪在地上哐哐磕頭。
随車管事和烏拉那拉家的一幹侍衛早被拿下, 押到院外去了。
小院正在修繕,別的沒有, 板子各式各樣随便挑。
等侍衛挑好趁手的木板, 太子又改了主意:“算了, 減半吧,省得打死了, 弄髒新院子。”
兩個侍衛應是,不敢耽誤太子用膳的時間,你一下我一下,把諾穆齊打得鬼哭狼嚎。
打完,太子走過去,用靴尖碰了碰諾穆齊的臉:“這個田莊以後爺罩着,來一個打一個,來一雙打一雙,記住了嗎?”
諾穆齊被打得半死,嘴還被堵上了,只能發出痛苦的哼哼聲。
太子嫌棄地将靴尖在對方的衣服上蹭了蹭,往回走幾步,想起什麽,又道:“還有……今天是最後的期限,爺拿不到想要的東西,可就不是一頓板子這麽簡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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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諾穆齊又發出兩聲豬叫,太子才擺擺手,讓人把他扔出小院。
“你們到底是什麽人?”姜舒月實在好奇。
原主的記憶不多,可聽常媽媽和剛才那個肥胖男人的對話,也不難推斷出他是原主的父親。
烏拉那拉家是上三旗貴族,原主t的父親是個佐領,二叔是內大臣,二嬸是覺羅氏的姑娘,也算皇親國戚了。
印家到底什麽來頭,問也不問,就敢将一個佐領壓倒在地,動私刑打了二十五個板子。
迎上她疑惑的目光,四阿哥沒回答,而是輕輕捏了一下她纖細的腕骨。姜舒月感覺有些疼,這才發現他還拉着自己的手腕,忙将手腕抽回。
在抽回的瞬間,聽他道:“做好你自己的事,不該問的別問。”
好奇害死貓,這個道理姜舒月懂。她從善如流地點點頭,真的沒再追問,轉頭張羅起中午的吃食。
“她沒事吧?”太子進屋還想顯擺顯擺,聽小姑娘誇他幾句威武,結果對方卻像沒事兒人一樣,該做什麽還做什麽。
淡定得一批。
四阿哥見人出去了,才回答:“沒事兒,就是有點傻。”
說什麽都信。
被馮巧兒吐槽,被常媽媽暗諷,連諾穆齊都敢抱怨院子裏有糊鍋味,太子片刻都不想逗留,直接穿過竈屋,去後院鋤地了。
做完雞毛菜排骨湯和附地菜炖豆腐,姜舒月讓印四進屋休息,最後兩個炒菜馮巧兒也能做。
開飯的時候,炒菜先上,兩道炒菜分別是小根蒜炒臘肉、荠菜炒雞蛋,之後是附地菜炖豆腐和雞毛菜排骨湯。
“好香啊!”炒菜的時候,太子剛好把後院的地鋤完,打水洗了手,重新坐在炕桌邊等開飯。
四阿哥親自做了兩道大菜,對自己的手藝十分滿意:“二哥快嘗嘗,我做的炖豆腐和排骨湯。”
太子古怪地看他一眼,明明是自己帶老四過來做客,這才來了幾回,老四倒跟他擺起了男主人的架勢。
将筷子從炖豆腐上挪開,轉而去夾臘肉,吃下一塊滿口生香。
臘肉切得極薄,與分不清是蔥還是蒜的配菜混炒在一起,聞着像是蔥爆肉,吃起來卻是蒜炒肉。
風味獨特。
吃過炒臘肉,又夾了一筷子青菜炒雞蛋。青菜鮮嫩甘甜,雞蛋鹹香酥脆,看上去平平無奇,口感很不一般。
吃過這兩樣,才讓老四給他盛了一碗排骨湯,喝完直眯眼,卻不想誇老四半句:“聽說她們剛剛進山挖了野菜,現挖現吃就是新鮮。”
四阿哥應是,這回只給太子盛了一碗菜湯,太子:“……”
太子吃飽喝足,說困了,姜舒月只得抱來一床新做的被褥,給他鋪好。
太子舒舒服服躺進去,問四阿哥要不要歇一歇,四阿哥說他不累,去前院鋤地了。
他的小姑娘聽說四阿哥要去鋤地,直接撇下他,屁颠屁颠跟着去了。
太子:我鋤地的時候怎麽沒人幫忙?
事實證明,四阿哥只有做菜的天賦,卻沒有種地的天賦。
太子躺在炕上哪裏睡得着,豎起耳朵聽着前院動靜。
“四公子,你鋤得太淺了,深翻效果才好。”小姑娘的聲音清脆婉轉,好像黃鹂在唱歌,“你看後院印公子翻過的地,非常深,又平整。”
那是,為了學好翻地,他把工部的農事官都借到暢春園去了,一對一學了好幾天。
太子心中得意,又聽小姑娘糾正四阿哥:“你拿鋤頭的手法不對,再翻下去要打水泡了。”
“怎麽用,你教我。”之後是四阿哥的聲音。
太子稍微腦補了一下外頭教學的畫面,頓時後悔起來,早知道不學了,也讓小姑娘教他。
“我睡醒了!”太子出聲打斷院中教學,走到前院親自給四阿哥做示範,手把手教他鋤地。
對上兩臉茫然,太子不自在地哼哼:“我愛鋤地,聽見鋤地就興奮得睡不着,不行嗎?”
姜舒月:……你高興就好。
誰讓人家三番兩次幫了她大忙呢。
恰在此時,炕桌買回來了,姜舒月不用看,只用聞也知道是沉香木做的。
太子看看沉香木的炕桌,又看四阿哥:“老四,你最近發財了?”
別人用沉香木做手串,他做炕桌。
四阿哥搖頭,擡手撫摸其上的紋路:“不是新買的,老物件兒了。”
又問出去采購的侍衛:“沒買到現成的?”
侍衛撓頭:“沒有爺要的那種。”
沉香木自帶香氣,夏天香氣還能驅蚊蟲,二手沉香木炕桌也很值錢好吧。姜舒月推說太名貴了,不能收。
印四給她解釋:“沉香木分很多種,這種不值錢。我和二哥在附近圍場當差,以後少不得過來打牙祭。冬春蚊蟲少,到了夏秋,還得用沉香木的炕桌驅蚊驅蟲。”
原來是為了他們自己用着方便,姜舒月這才同意收下。
太子聽說是二手的,頓時沒了興趣。
安置沉香木炕桌,又費了一番周折,他的小姑娘花蝴蝶似的圍着老四上下翻飛,問這問那。
太子根本插不進話,只能一個人孤零零在前院鋤地。
走之前,終于把前院的地全都鋤完了,也沒聽見小姑娘誇他一句。
送走印公子一行人,姜舒月才去巡視前後院的地,并且發出衷心贊嘆:“印公子地翻得真好!”
經過兩遍深翻晾曬,土壤板結的情況大有好轉,再撒兩遍腐熟多年的松針土,可以有效改變土壤偏堿性的PH值。
冬春養好土壤,等到谷雨前後,就可以種瓜點豆了。
姜舒月滿心歡喜回屋,卻見常媽媽坐在東屋炕上發愣。她低聲問馮巧兒怎麽了,馮巧兒搖頭:“印公子他們走後就這樣了,跟中了邪似的。”
“胡說八道!”姜舒月問的那一句常媽媽沒聽見,卻聽見了馮巧兒的回話。
她看向姜舒月,親熱地拉起姜舒月的手:“姑娘,當初你病的時候,福晉确實說過把你許給明知的話。可是現在你好了,我想問問你今後的打算。你若是想回家,我就權當沒聽見福晉說的那句話。”
從前姑娘說她不想回家,常媽媽相信,可那是在烏拉那拉家不知情的時候。
今天大爺找上門來,常媽媽雖然不知道因為什麽,卻猜到多半瞞不住了。
印公子他們只是每月初十過來一趟,并非天天都在,能擋一次還能擋一輩子嗎?
烏拉那拉家早晚會知道姑娘的病好了,一旦知道了,以大爺和那繼福晉的算計,必然不會遵守從前的口頭約定。
自己回去,和家人來接,完全是兩回事。
若姑娘想回去,常媽媽絕不會提從前的口頭約定,只會當做什麽也沒有發生。
若是姑娘鐵了心不回去,誰接也不回去,常媽媽便是拼了這條老命,也不會讓姑娘再回狼窩。
所以在拼命之前,常媽媽覺得很有必要再跟姑娘嚴肅地談一談将來。
姜舒月知道常媽媽之所以又問一次,是被烏拉那拉家的人給刺激到了。
她今天也看見了常媽媽保護自己的決心,認為有必要跟常媽媽把話說開,給真正想要保護她的人吃下一顆定心丸。
“媽媽,在我心裏,馮家才是我的家,您、巧兒、明知哥和馮大叔才是我的親人。”
姜舒月反握住常媽媽枯瘦冰涼的手,堅定地看着常媽媽的眼睛:“不管明知哥能不能考中舉人,你們都是我的親人,我僅有的親人。烏拉那拉家再好,他們容不下我,我也接受不了他們。”
常媽媽老淚縱橫,連着說了幾聲好:“姑娘不願意回去,老婆子我就是拼了這條命,也不會讓他們把姑娘接走!”
馮巧兒跑過來一個熊抱,把姜舒月和常媽媽一并抱住,高聲道:“咱們才是一家人!永遠是一家人!”
霧隐山小院這邊統一了思想,城裏的烏拉那拉家卻是各懷心思。
諾穆齊豎着走出家門,被橫着擡了回來。
回家也顧不上治傷,先讓人把老太太和二房全都請到了長房的廳堂,忍着疼把自己今天的經歷原原本本講了一遍。
而後道:“太子說今日是最後一天,他若拿不到想要的東西,就不是打我二十五個板子這麽簡單了!”
他趴在門板上,淚眼汪汪看向老太太:“額娘,兒子不想死,您可要救救兒子啊!”
老太太見長子又被打成了血葫蘆,進門就差點暈過去。這會兒聽他這樣說,頓時六神無主。
費揚古除了嘆氣還是嘆氣。長房有事,哪一回二房沒管,可大哥這回惹上了誰也惹不起的人,讓二房怎麽管?
從前長房只是一個大包袱,他負重前行也能過,現在長房變成了一座山,費揚古卻不想做愚公。
覺羅氏也是這個想法,見老太太來求,忍不住開口:“額娘,這回的事太大了,二爺已經被罰了半年俸祿,再不t能行差踏錯,不然您的另一個兒子也要完了。”
老太太吓得面色慘白,終于接受現實。大兒子廢了,長房也廢了,她能指望的只有小兒子,小兒子可不能再倒了。
“老大啊,太子說怎樣辦,你就怎樣辦吧。”老太太沒再求二房,就事論事,“舒月娘沒的時候,親家沒有拿走嫁妝,說好了都留給舒月。那些嫁妝本來就是舒月的,太子想替她出頭拿回去,咱們就得給!”
不耐煩聽索綽羅氏哭窮,老太太打斷她:“富有富的過法,窮有窮的活法,你管着府上的中饋,還能虧了長房的嘴?”
當初若不是這個索綽羅氏上蹿下跳,非要把選秀失利的意外歸咎到舒月頭上,舒月又怎會被送到城外田莊,鬧出這些事來!
歸根結底,都是這個索綽羅氏面甜心苦,嫌棄舒月是個傻子,不想給人當後媽,更不想讓原配留下的孩子擋在她那一雙兒女前頭。
真以為她老糊塗了,什麽都不知道?
她不過是為了長房的和睦,才不得不裝聾作啞,讓他們将舒月送走。
索綽羅氏管着府上中饋多年,從中撈了多少油水。不看別的,只看她那一雙兒女平時吃的用的,半點不比二房的舒心差,就可見一斑。
現在跟她哭窮,說什麽吃糠咽菜,她是老了,不是傻了。
“額娘,吃糠咽菜是我說重了,可富興和舒蘭也都大了,再過幾年便要議親,怎麽也得留一點給他們吧!”索綽羅氏哭道,不得已祭出一雙兒女。
老太太不心疼大爺,總不能不心疼這一對孫子孫女吧。
老太太聽她提到龍鳳胎,剛剛硬起的心腸果然軟了,轉頭朝覺羅氏看去。
見老太太看過來,覺羅氏端起茶盞喝了一口,沒說話。
就是不想管的意思。
“老二家的……”
老太太才要開口求,被覺羅氏不客氣地打斷了:“額娘,先福晉有嫁妝,大嫂就沒有嗎?她有一雙兒女,別人就沒有嗎?她的一雙兒女,合該她和大哥去養,憑什麽要用先福晉的嫁妝來養?”
老太太被覺羅氏提醒,眼前一亮。
當時索綽羅家生怕被烏拉那拉家看不起,踮着腳給索綽羅氏準備了一份還算豐厚的嫁妝。
與先福晉的嫁妝沒法比,但在上三旗也不算寒碜了。
因索綽羅氏出身平常,當時交換禮單的時候,老太太多了一個心眼兒,将索綽羅氏的陪嫁清單讓人謄抄了一份留底。
有這樣一份嫁妝保底,就算把先福晉的嫁妝都退回去,長房也不會太難過。
“老二家說的有理,老大家的,你也有嫁妝……”
誰知老太太的話又沒說完,就被索綽羅氏打斷了:“額娘,用媳婦的嫁妝,傳出去好說不好聽。”
覺羅氏聞言冷哼:“用先福晉的嫁妝,養繼福晉的兒女,傳出去就好聽。用你自己的嫁妝,養你自己的兒女,傳出去就不好聽。敢情這好不好聽,全是大嫂一個人說了算的!”
索綽羅氏一口老血,從前她怎麽不知道覺羅氏如此牙尖嘴利。
指甲掐進掌心的皮肉裏,索綽羅氏才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得趕緊從老太太和覺羅氏手裏把錢摳出來。
大爺心大,拖到最後一日才肯去霧隐山見他那個傻子閨女,索綽羅氏卻沒有這麽樂觀。
她帶人加班加點,對照着毓慶宮給的清單,将先福晉留下的嫁妝仔細清點了一遍。
點完,心就涼了。
當年分賬的時候,她與大爺各拿一半,她手裏的多是田宅和鋪子,大爺則要了金銀珠寶。
在她的精心打理之下,除了大爺偷拿地契賣了兩處田莊之外,所有産業都在,且每年收益不錯。
可被大爺拿走的那些金銀珠寶,全被揮霍一空。
也就是說,她把田宅鋪子都吐出來,也只能填上一半,另一半從哪兒出?
自然是老太太和二房來出。
當年将舒月趕出家門,是全家商量過的,誰都沒意見。現在鬧出事來,總不能只讓長房獨自撐着。
她的嫁妝是用來養老的,丈夫指望不上,又不想拖累兒女,就只能指望銀錢了。
“弟妹,不怕你笑話,我出身普通,娘家也沒什麽錢。我的那些嫁妝全是樣子貨,充充門面還可,根本不值什麽。”
裝窮不成,親情牌打不了,只剩賣慘這一條路可走。
這些年她拍覺羅氏的馬屁,全靠賣慘。
果然她一賣慘,老太太和覺羅氏都招架不住了。
“老二家的,長房沒什麽錢,總不能看着老大去死吧!”老太太先開口。
覺羅氏沒反駁,只是說:“到底是長房的事,大嫂趕緊把先福晉的嫁妝清點出來,然後再拿自己的嫁妝來補,最後看看還差多少。”
沒說管,也沒說不管。
見老太太看自己,索綽羅氏痛快說好:“為了救大爺的命,我的嫁妝我一定都拿出來!”
別說為了不成器的丈夫,便是為了烏拉那拉家,她也不會動用自己的嫁妝。
可為抛磚引玉,讓老太太和覺羅氏掏錢,她必須做足姿态。
至于嫁妝……反正她的嫁妝清單在自己手上,只要跟娘家通個氣,到時候別說漏了,還不是她拿多少就是多少。
這點抛磚的小錢,她出得起。
覺羅氏比索綽羅氏進門早,老太太暗中謄抄索綽羅氏嫁妝清單的事,覺羅氏聽到了一點風聲。
見索綽羅氏痛快答應,并撂下狠話,覺羅氏很想看看對方到底是真情還是假意。
“什麽,還差一萬五千兩銀子?”等索綽羅氏清點完畢,報出差額,老太太眼前一黑一黑又一黑。
賣了她這把老骨頭,也不值這麽多錢啊!
索綽羅氏抽噎:“本來不賣那兩處田莊,還能作價多少折些銀子,可大爺非要給那青樓的娼婦贖身,窟窿越捅越大。”
此時大爺已經上了藥,昏睡過去,并不在場,還不是她說什麽就是什麽。
況且她說的都是真的。
覺羅氏并不聽她的一面之詞,直接吩咐自己的人現場複核。
複核到索綽羅氏的嫁妝時,覺羅氏聽到結果,微微蹙眉:“我記得當年大嫂的陪嫁不少,怎麽變賣之後只有區區一千兩?”
索綽羅氏按着眼角,哽咽:“我的那些陪嫁不過充充樣子,給娘家做臉面的,不值什麽錢。”
覺羅氏親自将索綽羅氏的陪嫁清單拿給老太太過目。老太太接過一看,手抖了抖,擡眸再看索綽羅氏,眼神都變得淩厲起來。
她問索綽羅氏:“還有嗎?”
索綽羅氏心裏一突,轉念想到自己都安排好了,搖頭:“就這些。額娘和弟妹若是不信,可派人去我娘家查問。”
老太太連說兩聲不對。不用覺羅氏再說什麽,拉起她便走,邊走邊說:“這事太大,咱們管不了。”
索綽羅氏人都懵了。她嫁進烏拉那拉家七年,嫁妝一直都是自己收着,單子也在自己手裏,就算老太太看過,也不可能記得這樣清楚。
“額娘,大嫂拿了多少出來?”走出長房的院子,覺羅氏忍不住問。
動用媳婦的嫁妝确實不夠磊落,可這都什麽時候了,生死攸關,她不信大嫂這樣狠心。
老太太在路上什麽都沒說,由着覺羅氏将自己攙扶回住處,顫巍巍從枕頭底下取出一折清單,交給覺羅氏。
覺羅氏從頭看到尾,驀然擡頭:“加上這些……差得不多了。”
老太太又從枕頭底下摸出一疊銀票:“大佬不成器,就算她的嫁妝夠用,我也不會讓她全出。我這裏還有五千兩棺材本,大不了先拿去應急。”
說着落下淚來:“可索綽羅氏一根汗毛都不拔,只想坑錢。”
覺羅氏跟老太太想到一起去了,她也準備了五千兩。
五千兩銀子對于烏拉那拉家來說也不是一筆小數目了。
覺羅氏從袖中掏出銀票給老太太看,老太太讓她收起來:“這些年烏拉那拉家對得起老大兩口子。這事咱們不管了!不管了!”
嘴上說着不管,當晚就氣病了,又是請太醫,又是熬藥,委實折騰了一陣。
諾穆齊一覺醒來,發現問題還沒解決,劈頭蓋臉質問索綽羅氏怎麽回事。索綽羅氏幹巴巴回答,老太太和二房不管了。
諾穆齊不信,讓人擡他去老太太的院子,得知老太太病了,又轉道去二房。
“大哥,我和覺羅氏商量了一下,決定分家。”費揚古得知後,氣得不行,催着覺羅氏收t回管家權。
覺羅氏卻堅持分家。
“二弟你說什麽?”諾穆齊不明白之前發生了那麽多事,二房都沒丢下過長房,怎麽這一回忽然要分家。
費揚古把來龍去脈說了,諾穆齊震驚:“不可能!索綽羅氏她不敢!”
“把老太太手裏的嫁妝單子拿給大爺看。”
費揚古聲音冷漠:“本來額娘和覺羅氏都拿了銀子出來,想幫長房度過難關,可大嫂這樣做,太讓人寒心了。額娘氣病了,覺羅氏要分家,我沒意見。”
諾穆齊看完這份嫁妝清單,回去又看了索綽羅氏僞造的那一份,氣得肝兒疼,當場要休妻。
“諾穆齊,烏拉那拉家不要你了,你只剩下我和我的一雙兒女,你敢休了我,我看你跟誰過去!”
索綽羅氏沒想到老太太當年居然留了一手,今天被人看穿,索性破罐子破摔。
諾穆齊當場慫了:“那你說現在怎麽辦?”
怎麽辦,怎麽辦,天知道怎麽辦 ,索綽羅氏一着急福至心靈。
她盯着諾穆齊的眼睛:“錢我可以拿嫁妝補上,幫大爺度過難關,但舒月得接回來養。”
一個傻子而已,給錢都不會花。
只要她把傻子捏在手裏,還愁沒有銀子嗎?
諾穆齊立刻明白了對方話裏的意思:“行,就按你說的辦!”
說完又憂愁起來:“額娘病了,不肯見我,二房鬧着要分家呢。”
索綽羅氏不在意地笑笑:“分就分,我早受夠了覺羅氏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臉。不過讓我管着府裏的中饋,好像給了長房金山銀山似的。”
管中饋能撈到不少油水,可既然被人看穿,索綽羅氏也不願意再用熱臉去貼人家的冷屁股。
“咱們把舒月接到身邊來養,大爺還愁高攀不上太子和索相嗎?”
這樣一對比,管中饋撈的那點油水根本不夠看的:“現在分家也好,我還怕大爺今後攀龍附鳳,二房要貼上來走門路呢。”
諾穆齊深覺有理,咬牙切齒:“到時候老二跪下來求我,我也不管!”
達成共識之後,索綽羅氏拿出自己所有的嫁妝填了窟窿,終于将毓慶宮的人送走。
“過幾日,等風頭過去了,我親自去一趟霧隐山,把舒月接回來。”索綽羅氏不敢現在就去,生怕再遇上太子,像丈夫一樣挨打。
此時此刻,想把舒月接到身邊撫養的,可不止長房一家。
覺羅氏與費揚古商量,打算将舒月接回家,養在老太太膝下。
二房不求財,卻想通過舒月搭上太子,走通宮裏的門路。
幾乎同時,替姜舒月拿到大筆陪嫁的太子也有些發愁,他問四阿哥:“這些嫁妝該怎樣處置?”
四阿哥明白太子的顧慮,若将嫁妝直接運到田莊,估計今天運過去,明天就可能被搶。
“依我看,不如暫時存在二哥手上,下個月過去把清單給她,跟她說清楚。”
想起那個漂亮嬌憨的小姑娘,四阿哥唇邊不自覺漾出笑意:“她是旗人,早晚要參加選秀,不管将來花落誰家,二哥将陪嫁一并歸還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