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風暴追逐者》
第37章 《風暴追逐者》
遇事不決, 拍照解決。宋音這次連角度都不找,舉起相機手指一按,動作斬釘截鐵般迅速。
見識過那麽多奇形怪狀的人蟲或者蟲人,她本以為自己已對此産生了免疫, 但此時一看, 對面的蚊子僅靠兩條後腿站立,成年人大小的體型更放大了足肢上的毛刺, 被支撐起的豎直身體上安放着一個人類女性的頭顱, 細腳伶仃, 笑臉盈盈,如此錯亂的組合成功讓見多識廣的攝影師兩眼一黑。
更可怕的是人蟲的嗓音細聲細氣,帶着嗡鳴的回聲,與形體的配合所帶來的打擊簡直是超級加倍。
宋音等待手上的設備與之前一樣,輕松地打印出一張留有只言片語的照片。然而下一秒, 接觸相機的皮膚感受到一陣灼痛,手中的機器不知道為什麽突然發燙。
好在僅過了一瞬, 相機又驟然變得冰冷, 沒有任何相紙吐出, 好像剛才的異常都是幻覺, 快門從來沒有被按下過。
這是第一次出現無法拍攝的情況,宋音提高了警惕程度。她心裏阿巴阿巴着照都拍不了等會怎麽打啊, 臉上的表情卻顯得平靜,最多只帶有一絲困惑:“為什麽叫我候選人?”
宋音确實對這一點不解, 昆蟲館館長邀請不是攝影師嗎?
蚊子館長用鉛筆芯粗細的前肢擋住嘴巴(宋音揣測它是在進行捂住的動作), 眼仁在攝影機上逡巡, 臉上的表情詫異:“你難道不是嗎?”
随後她又嘻嘻笑道:“我已經好久沒有見過別的候選人了,久到淘汰掉你都覺得可惜。”
“你喜歡什麽昆蟲呢?”蚊子館長的嗓音細聲細氣, 音調始終維持在同一個頻率上:“蝴蝶嗎,或者蜻蜓也不錯……”
她一邊說,一邊讓開通往館長室的門,露出了之前被遮擋的場景。
巨大的圓柱形容器裏填滿透明溶液,其中一只蜻蜓幼蟲蜷縮着尾巴,将容器的中段占據得滿滿當當。順着盤成香煙的尾巴,再到遍布裂紋的翅膀,交叉在胸前的足肢,最上方是一顆人類的頭顱,兩邊紮着蜻蜓辮子,面容還是女孩模樣,懸在液體中,顯得分外寧靜祥和。
是大巴車上的熟人,攝影師本人內心複雜難言。
“像她一樣。”館長嗡嗡嘤嘤接話道,在衆人看向圓柱形容器時,唯獨她上移視線,兩顆眼睛死死盯着宋音的臉。
蜻蜓,像她一樣——人家是在給她物色嫁接對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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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P主本人對局面怎麽變成這樣簡直是一頭霧水,聽不懂到底錯過了什麽前置劇情,也不明白兩人之間的仇怨。但有一點能夠确定——
“聽起來好像‘淘汰’掉你是我唯一的選擇。”宋音注意到了蚊子館長剛才奇怪的用詞,快速掃視一眼昆蟲館密不透風的建築,最後對上了人蟲的眼睛:“我們的比賽的規則是什麽?”
不會有無法通關的游戲的,只需要找到其中的機制,UP主堅信這一點。在确定自己的最終目标後,她不再糾結于人蟲奇怪的形體,擰緊眉毛掃視着人蟲一衆,認真注視着這些畸形生物的全貌。
除了被醜到,她還能從這些蟲子身上得到些什麽?
聞言,蚊子館長一愣,不明白有人走進了她的地盤,還要淘汰掉這裏的主人。她攤開胸腹上的足肢,四根黑色的在空中張牙舞爪地揮動着,臉上浮現夾雜快意的嘲笑:“在這個昆蟲館,在這個昆蟲館——”
她一連重複了兩遍,長發随着身體的擺動而搖晃,看上去更像是按上去的假頭。
“有很多昆蟲箱,看到了吧?每隔一段時間,會有一個昆蟲箱被打開,對應的,你也可以放出一只你的造物。”
“然後厮殺開始,輪流行動,直到你死。”她在最後兩個字上加了重音,接着語調又變得輕松,顯然不認為有別的可能:“或者我死。”
放出什麽?攝影師想起自己唯一的風暴,露出一個冷笑。
她簡單翻譯了人蟲的話語,立刻上手了規則內容。簡單來說,回合制出卡游戲,但自己只有一張牌。
玩過頗多游戲的UP主大怒:怪獸大師在最終決戰前也得多捕捉幾只寶可夢啊,策劃怎麽做事的!
然而關底BOSS并不會考慮對手的難處,聲音陡然尖利起來:“我迫不及待為你畫上譜系圖了!”
随着話音落下,館長室的容器破裂,人頭蜻蜓跌落,迸濺的溶液迅速蔓延至走廊。
“來到第二只造物的時間——”
地上的幼蟲逐漸舒展起尾巴,折疊起來的柔軟翼翅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堅硬,胸腹和足肢的顏色由嫩綠轉為深色,一切都在往成蟲的方向轉變。
同時,人頭長頸象鼻蟲啃幹淨頭顱上最後一點殘渣,兩折的脖頸張開,幹癟的人頭幾乎要頂到天花板上。顯然,這就是館長所放出的第一只造物。
被稱為蛹的矮胖男子肚子彈動,似乎下一秒也會有什麽東西破肚而出。
這是什麽蟲子軍團!在溶液快要蔓延到腳下時,宋音退後一步,臉色不太好看:“你的蟲子敢出去嗎?”
隔着厚厚的牆壁,突然出現的風雨呼嘯聲聽起來不那麽真切,像是很遠地方傳來的嗡鳴。
攝影師的風暴,在這一刻席卷而來。
如果此刻從昆蟲館外俯瞰,漫無邊際的黑夜中,紫金的火星在風雨中飄搖,各種生物的殘骸在暴烈的氣流裹挾下成為了砸向建築的子彈,甚至在金屬外殼上擊打出一個個凹陷。只是除此外,場館巋然不動,如金鐘罩一般将內部的空間與外界徹底隔絕。
而館長室外,別說是風了,連一點雨水滲進來的寒意都沒有。如果龍卷風是造物的話,那麽這只笨重的生物在外界咆哮着,一點都擠不進這個堅如堡壘的角落。
宋音無語到有些想笑,天殺的策劃從來沒做過游戲平衡。
一路走來,她沒有發現一扇窗戶。而核子對這一點更明白,在參觀時間內昆蟲館不存在任何與外界聯通的通道。他們唯一的逃跑路線就是在大門打開後,搭載回程的大巴車離開這個核域。
蚊子館長享受着自己占據絕對優勢的這一刻,第三次強調了比賽地點:“只在昆蟲館。”
這一刻,蜻蜓睜開了眼睛。
一切優勢在她,送來上的小甜點!人蟲再次設想一遍結果,興奮到翅膀都微微扇動了幾下。她瞄了幾眼鐵黑的攝像機,又側耳聆聽片刻屋外的風雨,最後看向神色冷下來的宋音,突然意識到後者問出“為什麽叫我候選人”的真正含義。
看來她對規則并不熟悉!想到這裏,人蟲都要憐愛了,一個能夠通過攝影在眨眼間記錄核域的候選人——這是多麽強大的規則啊。如果有人也穿上蚊子的身體,他就會發現用這毫無抓握能力的足肢繪畫是多麽困難的事情。直到如今,人蟲也只完成了一幅壁畫,她确實不太方便做相關的事情。
當然,蚊子沒辦法使用攝像機,好在她可以殺死使用攝像機的詭異。随着後者候選人身份的喪失,前者就有資格得到更多的權柄和知識。
蟲子能攀升多高呢?人蟲又捂了捂自己的嘴,伴着昆蟲振翅的聲音感嘆道:“真期待啊。”
剎那間,人頭蜻蜓如離弦之箭一般沖了上去,收割目标的生命——
一把突然展開的深色雨傘承受住了大部分的沖擊,傘骨發出了咯吱的聲音。同一時刻,握着傘柄的手青筋暴起,持傘人退了幾步,小臂傳來一陣用力過猛後的麻木。
男性核子瞳孔緊縮,腎上腺素驟升。并非他用傘擋住了對攝影師的攻擊,這人頭蜻蜓,就是沖他來的。
“真遺憾。”
人蟲語調裏可沒有遺憾的意味,她深信自己的勝利板上釘釘,便多了一些戲耍的心思。
“你的造物呢,攝影師。”
你太強大啦,攝影師。昆蟲館長譏笑,強大到竟然敢獨自闖到另一個詭異的規則中,你不死誰死呢?
當然,人蟲不缺耐心,她會把最好的留到最後的。
她該死地在說什麽?被軟柿子先捏的卡萊忍不住罵了一句髒話。
随着兩位高級別的詭異展開對話,話題外的核子臉色早已變得凝重。無論他們聽到了什麽,下一秒,二人對此的印象全部消失,只t剩一片迷茫。
孟挑雲也立刻意識到,自己之前對攝影師進行記憶速度緩慢的原因。在她并未察覺的時候,關于這些異常的印象被暗中吞噬。這對她的打擊是巨大的,核子唯一能記錄核域事件的方法就是記憶,如果連記憶都無法控制,他們還剩下什麽?
被吞掉的不僅是記憶,還有一種未來——終有一日,後人站在前人的肩膀上,在迷霧中建造出參天大廈,俯瞰一切未知。
我們還遺忘過什麽?孟挑雲心裏一片混亂,卻突然對上攝影師異亮的眼睛。
核子頓時渾身泛起一片雞皮疙瘩,接着便聽見攝影師說道:“輪流出招是吧,那麽到我了。”
下一秒,攝影師轉身,與她擦肩而過,衣角帶起一陣風。
“走!”她朝兩位乘客招呼道,不得不承認組自己的隊還挺危險的,好在此刻,她終于意識到了自己的玩法。
宋音想了很久除了風暴自己還有什麽可拍的東西。在蜻蜓自她身旁振翅呼嘯而過,掀起的氣流穿梭在走廊的時候,她猛然醍醐灌頂。
原來真的是要拍蟲子風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