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風暴追逐者》

第36章 《風暴追逐者》

似乎被什麽詞觸動, 生态箱裏的甲殼生物開始發出窸窸窣窣的響動。正中央的最大玻璃鋼內,群居性褐紅色螞蟻摩擦着關節與口器,如細沙一般從巢穴中湧出,在玻璃一角壘出一座小山, 箱子裏頓時響起密密麻麻的齧齒聲。

其他一些大型的昆蟲也表現出躁動不安的模樣, 一只體型有人小臂粗的螳螂猛地用前肢擊打了一下玻璃,即便在分外嘈雜的房間裏, 這砰然一聲仍然讓旁觀者一驚。

螳螂通體灰白, 刀狀的前肢有些透明, 灰蒙蒙的外殼裏泛着肉類腐敗後的顏色。與人頭長頸象鼻蟲相同,它身上也帶着其他生物的性狀,蟲體下肢粗大腫脹,尾翅緊貼着腹部,末端與肉分離的地方呈現一彎月牙白, 竟然像一根拉長的帶着指甲的人指。

即便沒有壁畫講解,宋音也能類比出這種螳螂的選育過程, 甚至大致猜測出它的親代模樣。而這種畸形昆蟲, 遍布昆蟲館的各個角落。

比厮殺, 不是蟲子對蟲子, 而是館長與攝影師。前者擁有的可是這座培養着無數畸形生物的場館,而後者呢?

宋音并沒有多少遇見風暴的機會, 更何況是捕捉。原先她沒搞明白風暴為什麽存在冷卻時間,現在倒是明白這是為了競技游戲的平衡性考慮。在輪番出牌的回合制游戲, 即使手持一張王牌她只能嚣張短暫一段時間, 除非她能讓風暴席卷整個場館, 摧毀這個比賽。

不過話說自己和養昆蟲的又能比什麽?宋音稍微想象都覺得畫面非常怪異,一個是天象, 一個是生物。即便蟲子體型再大,在暴風雨面前,也不見得有反抗的能力。

“比拼需要用到蟲子——蟲子怎麽和風暴厮殺?”

攝影師的困惑毫不遮掩。假若旁觀者目睹了十分鐘前那場吞天噬日的暴風雨,以及那片在大雨中摧枯拉朽燃燒一切的火光,便不會認為她的反應有什麽不對。

“是館長和攝影師的厮殺。”矮胖男子幾乎是重複了之t前的話語,但多了一絲強調的意味。随後他提起了另一個話題:“攝影師不拍照嗎?”

衆人即将走出這片展區出口,此刻昆蟲的視線都聚焦于走動的人群,複眼冰冷,像是打量着入侵者的攝像頭群。

“拍一下吧,并不着急。”矮胖男子腫脹的臉上擠出微笑,說出來的話卻和之前對攝影師的催促矛盾。

看來詭異也在意核域中的圖像記錄,卡萊剛這樣思索着,突然全身一僵,意識到自己忽視了一個關鍵點。

壁畫!人頭長頸象鼻蟲玻璃箱後面有一幅描述培育譜系的壁畫!

男性核子立刻打量起周圍的昆蟲箱,卻再沒能找到第二個介紹标語,更不用說一些說明圖像。他陡然想起,長頸象鼻蟲的介紹語也不是打印展板,而是人工畫上去的一幅圖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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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懷疑只有南歌子有記錄權能時,這個于攝影師有着比賽約定的昆蟲館,竟然出現了一件與記錄相關的物品!會是誰在牆壁上留下了那樣一幅譜系圖?

卡萊的異常舉動被一旁的女性核子察覺到,但她并沒有做出什麽反應。對于孟挑雲而言,前者既然有所發現,自己也沒必要緊跟其後探究到底,“不要一個個送”是她認為核子在核域中必備的素養。更何況,她有自己要做的事。

孟挑雲繼續用餘光觀察着攝影師,将後者的相貌、動作、神态,全部都記錄在了腦子裏。女性核子隐約預感到,即便兩位夢魇級別的詭異有所約定,攝影師也并不屬于雜交昆蟲館的核域體系,她與之格格不入。

更進一步的判斷需要等核子回到現實世界搜尋相關記錄後才能給出,如果她能夠找到有關于攝影師的核域記錄,便能夠證實核域交錯,乃至于核域聯通假說。或許所有的核域并非孤立的點,而是地理意義上相連的大陸,而這意味着什麽,核子此時暫且說不清楚。

反正有什麽新發現,只要旁邊的核子沒能死掉,離開核域後自己總會知道的。孟挑雲對于同行者也接入研究院這件事沒什麽疑慮,游離核子很少會有這樣的主觀能動性。

全然不在意孟挑雲的視線,攝影師拒絕了拍照的提議:“這樣不好吧,館長還在等着呢。”

上一個想要拍照的蜻蜓辮女孩現在已經沒有任何相關方面的需求了,宋音想。她的逆反心理并不重,但并不認為自己能得到太多收獲,也不想太髒自己眼睛。

有人想白嫖她的膠卷,UP主篤定。

最後她掃了一眼直勾勾盯着她的人頭長頸象鼻蟲,繼續說道:“你抱着的蟲子也在挨餓,還是快快走為好。”

得到不想要的回答,工作人員面露陰郁的神色,往宋音方向看了幾眼,語調古怪:“他會自己找食物的。”

說完,他稍微松開了抱着人頭長頸象鼻蟲的胳膊,繼續帶着外來者轉入昆蟲館深處。

出人意料的是,一路上一行人并沒有遇見任何游客,整個場館空蕩得可怕,除昆蟲活動的聲音外一片死寂。只是越往裏走,展區裏的蟲子人形特征越來越多,體型也逐漸變大,工作人員的腳步也快上很多,看上去對這些昆蟲逐漸消失了興趣。

在最開始路過一些玻璃箱時,他還會突然放慢步伐,似乎是留給攝影師觀察的時間。現在矮胖男子不再左繞右繞,而是徑直地走向目的地。

在這一路上,卡萊已經确定昆蟲館的其他地方沒有任何相關記錄,只有“館長特地為比拼選育的蟲子”有獲得壁畫的“榮幸”。他并不知道壁畫是原本就有,還是與攝影師一起出現的變動,然而無論是哪個答案背後都存在着更多的未知,統統和南歌子有關。

南歌子已經是一個變數,早已存在的昆蟲館又扮演着什麽樣的角色?

一行人內心各有各的想法,最後矮胖男子帶着幾人拐進一條走廊,光線陡然變暗。走廊盡頭只有一扇有些窄小的房門,形制和其他房間并不相似,暗示着衆人即将抵達目的地。

沒有任何聯通的窗戶,宋音提起了心眼。

過道兩側依然有聯通的館區,裏面的生物已經具備了人類的骨架,刺目程度遠超門口的昆蟲,原本是該兩三步走完的路程,一個房間裏的動靜成功地讓攝影師腳步遲疑,選擇舉起攝像機。

她确實不想拍,但是眼前的東西的确讓她困惑到了極點。

玻璃箱裏,外表上幾乎和人類沒有任何差別的生物跪趴在地上,擰着自己的頭左右旋轉,硬生生将自己的頭顱給擰了下來,灑下了一地黏膩的綠色液體,濺地上沾灰的抹布上。

它的腿部末端如同張開一定夾角的圓規,黑色尖銳的長毛自小腿內側紮出,這是它身上唯一和昆蟲有關的部位。遮住腿,沒有人能看出它和人類的區別。眼前的場景讓宋音聯想起公車照片裏的人蟲交雜的屍體,難道這家昆蟲館的生物出逃過嗎?

順着攝影師視線看去,男子哼了一聲:“蒼蠅就是習性難改。”

倒有些鄙薄的意味在。

随着他的語音,來回旋轉的頭咕嚕一聲掉在地上,玻璃箱中的蟲子依然虛空搓着什麽東西,兩“手”在斷頸前扭動。

【無頭蒼蠅:昆蟲館限定,它已經被另一種生物的本能占據了。】

下一秒,人頭長頸象鼻蟲從男子的懷裏爬出,昆蟲腳刮在他的皮膚上,摩擦聲刺耳。它的速度出人意料地快,幾乎是瞬間就爬到玻璃箱旁,頭部敲擊在箱子上,眼睛盯着地上的頭顱。

被脖頸架起的頭顱凝視着斷首,這場景足夠讓人覺得毛骨悚然。緊接着,人頭用牙齒打開栓鎖,長脖折疊向下,一口咬在觊觎已久的食物的眼睛上。

“最失敗的失敗品也只有這種用處。”矮胖男子毫不阻止,反而打量了一眼跟随的兩位乘客,繼續對攝影師說:“不如去看我們的館長,他是成功真正的締造者。”

聲音裏竟然還有幾分狂熱。

那什麽館長不會讓蟲子來她咬吧?!宋音不由回頭看向說話人,突然眯起眼睛。

遇到了那麽多人蟲雜交生物,此刻再看矮胖男子,宋音不由得覺得一陣怪異。後者的形體并不正常,他胖得不飽滿,像是被分段抽脂了一樣,肚子上的肉一圈一圈的,脖子上也箍出了好幾道褶子。而在肉色褶子的夾縫間,隐約能從皮膚中看出深色的圓形斑點。

“這只‘蒼蠅’也是特地為與我的比拼選育的嗎?”她不動聲色地問。

“一切的選育都在為比拼做準備,只有最珍貴的結晶才能成為主角。”說到最後,男子臉上露出一絲不耐,準備結束這個話題:“好了,聊天到此為止。館長要等不急了。”

長頸象鼻蟲在此刻體現出了不低的智商,叼着頭顱走了回來,地上留下一串綠色的血點。

“好,還有一個問題——”宋音将【火蟲卷風】捏在手心,大膽求證道:“它是沒頭的蒼蠅,那麽你是什麽昆蟲?”

即便被問人露出受到冒犯的神情,宋音依然微笑:“你也是特地為與我的‘比拼’選育的嗎?”

宋音也不是瞎猜,從昆蟲館的布局中她就能看出對蟲元素的推崇。精心培育的品種放在進門處,而越深的地方館藏生物的昆蟲特征就越少,如果只是用昆蟲來選育雜交生物,不應該是越有人類特征越成功嗎?反方向看這點就能解釋得通,昆蟲館混雜着基因,它在做的事其實是把人培育成昆蟲。

要宋音說,這麽喜歡蟲子,直接去看真蟲子好了,蜻蜓辮小女孩養得蜻蜓還蟲裏蟲氣,可見這些生物存在。這樣一來昆蟲館為什麽還要這麽大費周章,将一個生物培育成另一個生物?

事情顯然沒有那麽簡單,它到底想要怎樣的物種?

從蒼蠅和人頭長頸象鼻蟲的評級中,似乎就能看出其中的偏好:人頭蟲身。而這樣的生物,她面前正好有一個——那一圈一圈的皮肉,像不像蠶蛹?

“你是蠶?”她猜測着品種。

矮胖男子向前走動了幾步,身上的一圈肉同彈簧一樣擠壓舒張,沒等他開口,走廊盡頭的門打開了。

“他是還未徹底羽化的蛹。”來人接話道,然後看向攝影師。

“你讓我等t太久了,候選人。”聲音細長溫柔,是一陣女聲:“我親自出來找你。”

攝影師嘴巴張張合合,最終選擇閉上。

‘我的老天奶啊。’宋音心底震撼,她看見了一只人頭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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