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慷慨
第038章 慷慨
太子答應成全四阿哥以後, 終于被解除了禁足。解除禁足之後的第一件事,便是來霧隐山田莊吃飯。
四阿哥不能理解太子這種急切:“二哥當真只是去吃飯?”
既然已經成全他了,為什麽還要去霧隐山打擾他未來的小福晉。
太子被四阿哥攔住, 臉上的驚訝半點不比對方少:“老四,你要是這樣小氣,我收回之前的成全。”
四阿哥第一次去還是他帶的路,小丫頭也是他介紹的。
倘若兩人成親, 他能算半個媒人。
請媒人吃頓飯, 很難嗎?
還沒成親呢, 就防他跟防賊似的。要是真成了,他是不是想見小丫頭一面都難了?
如果是這樣,他不介意食言。
四阿哥很想收回阻攔太子的那只手,奈何沒成功:“二哥,你還喜歡她,是嗎?”
太子擋開四阿哥阻攔的手臂, 走出兩步, 又回頭看他:“你呢?”
四阿哥沒說話,太子笑笑:“不喜歡的話,千萬別勉強。”
說完太子大步走出去, 四阿哥磨了磨牙, 緊随其後。
“印公子, 我的點心呢?”馮巧兒的話将四阿哥的心神拉回小院。
太子聞言一拍腦袋,下意識去看四阿哥:“帶了沒有?”
四阿哥:又沒跟我要。
馮巧兒堵在門口, 不讓太子進門, 卻側身将四阿哥放了進去。
太子:“……”
四阿哥一路策馬跟在太子身後, 結果比太子先進門,堵在胸口的那團悶氣頓時散開。
立春和小滿看見四阿哥忍着才沒上前行禮, 只朝他點點頭,各自忙各自的去了。
姜舒月看看兩個丫鬟,又看印四,心中疑惑。
立春和小滿門神似的守着小院,拒絕一切外男進入,期間左寶樹過來兩回,兩回都被她們擋在門外。
半點不肯通融。
剛剛聽馮巧兒說印公子來了,姜舒月還在想怎麽放他們進來,擡頭就見印四大步走進院中。
而立夏和小滿好像被辣椒秧迷住了,一個忙着打頂一個忙着記錄,都沒看見。
也是奇了。
恰在此時,常媽媽拿着銀子走出來,見印四公子成功進門也很驚訝。
她趕緊上前問好。
四阿哥這才将目光從姜舒月身上收回,笑着問常媽媽要去做什麽。常媽媽如實說了,四阿哥挑眉問姜舒月:“你也喜歡吃那些點心?”
姜舒月見印公子被馮巧兒堵住了,就知道他又忘了帶點心,含笑說:“有點想吃。”
四阿哥折身回去,聽見太子讓人立刻去買,叫住那人,轉而吩咐長命:“你去買,要二公子平時拿的那種。”
長命嘴裏發苦,太子平時拿的點心都是禦膳房的手筆t,有些還是毓慶宮特供。
太子見四阿哥進去又出來,出來就吩咐回宮拿點心,很快猜到是怎麽回事了。
他揚眉對長命說:“那種點心不好買,回家拿吧,我屋裏還有一些。”
說着扔給長命一個腰牌,轉身好脾氣地給馮巧兒賠禮:“這回是我疏忽了,等會兒給你補上。”
聽太子這樣說,四阿哥又吩咐長命:“把點心都拿來。”
太子又看四阿哥,被氣笑了:“慷他人之慨?”
四阿哥也沒客氣:“二哥不是還要留下用飯,正好相抵。”
還沒成親呢吧,好像吃了他的喝了他的,太子意味深長地盯了四阿哥一眼,半晌才提步進門。
進到院中,太子驚訝了一下,上次來院子裏還光禿禿的,這回全都種上菜苗了。
去年他過來,馮巧兒還跟他抱怨呢,說常媽媽不會種菜,烏拉那拉家又不肯給菜蔬,她們吃菜還得拿東西去莊頭家換。
那回他讓侍衛買了很多菜送給她們,把馮巧兒高興得直蹦。
自打小丫頭病好之後,她們冬天都有綠葉菜吃。現在更是種了滿院子的菜苗,可以想見入夏之後瓜果飄香的豐收場景。
到時候他得帶上一些回去,吃個新鮮。
看過菜苗,才發現在菜地裏辛勤勞作的兩個丫鬟。說是丫鬟,身量比他高,臉盤子黢黑,膀大腰圓,看着比門神還像門神。
“這兩尊是……”
馮巧兒熱情給他介紹:“她們是烏拉那拉家送來的丫鬟,身上有功夫,專門來保護姑娘的。”
烏拉那拉家的老太太出身将門,身邊有幾個會功夫的丫鬟,很正常。
“你們姑娘明年也要參加選秀了?”太子問出口,心中早已有了猜測。
烏拉那拉家這樣重視,多半與選秀有關。
馮巧兒點頭:“老太太派人來說已經報上名了。”
太子不經意看了四阿哥一眼,卻見四阿哥早已走進菜地,正認真地盯着菜苗看。
生菜成熟期短,此時已經有了雛形,四阿哥吃過,所以認得。
他越過生菜,指着東邊正在被兩個丫鬟摧殘的菜苗問:“這是什麽菜?為什麽要掐掉它們的頭?”
四阿哥翻過幾本農書,認識很多蔬菜。
饒是如此,院子裏的菜苗,除了生菜,他一樣也不認得。
四阿哥從小五谷不分,太子聽見他的問話并不意外。
信步走過去跟小丫頭打過招呼,便走到地裏,準備給四阿哥答疑解惑。
四阿哥他們只知道暢春園西垣有菜地,卻不知道菜地裏的菜有很多都是他和汗阿瑪一起種的。
太子不但親自種過菜,還種過糧食呢。他居住的“讨源書聲”和讀書的無逸齋周圍都有成片的莊稼地,農忙時節汗阿瑪會帶着他下地幹活。
太子對農耕不感興趣,也不是很重視,奈何汗阿瑪極其看重,他也不得不跟着學。
既有理論知識,又有實踐經驗,太子對自己的農業知識非常自信。
至少不會比五谷不分的四阿哥,和剛學種菜的小丫頭差。
結果他走過去,也傻眼了,與四阿哥一起大眼瞪小眼,好不尴尬。
“二哥認得?”四阿哥知道太子沒少被皇上拉去種糧食種菜,見他胸有成竹地走過來就問。
太子幹咳一聲,搖頭。
不認得剛才走那麽快那麽自信,四阿哥無語。
此時姜舒月正在給立夏和小滿換班,同時檢查小滿記錄的內容,聽見印四問話才要回答,卻被馮巧兒搶過話頭。
“是小米……小米……”馮巧兒急着給印公子解圍,結果話到嘴邊就是想不起來是什麽了。
“小米?”太子沒見過這種菜苗,卻是見過小米長在地裏的模樣,“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馮巧兒你別騙我。”
姜舒月聞言輕笑:“是辣椒的一種,叫小米辣。”
辣椒太子吃過,四阿哥也吃過,都不是很愛吃。
太子強勢挽尊:“這個我吃過,只比蔥姜辣上一點。”
可不只一點,而是很多點,姜舒月猜這個時代的辣椒還是原始版本,并沒有後世的辣。
哪怕在後世,小米辣也是辣椒中的翹楚,又香又辣,特別過瘾。
“你種辣椒做什麽?不是很好吃。”說不是很好吃都是委婉的了,太子覺得很難吃,辣嘴還沒有蔥姜的香味。
姜舒月也沒藏着掖着:“做調料,做菜,做鍋子底料都合用。”
太子只知道辣椒能做調料,對做菜和涮鍋子持懷疑态度:“我不喜歡辣椒,以後我來吃飯,不要用辣椒。”
姜舒月并沒跟他争論,只是說好,哪怕在後世也有不愛吃辣,或者對辣椒過敏的人。
她都尊重。
小丫頭種辣椒說明她愛吃,四阿哥也不愛吃卻沒像太子那樣明确說出來,他只是越過辣椒苗,去看別的。
“這些又是什麽?”四阿哥沒有太子的好運氣,能跟着皇上一起耕種,可他最近确實對種地有些興趣了。
他刻意培養這樣的興趣,也算投皇上所好,是加分項。
太子一直減分,而他一直加分,相信早晚有一天,皇上能看見他。
辣椒不常見,辣椒苗更是稀罕,太子覺得自己不認識也正常。可院中有這麽多菜苗,他就不信自己一樣也不認得。
于是跟着四阿哥走過去,又傻眼了,再次與對方站在了同一條起跑線上。
“甬道兩邊種的是紅菜頭。”姜舒月沒想到印家兩兄弟在菜地裏較上勁兒了,不禁有些慌。
辣椒、生菜和韭菜清朝就有,她很确定。
但甜菜和西紅柿這兩樣舶來的蔬菜,此時是否傳過來了,她心裏沒底。
所以才選擇與這個時代的蔬菜間作,企圖蒙混過關,哪知道印四的好奇心這麽強。
而印公子的好勝心似乎比印四的好奇心還強。
就這麽杠上了。
當印四問起甜菜時,姜舒月都不敢說是甜菜,只敢說紅菜頭,就怕他把甜菜和糖聯系在一起。
結果怕什麽來什麽,她才改了說法,馮巧兒就“咦”了一聲,嘴快道:“不是叫甜菜嗎?姑娘還說能熬出糖漿?”
聽到糖漿兩個字,印公子和印四齊齊看向姜舒月,姜舒月勉強扯出一個笑:“也叫甜菜。”
馮巧兒嘴太快,以後不能什麽都跟她說了。
印公子感興趣地蹲下細看,擡頭問姜舒月:“我只知道糧食能熬糖,甘蔗能熬糖,菜裏也能熬出糖嗎?”
姜舒月故意繞開蔗糖,含糊道:“跟饴糖差不多,不是很甜。”
馮巧兒又糾正她:“姑娘不是說……”
“巧兒,你是不是應該做飯去了。”姜舒月打斷她。
馮巧兒想起什麽似的,一拍腦門:“哎呦,差點忘了!”
馮巧兒的注意力很快被轉移,問姜舒月中午吃什麽,姜舒月報了幾個菜名,跟着馮巧兒進竈屋準備去了。
她可不想站在院中繼續回答問題,揭自己老底。
進到竈屋之後,姜舒月才挽起袖子,就被馮巧兒和左小丫合力推了出去。
馮巧兒笑道:“姑娘說的幾樣菜我都會做。”
“用不着姑娘動手,我給巧兒打下手就行。”左小丫剛收拾完屋子,自告奮勇把姜舒月幫廚的差事給搶了。
竈屋待不下去,姜舒月只得回到院中:“印公子,四公子,外頭曬,進屋喝茶吧。”
“這個像茄子苗。”印公子指着西紅柿苗猜測道。
印四搖頭:“葉片有些像,但莖的顏色不對。”
印公子看他一眼:“你見過茄子苗?我見過。我還種過呢。”
聽見姜舒月喊他們進屋喝茶,太子指着西紅柿苗問她:“這個是不是茄子苗?”
西紅柿和茄子同屬茄科,葉片略有相似,但就像印四所說,莖的顏色不一樣。
“那個是番茄苗。”姜舒月不想解釋太多,索性往茄子那邊靠攏。
太子哈哈笑:“番茄也是茄。”
四阿哥無語地看他一眼:“番茄也是茄,二哥,你贏了。”
番茄和茄子他們都吃過,能一樣嗎?
太子讪讪然地直起腰:“是有點曬,走吧,喝茶去。”
經過竈屋的時候,太子忽然轉向去了後院,卻見後院仍舊光禿禿的,只中間那片地開了溝。
“後院沒種菜?”太子問。
後院是套種,撒種有先後,收獲也是一個個來。
先撒種的玉米,清朝已經有了,姜舒月不用避諱:“後院種了苞谷。”
聽她說是苞谷,印公子微微蹙眉:“苞谷産量低,又不好吃,你種這個做什麽?”
姜舒月東拉西扯:“我喜歡煮着吃。”
“煮着吃味道還行。”四阿哥附和。
太子不信任地t瞥他一眼:“沒滋沒味的,真好吃?”
四阿哥點頭:“用糖水煮,可以吃。”
太子哈一聲笑出來:“用糖水煮?老四,算你狠。”
說話間,姜舒月默默記下這個時代玉米的另一大特征:甜味不足。
如果真像印四所說,這個時代的玉米要用糖水煮過才能吃,那麽後院剛剛種下的黃玉米就顯得過分鶴立雞群了。
姜舒月謹慎地想。
可她再謹慎,也找不出比黃玉米更普通的品種了。
今年春天只下了一場雨,旱災近在眼前。姜舒月必須先拿出玉米和紅薯這樣高産扛旱的作物進行實驗,幫田莊度過災年。
在找到足夠強大的保護傘之前,她不敢輕舉妄動,可自己的田莊總要保住。
為掩人耳目,同時滿足套種的要求,她還打算在後院種些大豆。
饑荒年,豆飯雖然不好吃,也比草根樹皮和觀音土好太多。
當然,後院這片實驗田所種的糧食不足以養活全莊,但姜舒月記得常媽媽說過,她們剛搬來時分了二十畝地。
到現在還荒着。
霧隐山田莊一共十五戶人家,按每戶平均六口人計算,一共九十人。
古代人肉蛋油吃得少,對糧食的需求量大,再加上莊稼人要幹重體力活,一個成年男性一年大約要吃掉六百斤糧食。
而霧隐山成年男性占比不到一半,按照一半計算,四十五個成年男性,一年要吃掉糧食兩萬七千斤。
另外一半老人、小孩和婦女,按照一年消耗三百斤計算,四十五個人,也要吃掉一萬三千五百斤糧食。
全莊一年消耗的糧食就是四萬零五百斤。
除了口糧,還有人頭稅,也要用糧食折算。
不管有地沒地,只要有人,就要交人頭稅,也叫丁稅。
遇上災年,交租之後佃戶們連丁稅都交不起。
賣兒鬻女幾乎是常态。
否則就要被罰去做繁重的徭役,能活着回來都算命大。
姜舒月這段時間已經把村裏的田地全都看了一遍,大多數都是山地。
冬小麥已經在去年種下,今春只下了一場雨,收成堪憂。麥秋收上來的糧食交了丁稅,只夠留下明年的糧種。
口糧是沒有的。
所以她免了半年租子,佃農們恨不得跪下給她磕頭。
這點糧食救不了窮,但可以救急。姜舒月手上有二十畝地,已經讓左莊頭帶人深耕過,土也翻了兩遍,撒了農家有機肥。
肥料是姜舒月托馮掌櫃,在城裏問糞道主買的,價錢還算公道。
若不是旱災近在眼前,姜舒月本來不想動那二十畝地,想養上一年,等到明年拿來試種黃玉米的二代種。
現在看來,計劃要提前了,二代種趕不上,只能用一代種了。
所幸空間裏的黃玉米種子數量足夠多,種二十畝地堪堪夠用。
一代種比二代種更耐旱,産量也更高,即便在山地,畝産也能在一千斤左右。
二十畝能收兩萬斤糧食。
養活全莊一年可能夠嗆,只吃半飽的話,再加上一些野菜山貨,應該能撐過今年冬天。
開春就可以進山找些吃的了,總不至于餓死,或者吃土餅漲死。
捱到麥秋,等糧食下來,只要運氣不是太差,一直遇上旱災,糧食應該能接上。
小冰河期最冷的時候,天災不斷,姜舒月不敢想太多,只能冒些風險,盡量保證自己的田莊不餓死人。
院門再次被拍響,把姜舒月飄到明年的思緒扯回。馮巧兒、左小丫和常媽媽都在做飯,騰不出手,正在按照姜舒月的交代給辣椒打頭的立夏跑去開門。
“你找誰?”立夏看着眼前俊秀的少年,揚聲問。
馮明知看見她也是一怔,忙退後兩步看周遭,發現沒走錯,便道:“這是我家,你是誰?”
立夏冷笑:“這裏是烏拉那拉家二姑娘住的院子,怎麽可能是你家?”
馮明知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不得不自報家門:“我是常媽媽的兒子,馮巧兒的兄長,我叫馮明知。”
原來是常媽媽的兒子,主子爺點名要她們重點關照的對象。
“院中都是女眷,不方便進外男,馮公子有什麽話大可跟奴婢說,由奴婢轉達,或者叫常媽媽和巧兒出來說話。”立夏她們以後還要讓常媽媽管着,暫時不想得罪馮明知。
立夏說完,小滿又道:“奴婢們不敢自作主張,全是烏拉那拉家老太太的意思,還請馮公子見諒。”
馮明知漲紅了臉:“勞煩進去向姑娘通報,就說馮明知求見。”
“那可不行。”立夏斷然拒絕,她們固然不想得罪常媽媽,可更加不敢違背主子爺的意思。
還是立夏拒絕,小滿解釋:“姑娘明年就要參加選秀,這段時間不能見外男,也是老太太交代下來的。”
馮明知攥緊袖中的拳頭,又退後兩步,指着西邊樹上拴着的幾匹馬問:“既是這樣,兩位姑娘就該一視同仁,這些馬又是怎麽回事?”
他認得其中那匹黑馬是印四公子的。
那天去圍場挑土,印四搶走姑娘,所騎正是這匹神駿的黑馬。
他回到城裏便去打聽印家,結果什麽也沒打聽到。
印這個姓不是普通姓氏,應該很好找。
更何況看印四公子的穿着打扮,特別是他坐下的馬,能推斷出此人非富即貴。
京城權貴雖多,姓印的不會太多,可他問了很多人,都沒聽說過。
這就很說明問題了。
于是便趕着初十的日子過來,提醒姑娘注意。
立夏被問到語塞,還是小滿反應夠快:“老太太說印家兩位公子是貴客,烏拉那拉家得罪不起。”
印公子是誰她們不知道,可四公子是皇子,哪怕烏拉那拉家的老太太親自在此坐鎮,恐怕也不敢攔。
馮明知并不懷疑兩個丫鬟說的話,若不是老太太指派過來的人,他娘絕不敢用。
看來烏拉那拉家老太太知道印家兩位公子的身份,卻沒有戳穿,可見尊貴。
有一瞬,馮明知想到了微服私訪,又想到了皇親國戚。或許,這兩位印公子是來相看的,也未可知。
尤其是印四。
從前他只聽巧兒說過印公子,這位四公子是姑娘病好之後才出現的。
馮家沒脫籍之前,是烏拉那拉家的奴仆,自然知道烏拉那拉家極擅鑽營的特點。
老太太深居簡出,他不清楚,但二房的鑽營是出了名的。
眼下烏拉那拉家分了家,老太太歸二房贍養,說不定被二福晉說動要拿姑娘做什麽交易。
又想到明年大選,老太太給姑娘報了名……所有一切都對上了!
馮明知心涼半截。
上次他與姑娘見面,非常直白地表明了心意,姑娘也回應了他的心意,并約定以後一起去江南生活。
如今看來,都白費了。
若對方真是皇親國戚,還是烏拉那拉家也惹不起的那種,只等相看之後指婚,他還有什麽希望。
他娘帶着他妹妹守了姑娘那麽多年,他和他爹為了接濟姑娘,省吃儉用了那麽多年,好不容易守得雲開見月明,到頭來終究是給別人做了嫁衣裳。
他用功讀書,十幾歲中了秀才。後年鄉試,也有把握考中,成為舉人老爺。
然而鄉試之後還有會試,會試之後還有殿試。
他出身太低,家境又貧寒,想要再進一步成為進士,入朝為官,就必須在中舉之後找到合适的靠山。
他所能接觸到的達官顯貴,就只有烏拉那拉家了。
烏拉那拉家再不濟,也是大姓,還是上三旗的貴族。二爺娶了覺羅氏,更是皇親國戚。
只有攀上烏拉那拉家的高枝,他才有可能一飛沖天,得償所願。
他一個下人之子,如何與烏拉那拉家攀上關系,嫁娶無疑是捷徑。
恰好長房的大姑娘被馬撞傻了,恰好大姑娘的乳母是他娘,恰好大爺娶了繼福晉看大姑娘不順眼,把大姑娘口頭許給了他。
讓他有機會攀上烏拉那拉家的高枝,成為長房大爺的乘龍快婿。
姑娘再傻,那也是長房嫡出的大姑娘,烏拉那拉家總不會不認。
即便岳父指望不上,他還可以借此去攀二房的叔父費揚古。
費揚古可是內大臣,正兒八經的高官,還娶了愛新覺羅氏的女兒為福晉,風頭無兩。
馮明知對自己的能力十分自信,堅信只要找到合适的領路人,他一定能飛黃騰達。
那時候他想要娶姑娘,照顧姑娘一輩子是真,想利用她做跨越階層的跳板也是真。
直到姑娘病愈,他被姑娘的美晃了眼,動了心,深覺老天t待他不薄。
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他好像同時擁有了。
誰能想到半路殺出一個印四,而對方好像也看上了姑娘,并且與烏拉那拉家達成了某種默契。
一朝夢碎,馮明知眼圈都紅了。
他不甘心,卻又知道,不甘心也沒用。
姜舒月和常媽媽走到門口,正好看見馮明知眼圈紅紅,攥緊拳頭,僵硬地站在原地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