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生猛的群面

第03章 生猛的群面

夏天的衣服穿得很薄,我感到那雙手的手指很細很冷,像是個女人,本能地打了個哆嗦,還沒反應過來整個人就直接竄到了韓沙的背後去了。

“那個……”

等我從道士身後探出腦袋,我才發現那其實是個比我矮一頭的姑娘,她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來的,一點存在感都沒有,坐在靠角落的位置上,導致我和韓沙誰都沒有看到她。

意外的,姑娘長得很漂亮,有臉蛋有身材,就是衣服穿得非常暗沉。

作為一個顏狗可悲的地方就在這裏,一旦對方長相過得去了,就算是個女鬼我也覺得可以交個朋友,這時看對方一副怯生生的樣子,我當場對剛剛二樓發生的一切直接失憶,上前同她攀談:“你是?”

姑娘上來和我握了手:“我叫宋楠師,是來應聘的……說是要專業對口,我之前是做遺體美容的,不知道可以嗎?”

我張了張嘴,低頭去看那只白淨的手,想到這只手平時都是在縫屍體,一句“不可以”已經到了嘴邊,但一對上姑娘那雙沒怎麽畫就很漂亮的眼睛,我一開口,話就自動變成了:

“那除了這方面的專業對口,你還有什麽其他什麽符合甜品店的技能嗎?”

姑娘眨了眨眼睛,想了想,忽然就拿下了她的包,那上頭有幾個類似于晴天娃娃的陶瓷小玩偶,雪白的,但是每一個衣服和表情都不一樣,胖乎乎看起來十分可愛。

姑娘說:“我不會做甜點,但是我平時喜歡畫這個練手,可以嗎?”

練手……

我頭皮一麻,險些把娃娃摔在地上,還沒來及發表任何評價,門口竟又傳來兩聲叩擊,一個個子挺高的男生探頭進來:“老板,是你這兒招人嗎?”

我哪兒能想到這麽不靠譜的招聘啓事竟然還真能招來人,而且個個盤靓條順的,心裏頭不由一涼:“你不會也跟殡葬業有什麽關系吧……家裏開火葬場的?”

男生搖搖頭:“不是,我叫何劍,今年剛畢業,之前沒有工作經歷,就想來碰碰運氣,老板你覺得我這樣的可以嗎?”

我無言以對,當代大學生看到這種招聘都敢來,看來八字是硬的可以,我又問:“你一個正經大學生為什麽要來我這個地方打工?”

他說着人已經走了進來,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老板你這兒又不是什麽不正經的工作,我家裏頭情況特殊,想留在渝江本地又沒法加班,所以之前的 offer 都去不了。”

“沒法加班?”

“我爸以前出了意外下肢動不了了,我媽為了照顧他身體也不太好,晚上睡不好覺,我回去的晚會打擾他們休息,但是外頭租房子又太貴……我想能經常回家看他們又想把錢省下來補貼家中,所以一看你這裏包吃住就來了。”

男生确實是占了臉的便宜,尤其是對我這種顏狗來說,長着這種清純大學生的娃娃臉,說這種事很難不叫人心生憐憫,但這畢竟已經是我最後一次開店了,不能因為想給人做老父親就在招人的時候手松,我問:“那你覺得自己怎麽符合招聘标準呢?”

男生眼也不眨地說:“小時候我和我爸一起碰到意外的,結果我現在好好地站在這裏,外人都說我命硬得很,老板你不這麽覺得嗎?”

我張了張嘴,沒能說出話來。

想來就算在大潤發殺了十年魚,面對這樣的臉這種程度的話都很難硬下心腸吧?我安慰自己,是白柳之前說的,要找好看的小哥哥小姐姐,外能吸引顧客,內能鎮壓女鬼,看着賞心悅目,總歸不虧。

此時此刻,我在心裏深刻反思自己作為一個顏狗的不争事實,正想大手一揮就把這倆都收了,但仿佛能讀心一般,那道士忽然冷不丁地插嘴:“這屋子太兇邪了,你确定要繼續招人拿它開店?”

顯然,他是在恰到好處地提醒我剛剛發生的事情,我不得不先放下其他兩個人,問道:“上頭到底有什麽?”

道士淡然說:“應該是個流血而亡的女人,我要是一直呆在裏頭,也會跟她一樣血流不止,你剛剛要是進去,情況會更嚴重。”

想到三個月前自殺的租客,我只覺得一股寒氣沖上背脊:“你看到她了?”

道士點點頭:“剛來的時候我就看到了,她就站在樓梯口,得虧了你昨晚是在樓下睡的,否則可能睡着睡着就突然爆體而亡了。”

“爆體?”

一直沒說話的宋楠師這時忽然插嘴:“這種情況很少見的,我以前只聽我師父說過,但那是被炸碎,很難修,只能勉強拼一拼。”

“……”

是人性的毀滅還是道德的淪喪,能讓你 37 攝氏度的嘴說出這樣冰冷的話來?

一想到就在昨晚我醉倒在一樓的時候,二樓的磨砂玻璃背後就是這樣一張鮮血淋漓的臉在冷冷盯着自己,我又不由得打了個寒顫,問:“那你說她走了,去哪兒了,還會回來嗎?”

“不知道。”韓沙疲憊地搖搖頭,“生人會刺激他們,人多了情況就會更糟糕,現在走了,未來也未必就不會回來,這房子的情況比我想的嚴重。”

聽了這話,即便是唯物主義鐵血戰士也得肝顫,我哪能想到這房子這麽難對付,也只能寄希望于眼前的林正英:“那有辦法根治嗎?這地方以前确實死過人,我也是因為這個才在招聘上頭要求八字硬的。”

韓沙皺起眉想了想,半晌為難地開口:“那你确實包吃住?”

我震驚:“所以你現在還在跟我談應聘的事情?”

韓沙理所當然地點點頭:“平時找我做這樣的事情也是要付錢的,你這個屋子的問題很大,直接找我做長期工對你來說難道不是更加劃算?還是說你想每次出問題再來找我?”

他說的一本正經,甚至乍一聽還很有道理,然而我到底是給坑過太多次了,一下就聽出這道士當真是一門心思想在我這兒找一份工作,當即決定要再試試他的水。

我有意問道:“那我怎麽知道你的專業水平,我又沒修過道,你也沒法當我面表演一個五雷轟頂,把你留下萬一這房子的問題一直沒好怎麽辦,我難道還能給你差評?”

聞言,韓沙微微一愣,随即他了然地點點頭,卻是面不改色:“确實,我們這行沒有大衆點評,你這個房子的問題我不一定能解決,但是我解決不了的,換我的同行來也做不到,你如果想要看我的專業水平,不如讓我給你看一下相。”

“啊?”我直接傻了。

道士的手卻已經覆上來,他的手很大,指頭也很有力,是雙适合揉手套膜的好手。

韓沙從我的眉毛順着骨頭一直往下摸,到了鼻子兩邊時,我聞到他的指尖有股淡淡的藥味。

道士沉吟片刻,很快篤定地說道:“你的母親早亡,與父親感情不和,家中應該還有一個女人,聰明富厚,離過一次婚……如非是你的妻子,就是你的姐姐或者妹妹。”

你不如直接報白柳身份證號吧!

我目瞪口呆,忍不住問:“這些你怎麽看出來的?”

韓沙看我一眼:“我要告訴你你豈不是能賺我的錢?”

我無言以對,他便繼續摸我的下巴,用一只手将我的臉掰來掰去,像是在調戲良家婦女,最後道士忽然有些疑惑地嗯了一聲,奇道:“你又何苦來哉要買這個兇宅開甜品店,以你的命格,要是做和辣椒有關的生意應該更……”

“好了你不要再算了!”

我腦子一熱,趕緊從韓沙的手裏掙脫出來,搓着臉說,“行了行了,我知道你厲害了,接下來就屬于個人隐私範疇了,我平時朋友圈都只開三天可見,你以後可別對我動手動腳的。”

雖然不知道他是怎麽算出來的,但這可不是我希望見光的事,我心裏不由後悔來這一出,明明留個道士在店裏對我也沒有壞處,就算是個草包,能夠當兇宅氣氛組對我來說也夠了。

我嘆了口氣:“這家店對我來說很重要,如果你能幫我……”

話還沒說完,樓梯上又傳來一陣腳步聲,那個來應聘的小帥哥甩着手從樓上下來,看我們三個齊刷刷地擡頭不由得一愣,很快心虛起來:“早上水喝多了,我借用了一下洗手間,老板,沒關系嗎?”

我這才後知後覺這小子竟然一聲不吭跑去二樓借廁所去了,再一看何劍手上都是濕的,我血壓瞬間飙高,瞪着眼說:“你開了樓上的浴室門?”

何劍莫名其妙:“裏頭不是也沒人嗎?”

我倒吸一口涼氣,心想這豈止是八字硬,這簡直恐怖片主角體質,專門哪兒不能開開哪兒,而道士人已經沖了上去,抓住小帥哥前後左右打量,問道:“你身上沒有地方流血吧?”

小夥子臉一紅:“我還小,沒有那種毛病。”

道士又問:“你有沒有看到什麽東西?”

小夥子滿臉莫名:“就……洗手間裏有點黑,哥你剛剛是不是在上頭流鼻血了,我看到了,在浴缸裏流的還挺藝術的。”

韓沙卻是如臨大敵,不依不饒地抓着他,一副人馬上就要走的架勢:“也有可能是內出血,有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

于是何劍将自己上下摸了一遍,卻還是搖頭:“我沒覺得哪兒不舒服,就是感覺這次終于可以找到工作了,心跳的挺快的。”

正在僵持之際,宋楠師走上去,她仔細看了何劍的臉,這一下直接把人看僵硬了。這其實也不能怪何劍,畢竟,這姑娘看人的方式和我見過的任何女孩兒都不一樣——湊的實在是太近,豈止是突破了社交安全距離,簡直就像是要貼在對方鼻子上數人的眼睫毛有幾根一樣。

“應該沒有內出血。”

宋楠師看了足足一分鐘之後做了判斷:“臉部毛細血管非常充盈,就算是出血的情況也不嚴重,不會致命的。”

直到這時我才反應過來,這姑娘的職業是給死人化妝,她最熟悉的就是人的臉色,當然,死人即使和她湊的再近也不會躲的。

當然,何劍并不知道宋楠師的職業,他一下子退出了好幾步,臉都漲紅了,結結巴巴地問:“到,到底怎麽回事,我真沒那種毛病啊!再說了,你們這兒對員工身體素質要求這麽高嗎?”

“原來是這樣。”

一直在觀察何劍的道士這時恍然大悟,他兀自點了點頭,問道:“這位小兄弟,你是童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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