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撥雲見日

第043章 撥雲見日

錢正遙的婚禮于2月1日在新西蘭奧克蘭舉行, 親友提前一周包機抵達,婚禮正式開始的前一天晚上舉行單身派對。

錢家老爺子跟沈毓淮姥爺是過命交情的戰友,兩家同一年分別得了孫女和外孫。

沈毓淮身邊沒什麽異性, 只有一個錢正遙跟他同齡, 從小在大院長大的, 又一起去美國上學,關系自然沒話說。

高中畢業舞會,沈毓淮拒絕一衆女同學的邀請, 做了錢正遙的舞伴。

當時幾家長輩都很看好這兩個人,但沈毓淮一直将他們之間的分寸把握在普通朋友, 杜絕了進一步的可能性。

後來錢正遙跟周家二公子自由戀愛六年,她今年回國安定下來,兩人很快籌備婚事,婚禮場地定在他們初次一起旅行的奧克蘭。

沈毓淮代表沈家和顧家參加婚禮, 忙完公司的事情,直到單身派對當天晚上才到達舉行婚禮的莊園。

他喝不了酒, 對這種活動一向不甚熱衷,用霍朗行的話說, 在美國派對文化浸潤了那麽多年, 他稱得上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蓮花。

沈毓淮倚在沙發上看手機, 踹了他一腳。

錢正遙過來跟他們打聲招呼,拍了拍沈毓淮的肩膀:“你那小女朋友呢,怎麽不一起帶過來?”

霍朗行趕緊捂住她的嘴:“人家都分手四年了, 哪壺不開提哪壺。”

錢正遙把他的手甩開,一臉八卦相, 她大學畢業以後跟着沈毓淮的小姨在愛爾蘭搞藝術工作室,回國跟沈毓淮一塊兒玩的時候, 也很久沒有過問沈毓淮的感情。

她對沈毓淮的感情狀況,還停留在他當時追陳頌宜,給她打越洋電話把她召喚回國打輔助。

錢正遙長這麽大,從來都是看別人追沈毓淮,還沒見過沈毓淮這麽認真追過誰。

眼見着追了陳頌宜兩個月沒結果,霍朗行給他出了個激将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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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親自去接機錢正遙,跟她商量演一出戲,錢正遙聽完兩眼放光,興奮地搓手:“太好了,我最喜歡扮演朋友感情裏的攪屎棍了。”

沈毓淮不悅:“怎麽說話呢?”

錢正遙義正言辭:“介于你給的報酬豐厚,我在所不辭!”

錢正遙當時在磕一對cp,沈毓淮從霍朗行手上挑了個劇本,專門投給她cp二搭。

這一招果然有用,陳頌宜吃醋了,他水到渠成表白,順理成章牽手成功,皆大歡喜,霍朗行從此自封無敵軍師,錢正遙自認是打輔助的queen。

唯一的缺點,是他們在一起之後,陳頌宜還是會吃醋,尤其是看到沈毓淮跟錢正遙的畢業舞會合照,她氣了整整一天,也沒告訴沈毓淮為什麽。

他絞盡腦汁沒想明白,後來在她手機上看到了IG上他的賬號,恍然大悟。

這個誤會徹底解除之後,錢正遙還問過霍朗行:“你說Rynn這輩子會不會就她了?”

霍朗行肯定地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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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正遙問:“都分了這麽久了?t”

沈毓淮頭也沒擡,懶懶地應了一聲。

錢正遙以自己敏銳的觀察力,快速得出一個結論,并且毫無顧忌地當着沈毓淮的黑臉說了出來:“還愛着吧?”

沈毓淮回應她的是亘久的沉默。

冷靜了這麽多天,最壞的結果,就是他跟陳頌宜就這麽完了。

沈毓淮回國并不完全是為了陳頌宜,但如果不是因為霍朗行說陳頌宜要結婚,他原定的計劃是晚一年歸國。

等他把天彙在美國的産業都處理完善了,把位子坐穩了再回來,至于那時候還能不能再續前緣,他沒考慮過這個問題,沈毓淮不覺得陳頌宜會等他。

沈毓淮以為四年是足夠忘掉一個人的,他也照做了,除了錢正遙和霍朗行,他身邊再也沒有跟陳頌宜相關的痕跡。

但他就是打算回來搶婚,要親手把她的幸福毀掉,最好能把她鎖在自己身邊,愛或不愛并不是他考慮的問題。

可是他回來了,陳頌宜卻沒結婚,孤零零一個人,承受家庭和工作的雙重壓力,跟他說她愛他。

不對,是以前愛他,全心全意地愛過他。

他們現在走到了一個沒有回頭餘地的窮途末路。

他假裝自己從不回頭,又用餘光看了一萬遍來時路,想着能不能再回去。

但他和陳頌宜所有的矛盾都說清楚了,斷絕了回頭的一切可能。

她願意說出來,就證明她再也不在乎了,不在乎他的誤會和不信任,不在乎和他有可能的婚姻。

沈毓淮心中一團亂麻,他跟陳頌宜不是四年前分手的,歷史遺留問題沒有解決算不得分手,但現在解決了,是真的,徹底分手了。

霍朗行無聲地跟錢正遙比了個口型:“夠了啊。”

錢正遙聳聳肩膀,轉移話題:“你倆今年在哪兒過年?”

“回北京呗,馬上結婚了還能往哪兒野。”霍朗行搖搖杯中酒,瞥一眼沈毓淮,這個問題問得也不好,沈毓淮是不過年的。

錢正遙跟他碰杯,提議道:“剛好我在愛爾蘭承辦一個中外文化交流展,就春節那幾天。這樣兒呗,你帶上小周妹妹,Rynn把昕和帶上,等我婚禮結束一塊兒去愛爾蘭,權當去度假了。”

霍朗行嗆她:“你度假找那麽冷的地兒啊?”

錢正遙飄來一個白眼:“我辦的第一個展子你們就沒去,這可是最大的一個。”

兩人同時看了一眼沈毓淮,他眉眼陰翳,神情放空,也不知道在看哪裏,端起酒杯将裏面的白蘭地一飲而盡,霍朗行根本來不及阻攔。

酒精很快滲透到他的血管中,沈毓淮的頭一陣刺痛,這陣痛楚鑽到心口,連帶着他每一寸呼吸,肌肉也跟着疼。

但是酒精沒上臉,他咬着牙齒忍下不表,耳邊嗡鳴。

“反正你也沒過春節的習慣,去玩兒呗?”霍朗行撞了撞他的肩膀。

沈毓淮扶着沙發一角站起來,身形微微一晃,他倒吸一口冷氣,将身子穩住了。

錢正遙跟他确認:“Rynn你去不去?”

他淡淡回應:“去呗。”

霍朗行見他要走,看了一眼表,剛好十二點,北京時間還是晚上八點,對他來說時間還早,問他:“你去哪兒?”

“睡覺。”

沈毓淮答完,一個人往莊園的別墅走。

大廳之中,年輕男女激情熱舞,七彩射燈的光線斑駁陸離,讓他不由得眯了眯眼睛。

新西蘭的2月份平均氣溫二十度以上,分明是最宜人的氣候,他卻感受到一股來自骨子裏的寒涼。

後院的泳池時不時傳來水花四濺和精彩的尖叫聲,這樣的熱鬧刺痛到他脆弱的耳膜,每走一步,頭疼欲裂得更加嚴重。

司機把他送到賓客留宿的別墅區,小心翼翼地把他扶到沙發上。

沈毓淮胃裏痙攣,幾度要吐,額上冒着冷汗,卻還是勒令司機離開。

疼痛進入到他的每一寸骨髓中,他憑借殘存的意識翻出自己的過敏藥,也數不清倒出來幾片,幹嚼着咽下去。

藥片清苦的味道頓時從他的舌尖蔓延開,他緊緊擰着眉,以一種極其不舒服的姿勢躺在沙發上,漸漸失去意識。

趙昕和進來的時候,看見沈毓淮蜷縮在沙發上,臉色發白。

藥效到了之後,他沒那麽痛苦了,但神智仍然不清明。

她不住這一棟,下午的時候跟霍朗行幾個人打牌,東西落下了,特地回來取。

趙昕和沒見識過這樣的場景,吓得傻愣愣了幾秒,意識到不能放任沈毓淮一個人在這裏,打算把他挪到房間裏去。

她還沒動手,沈毓淮的手機先響了。

他的手機從口袋中滑落到地毯上,屏幕朝上,來電顯示“依依”。

趙昕和默默地看向沈毓淮。

她很早就能夠确認,自己是喜歡他的。

趙昕和認識沈毓淮那一年十九歲,比那些長輩知道的還要早兩年,但她誰也沒告訴。

她在意大利上學,瞞着父親偷偷去紐約找一個朋友,四個女孩子一起在rockaway beach學沖浪。那七天,她每一天中午都能準時在海灘邊看見沈毓淮,同樣的亞洲面孔本來就在人群中更容易辨認,更何況是他。

只可惜他大概是陪着朋友一起來,七天從來沒下過水,每天就坐在沙灘椅上,他朋友跟他說話的時候,能見他稍微笑一笑,琥珀色的瞳孔明亮淨透,眼底卻始終藏着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夏季陽光很好,沈毓淮的臉部線條硬朗挺闊、幹淨利落,每一寸陰影都恰到好處,讓他渾身的氣質顯得陰郁又成熟。

十幾歲的小姑娘,不自覺被這種清俊高冷的成熟男人吸引。

沈毓淮那年二十七歲,已經跟陳頌宜分手整整一年了。

她的姐妹們慫恿她主動去搭讪,第八天,沈毓淮依然準時出現,所以她去了。

盡管後來再見面的時候他完全不記得她,但他在她心裏實在是太過于濃墨重彩的一筆,以至于她的幾任男朋友身上都有他的影子。

沈毓淮對陌生女人有一種究其的冷漠,但是不要緊,就算他不願意,他們也遲早要結婚,他們的婚事本來就不是自己做得了主的。

趙昕和從來不知道他身邊也會有一個人,這條略顯親昵的備注,讓她第一個想到陳頌宜,她母親的得意門生。

手機響了三十秒,沈毓淮的眉心微微擰起,趙昕和鬼使神差地接通了電話。

電話另一頭很沉默,似乎在等她先說話。

兩邊僵持不下,陳頌宜先出聲:“沈毓淮。”

她的聲音一出來,趙昕和就能夠證實她內心的猜測。

她看了一眼沈毓淮,說:“他在睡覺,你有什麽可以跟我說。”趙昕和承認,她那一瞬間嫉妒心作祟,偏要制造一個烏龍。

她鄙夷同性相争,卻又意外地主動進入這個陷阱,并且認定無論如何,陳頌宜争不過她。

陳頌宜的聲音頓了頓,卻仍然很平靜,說:“沒什麽事,讓他醒了給我回電話吧,謝謝。”

對面先把電話挂了,趙昕和久久地盯着那條通話記錄,長按,删除的選項跳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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