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撥雲見日

第046章 撥雲見日

陳頌宜最近天天跑工廠, 每天都起得很早,幾乎養成了生物鐘。即使昨晚折騰到了半夜,她還是雷打不動的六點整醒過來。

沈毓淮一只胳膊枕在她頭下, 一只貼在她的腰上。

陳頌宜望了他一眼, 黑眼圈有點重, 看起來沒休息好。她不打算就此吵醒他,動作尤其輕緩地把他的手放開,卻還是看見他皺了皺眉。

他看起來也覺淺, 忙起來一天睡個三四個小時,頻繁地國內外往返飛行讓他的作息很不規律, 經常晝夜颠倒。

陳頌宜下了床,從衣櫃裏翻出一套衣服,回過身子發現沈毓淮也醒了,睡眼惺忪地看着她, 他的頭其實有一點疼,但嘴角始終泛着薄薄的笑。

她以為自己把他吵醒了, 有些歉意地問:“你不再多睡一會兒嗎?”

沈毓淮坐起來,平靜地吸氣呼氣了一陣, 沖她搖搖頭:“今天去哪兒?”

陳頌宜剛把高領的套頭毛衣穿好, 頭發被她捋成一束還塞在衣領裏。

她今天本來沒想穿這件, 但早上醒來一照鏡子,發現沈毓淮在她脖子上留痕跡了,還不少。

她頭也沒回, 忙着整理衣服:“去工廠,馬上過年了, 加班加點盯一下。”

沈毓淮下了床,替她把頭發掏出來捋順, 從後面抱着她,下巴就抵在她的發間,能夠嗅到幹淨清爽的淡淡綠茶香。

他閉着眼睛抱了她一會兒,像一只溫順的大狗,貪戀她迷人的發香。

陳頌宜笑了一下,把他的手從腰間拿開,轉過身子,雙手捧着他的臉,眉眼帶笑,溫溫柔柔的:“你再睡一會兒吧,昨晚辛苦了。”

沈毓淮的笑從喉間溢出來,額頭抵在她的額上:“你知道你像什麽嗎?”

“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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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床就翻臉不認人的金主。”

陳頌宜被他逗得笑,眼睛慢慢合上一會兒,又睜開,算是徹底清醒了,說:“你好好休息吧,我洗漱完就走了。”

沈毓淮頭靠在她肩膀上耍無賴地依存了一會兒,終于舍得被她推開。陳頌宜家裏沒有他能穿的衣服,他套着昨晚沒派上用途的浴巾,打電話讓人送衣服過來。

陳頌宜在刷牙,聽見他打電話,走出來說:“今天周末,我會早點回來,你要留下嗎,還是有別的事情要忙?”

“下午陪我采購點生活用品?我來接你。”

她愣了一下,先回去吐了一口泡沫,才說:“你要住在這裏嗎?”

陳頌宜不擅長藏表情,她眉心一皺,看得出來很不情願了。她自己倒不覺得有什麽,她才剛從家裏搬出來沒多久,還沒享受夠獨居生活,再說她跟沈毓淮也确實分別太長時間,連生活習慣都不一定相同了。

沈毓淮揉揉她的頭發:“你的床伴留宿的時候連雙拖鞋都沒得穿?”

她知道他故意這樣說,咧着嘴樂呵一笑,唇邊的牙膏沫沾到面頰上:“床伴可不留宿。”

“真有床伴?”

陳頌宜轉身進洗手間,懶懶散散地扔出來一句話:“我不玩這個。”

她拿了一副家裏多餘的洗漱用品給沈毓淮,洗漱臺前就這麽放上了兩個牙杯,讓她一下子有點不習慣。

她最後整理了一下頭發,擡手就能看到右手中指上,沈毓淮昨晚親手套進她指間的戒指。

他以前送過她那麽多戒指,卻沒有一枚是為她親手帶上的,不過是讨她開心的首飾。

她受到很多禮物都會開心,唯獨戒指不會,他只是不知道。

陳頌宜想起昨晚他給她戴戒指的時候那樣鄭重的眼神,心裏突然湧起一陣異樣的情緒。

家庭幸福的女孩子,年紀小的時候總是對愛人有長久相伴的渴望,喜歡在每一個夜晚暢想未來,想彼此都七老八十,頭發花白,牙齒掉光還手牽手的樣子,這種幻想演變成對婚姻的幼稚憧憬,也是很正常的。

可陳頌宜覺得自己已經過了最想要結婚的年紀了,她現在甚至排斥感情生活有太大的變動,與其想着看不到的未來,倒不如開心一天算一天。

她凝眸兩秒,把戒指摘了下來,放在洗手臺上顯眼的位置,套上外套準備出門。

沈毓淮一直跟在她身後,在她即将開門的時候叫住她:“依依。”

“嗯?”

她回頭,看見他張開雙臂:“抱一下。”

陳頌宜依言跟他抱了抱,又聽見他說:“親一下。”

她仰頭:“得寸進尺啊。”

他就這麽含情脈脈地看着她,一雙桃花眼要把人溺死在裏面。

“好好好,那就親一下。”陳頌宜在他唇上輕輕落下一吻,急忙從他懷裏脫身,拉開門往外走。

他怎麽這麽粘人啊,陳頌宜一邊開車一邊想。

這套房子的戶型很好,樓上樓下也還不錯,沈毓淮想到這一點,找人把樓上那套收拾出來。電話剛挂斷,秘書忙不疊打進了,告訴他上海總部臨時有一場會議邀請他參加,已經為他備好車子了。

他在衛生間簡單收拾了一下,看到了被陳頌宜摘下來的那枚戒指。

有時候太懂對方未必是一件好事,他在看到那枚戒指的一瞬間,就知道陳頌宜放在那裏的意圖。

但他好像又不是特別懂。

-

陳頌宜今天去的工廠不在未科的園區內,廠房和公司一體,坐落在靠近吳會的嘉市邊緣,是幾年前吳會城市改造搬遷過去的。

她在高速公路上一路驅車,一個多小時才到,天已經大明了。

Eva昨晚已經帶着團隊過去了,今早回合,對方公司負責人負責接待,在會議廳開了個小會,陳頌宜的眼神有點凝重。

這家公司主要生産的Mecanum是醫療器械生産過程中廣泛運用到的零件,談判初期由Alen負責進行報價溝通,雙方交涉愉快。

陳頌宜盯着協議上面的産品型號,直截了當地問對方負責人:“我們與貴司商談的時候,說定按照貴司的報價提供三代,現在用産量不夠的理由讓我們修改訂單,這麽做恐怕不太妥當。”

即便有天彙的負責團隊在場,許多事情陳頌宜還是親力親為更加放心。

她為人一向和善,但是到了生意場上,對方臨時變卦,她也是有脾氣的。

對方似乎早就做好了她質問的打算,地中海的禿頂中年負責人仍然笑眯眯的,臉上不顯愧意:“陳總別急,我們的團隊給您準備了兩個方案,今天也是請您過來商量,哪一種您更滿意。”

助手向與會的每一個人呈遞紙質方案,陳頌宜粗略掃了一眼兩份文書,眉蹙得更深。

對方現在擺明了不認談判結果,雲客要麽選擇二代産品,要麽把訂單推到6月份之後。

“這是我們的二代報價,陳總可以先看一看。”

一衆合作的工廠中,他們的報價只能算中程,根本看不見任何誠意。

陳頌宜聽着負責人的介紹,冷笑了一聲,訂單推到6月份,她的産品要推遲一整年進入市場,那麽前期所有廣告和競标籌備都是一場空了。

對方明顯沒有繼續合作下去的打算,陳頌宜問了最後一個問題:“上一次談判的時候,貴司放出的産量估計遠高于雲客訂單量,怎麽突然減産了呢?”

負t責人一副公事公辦的面孔,一邊彬彬有禮地起身送客,一邊說:“陳總,雙方合作,肯定都是帶着誠意的。”

陳頌宜懂了。

她離開的時候什麽也沒說,接待客套地同她說希望下次合作,安安跟在她身後,默默把這家公司劃掉。

不講信譽的合作方,往後還不知道會有多少亂子。

Eva勸她:“陳總,按照本季度的項目預算,其實我們對合作方的選擇權是很大的。”

陳頌宜點點頭,她也知道這一點,但是機器人行業的新領域本來就是一場展現很長的拉鋸戰,強如藍船科技多年屹立不倒,新項目的財報也是在第三年才好看起來。

安安把另外幾家合作工廠的信息給她,她翻了翻,盯着這些名單出神片刻,突然擡頭對Eva說:“有沒有渠道可以拿到藍船的報價表?”

安安在一旁有些疑惑:“什麽的報價表?”

Eva到底是在行業內摸爬滾打了許多年,一身幹練的氣質,很快從陳頌宜的言語中反應了過來。

她猶豫了一下,勸道:“陳總,這個恐怕有一定風險。”

但陳頌宜在這件事情上,延續了她一直以來的瘋子作風。

“盡快去辦。”

Eva不再勸道,立刻把郵件發給助手。

她帶着天彙的人率先赴吳會,安安搭車同行,陳頌宜一早上開車過來有點累,一直待到下午,在手機上看到附近有一家評分很高的家常餐廳,在那裏吃完晚飯。

倒是很巧,越嘉舟在附近的一個商業化農家樂錄綜藝,拍攝暫停期間跟幾個朋友在吃飯。

越嘉舟率先在餐廳裏看到陳頌宜,她一個人坐在窗邊吃飯,時不時停下來看看窗外的景色。

這一片确實很美,即便是臘月裏,也不顯得灰敗蕭條。

“頌宜,這麽巧,你也在。”

陳頌宜聞聲,看見來人是越嘉舟,對他笑了笑:“來這裏辦事,你呢?”

越嘉舟順勢坐在她的對面,下巴對着不遠處的民宿點了點:“錄綜藝。”

陳頌宜點了點頭,算作回應。她其實有一點尴尬,那天果斷拒絕完越嘉舟後彼此都沒有再聯系,突然的偶遇讓她無所适從,更何況她看得出來,越嘉舟也挺尴尬的。

他和朋友沒在包廂裏吃飯,就在隔壁桌,陳頌宜粗略看了一眼,都不大認識,只有一個女人讓她很眼熟,印象裏上一次見面是在越嘉舟開辦的派對上,女人說她叫鄭舒窈。

越嘉舟告訴她,鄭舒窈跟沈家人訂婚了,網絡上尚且沒有這個消息的蛛絲馬跡,她搜索鄭舒窈這個人,也只能看到無關痛癢的港媒新聞。

鄭舒窈是香港人,家庭條件還不錯,其他消息清理得很幹淨。

陳頌宜只能确定,鄭舒窈的丈夫不是沈毓淮。

她看過去,鄭舒窈也剛好在看她,并不躲開對視,沖她格外友好地笑了笑。

陳頌宜回以微笑,心中卻不知為何泛起一層不太好的感覺,鄭舒窈目前對她是很友善的,但是這層友善的表面,她總覺得藏着點東西,鄭舒窈對她的了解似乎很深。

越嘉舟看見陳頌宜的表情凝重,問她:“不舒服嗎?”

陳頌宜溫和地搖搖頭:“沒有,在想事情。別把你朋友們晾在那裏,我很快要走啦。”

她說完,很快就站起來,已經臨近天黑了,路上燈光零散。

越嘉舟也站起來:“我送送你。”

她把人趕回去:“不用了,跟你朋友吃飯吧,我要回吳會了。”

越嘉舟卻不動,笑得有點勉強:“頌宜,我們不是朋友嗎,別總是拒絕我。”

他這樣的話語确實讓人很難拒絕,陳頌宜聳聳肩,兩人一起走到她的車子邊上,其實總共也就幾步路的距離,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話,還算和諧。

一直走到車邊,陳頌宜跟他告別:“我先回去了。”

越嘉舟欲言又止,好像藏了滿腹的話,卻什麽都沒說,只讓她路上小心。

陳頌宜應下,慢悠悠地從小路往公路開,小路狹窄,一輛銀白色的跑車妄圖從後面超車,她躲閃不及,兩車相碰,摩擦的聲音尤其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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