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避
避
“陳森，我碰見那天，那個女生了。”
我喜歡你。
徐綻猛地抓住易偉的手臂，說。
易偉被吓了一跳，徐綻定定地看着他：你有感覺嗎？
他搖頭。
徐綻又輕聲說：那，我愛你呢？
還不等易偉回答，她指着易偉的胳膊說：呀，你起雞皮疙瘩了！
你看吧，喜歡和愛不一樣的，你的身體這不是回答了嗎？喜歡多的是，愛才珍貴。
徐綻伸了伸懶腰。
人活着還是要靠愛，要是連點戀愛都不讓談，活着好無聊，啊啊，好無聊。
徐綻咬碎棒棒糖，咯嘣一聲。風扇呼呼轉，她吞下糖果碎塊，漫不經心地咬彎棒子。
那是大人，那種，結婚的時候才說的。易偉說。
他覺得“我愛你”對他們來說太早了。
不啊，愛有很多種，愛情親情友情仰慕之情多的是呢，徐綻重新癱回辦公椅裏，懶散地說。你也可以對你爸媽說啊，你爸媽也能對你說。
易偉抿了抿嘴，徐綻看着他，說：愛情是最容易得到的愛了。哎，還是愛情好，談戀愛，談戀愛。第一名都談戀愛，我有什麽不好意思的。
Advertisement
她從無慌張羞愧之意。
不應該是，父母的愛嗎？易偉思考着說。
父母的愛需要得到嗎？如果天生就沒得到，大概率就不會有了。徐綻的發頂有幾根不聽話的頭發在飄舞，她壓下去，又被風扇吹起來。
她有點暴躁地拍了拍頭：反正世上大家都追求愛情是有原因的。我短短二十歲都追愛三五載了。
二十？
看不出來吧。徐綻有些得意。
猜猜為什麽？因為我辍學啦，十五歲，青春永駐。徐綻笑眯眯地說。
為什麽辍學？易偉很意外。
嗯……徐綻摸摸嘴唇，正經思考了會，說：因為愛不夠？所以生病了？
易偉突然羨慕她，愛，戀愛，喜歡，無論什麽都大膽地說出來，沒有雞皮疙瘩，沒有戰栗。
你不會覺得我很幼稚中二吧。徐綻捧住臉，有點憂愁。
不僅幼稚中二，還很欠。易偉當然沒說出口，他搖搖頭，起身說：我回去了。
徐綻沒有留他，沖他搖搖手：好吧，好朋友再見吧再見吧，難忘今宵～
“短頭發女生。”易偉繼續對陳森說。
陳森走在他身後，問：“她和你說話了？”
“嗯……打了個招呼。”易偉欲言又止。
“好奇怪，”過了會易偉繼續說，“她當時看的是你，為什麽會記得我呢？”
“我們站在一起。”陳森說。
“哦。”易偉走到石板路上，陳森跟着他。
到了陳森家門口，陳森打開門，把書包丢進去，轉頭，易偉沒像平時一樣在臺階下等他。
易偉站在陳森身後，在陳森轉身時說：“我有話，想對你說。”
陳森往屋裏看，确認時間：“她今天在家，你不急着回去？”
“我想先問你。”
墨綠色的門簾拉上了，這是易偉要求的，他把陳森賭在門邊的角落裏，低着頭，看他們相抵的鞋尖。
他将自己的腳挪了挪，鞋尖與陳森的鞋尖錯開，陳森立馬把腳尖挨上去，抵在一起。易偉的脖子升騰起一股熱氣，他擡頭，想說陳森，你不許這樣。但是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笑着的臉，洋溢着小動作得逞的快樂。
他愣了愣，因為陳森很少笑。
“你喜歡我嗎？”他看着那張臉，不由自主，脫口而出。
“嗯？”陳森疑惑了一秒，回複他：“你猜。”易偉定定地看他的眼睛，然後說：“你為什麽，會，喜歡我？”
“嗯……因為你語調讓我很舒服。”陳森想了想，繼續說：“我很喜歡你在國旗下發言，沒有趕時間，也沒有慷慨激昂，很不錯。”
“……因為這個？”
“也不全是，”陳森坦然地回應他，“你踢足球很帥。高一的時候你是前鋒，我經常能看見你，和說話不一樣，你在足球坪上跑起來很快，而且踢球很厲害，反差挺大的。”
易偉耳朵紅了，這聽起來是誇獎，他有點不好意思接受。陳森看着面前低垂的毛茸茸的頭，說：“你為什麽突然問這些，她和你說什麽了嗎？”
易偉搖頭，又問：“所以，你喜歡我嗎？”
他想聽到。
陳森看着他，眼裏帶笑：“你喜歡我嗎？為什麽喜歡我？”
“你還沒回答，不許問我。”
“嗯，好吧。”陳森靠着牆，盯着易偉，打量他，在他的期待中故意不說話。易偉等了會，松開撐在牆上的手，而陳森拉住他的手，重新放回牆上，把自己圈禁在易偉的手臂裏。
“你的耐心呢？”陳森很淡地說。在易偉反駁前，他先發制人：“喜歡。”
“那，那，”空氣變得燥熱，熱氣刺皮膚，易偉覺得自己的臉發麻。他知道原因，這是因為呼吸急促導致的呼吸性堿中毒，他心跳和呼吸都很快，他迫不及待要對陳森說出那個字。又心有忐忑，他從未對別人說過這個字。
“那，那，那你，你……”易偉仰頭，他們突然挨得很近，呼吸交織在一起。他的眼神赤忱，坦蕩，比嘴要先說。
陳森的手掌擡起來，在易偉眼睛裏落下一片陰影，覆蓋在易偉的嘴唇上，緩緩下壓。
“唔……”易偉的眼睛很快蒙上一層霧。
“噓。”陳森說。
太沉重了，別說出來。陳森想着，親了親手背。易偉在這個模糊的吻忘了他堅定的意志，不一定非要誰先說。他眨眨眼，把那只手扒開，說：“我……”
陳森再次覆蓋他的嘴唇，堵住他的話。
陳森的眼睛裏有一潭平靜的水，将要冬天的水，好像有一層冰，很薄，一踩就要碎掉。他輕聲告訴易偉：“不要說。”
易偉陷入那潭水裏，他的喘息聲小了，眼睛裏的水霧也消失了。他沉默了片刻，轉而擡手，很輕地攏住陳森。
陳森放下手，易偉摟緊他，難得的，主動的，把他抱緊了。
“陳森，不要難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