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沈骁()

沈骁()

快到晌午的時候, 琬宜把包裹裏的瓷壇子取出來, 準備午飯。

裏頭是在潤陽時找店小二買的辣蘿蔔幹, 爽脆下飯, 還灑了芝麻粒。打開蓋子, 撲面而來一股鹹香。

琬宜拿筷子挑一點到小碗裏, 擡頭跟楊氏笑, “也不知道謝暨能不能吃,他早上還肚子疼來着。”

楊氏也把馍馍都拿出來,撇一下嘴, “活該,誰讓他嘴饞非要吃那半只雞。”

琬宜彎眼,“孩子嘛。”

外面, 馬車漸漸慢下來。快馬加鞭走了一上午, 山路陡峭,兩匹黑馬早就累的不行, 蹄子黏在地上一樣邁不開步子。琬宜推開車門遞給謝安兩個馍馍, 又塞給謝暨一個。

謝暨咬一口, 平日裏幾口就能吃兩個, 現在含在嘴裏咽不下去。他捂着肚子跟謝安哼哼, “哥, 歇會吧?”

謝安擰眉看他一眼,擰眉罵一句,“『毛』病。”

話雖這樣說, 卻也停了下來。前面羊腸小路, 樹林沒之前那麽茂密,陽光大喇喇灑在地面。因為少有人行走,路面上有淺綠野草,但擋不住飛揚塵土。

一切看起來溫和平靜,與早上一般無二。可謝安看着小路盡頭,卻總覺得有些不安。

旁邊好像有什麽動靜,他『舔』一下唇,沒在意。過一會,琬宜搡一下他肩膀,在耳邊輕柔說一句什麽。

謝安沒聽清,他握緊手上劍鞘,拇指摩挲一下,收回視線,問,“嗯?什麽?”

琬宜無奈,手裏杯子遞給他,“喝口水。”她撩起裙擺,也坐在他身邊,偏頭,“怎麽還不吃飯。”

原本焦躁心情因她平靜不少,謝安放松些許,往後靠在車門上,咬一口手裏東西,這才注意到異樣,“謝暨呢?”

琬宜往西邊山坡那兒看了看,“他肚子疼,剛才扶着樹嘔了半天,你都沒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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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安擰眉,“去多久了?”

琬宜奇怪看他一眼,“沒多久。”她往後去拿小碗,挑了蘿蔔喂他嘴邊,“你怎麽神神叨叨的。”

謝安咽下口中東西,而後緩緩舒一口氣,手過去摟她腰在懷裏,“是有點崩過頭了。”他笑一下,挑逗過去含住她耳垂,“給抱抱就好了。”

琬宜被他吓一跳,下意識往後看一眼,沒見楊氏出來,這才松一口氣。她輕輕掐一把謝安大腿,往旁邊蹭一點躲遠,“你別放肆。”

謝安彎唇,不再鬧她。

又過半晌,馬吃完袋中草料又有了精神,但謝暨卻一直沒回來。楊氏有些擔心,下車去尋,車上就剩他們兩個。

微風吹過,今個兒天熱,不似往前清涼,反倒帶着些溫吞。琬宜待着無聊,絮絮念念和他歪着頭聊天,謝安撐着下巴聽着,偶爾點下頭,眼神落在遠方,也不知有沒有聽進去。

琬宜氣的瞪眼,看他側臉半晌,伸手推他一下,“你這樣子,好像我哥哥。”

謝安終于有了反應,偏頭看她,瞧見她眼裏流『露』出的淡淡哀傷,心疼一瞬,『摸』『摸』她頭發,“別再胡思『亂』想。”他頓一瞬,吓唬她,“敢哭出來,爺在這上了你信不信?”

“……”琬宜被他弄得沒了傷感心情,抹一把鼻子,低頭嘟囔,“可我真的好想他。”

謝安嘆氣,把劍放在一邊,掐着她腰讓坐在自己腿上,下巴頂着她發頂,“能不能往好處想?出事時你哥還在邊塞,老皇帝的人哪裏那麽快就過去,說不定聽到什麽風聲就先跑了呢。真是個敗家妹妹,總念叨着哥哥不幸,你哥要是知道,揍你我可不攔着。”

琬宜不說話,謝安嘬一下她臉頰,笑着逗她,“可千萬別哭。要不然讓我大舅哥看見了,怕不是要打死我。”

琬宜抹一把他口水,哼一聲,“真讨厭。”

她辯解,“我哥才不像你說那樣,他從來不打人的,他就算生氣了,也不會罵人,從來沒兇過我,不像你……小時候,我娘親身體不好,都是我哥哥哄我睡,夏天還給我扇蚊子。又溫柔,長得又好看,在京城的時候,別人家姑娘看着他的時候都羞答答的。”

謝安“哦”一聲,反問,“就你最初時看見我的那樣?”

琬宜氣結,扭頭不理他,“跟你沒法說。”

見她不再那副怏怏樣子,謝安勾唇,手臂過去攬住她肩膀,“跑哪兒去?”他湊過去在她脖頸裏狠狠嗅一口,“來讓你謝安哥哥親親,親的高興了,也給你趕蚊子哄你睡覺。”

“……你就是只嫌人的大蚊子!”

琬宜眼睛亮亮,臉頰緋紅,生怕楊氏和謝暨回來撞見,回身就想鑽進車廂,被謝安一把拽住。他暧昧沖她擠擠眼,“那過來給你蚊子哥哥親親。”

琬宜不及他力氣大,掙紮幾下還是被他按在身邊,謝安沒再過分,只拉着她手到唇邊吮吻,從手背到指尖,一寸寸,留下濡濕痕跡。

兩人正玩鬧,可忽然間,聽遠處似有若無傳來陣響動。很輕的,琬宜并沒注意,只顧着往後抽自己手指,謝安神『色』卻忽的一凜,反手握住她手腕,低聲,“別動。”

琬宜被他喝住,委屈垂下頭。謝安唇抿成線,攥着她的力道也愈來愈大,看他反常,琬宜心裏一驚,總算隐隐有些預感。

她擡頭,順着謝安目光望過去,側耳細聽,果真察覺到踢踏馬蹄聲。

不是一匹馬,而是一群,踏砂走石,伴随着陣陣喊殺聲。愈來愈近,風中似乎都能聞到淡淡血腥味。琬宜倒吸一口氣,下意識貼近謝安,半晌才找回自己聲音,“山匪?”

謝安斂眉,輕聲回答,“不止。”

那些人速度幾乎飛馳,沒過一會,就能看見拐角處被揚起的滾滾飛塵。前面是奔跑山匪,衣衫因為搏鬥已經變得褶皺破損,看的出有大塊血跡,人手提着把彎刃砍刀,正奪命狂奔。

後面跟着駕着馬的官兵,手裏紅纓槍,絲毫不手軟,只要有匪徒稍落後,立即就被斬于馬下。離得近了,幾乎能聽見尖銳利器刺破皮肉的聲音,有人瀕死哀嚎,凄厲振飛林中鳥。

琬宜艱澀咽下口中唾沫,歪頭急切尋找林中身影,盼望看見楊氏和謝暨。謝安看出她心思,拽着手腕扯回來,把她塞進車廂裏。琬宜哭着拉着他袖口,“怎麽辦?娘還沒回來。”

謝安目光沉沉,拇指抹過她眼下,“沒回來或許還好一點。”他哄勸,“待會無論發生什麽,待在車裏別出來。”

琬宜點頭,可視線落在他背後,嗓音還是顫的,“謝安,他們來了。”

山匪果真窮兇極惡,靠着兩條腿跑過奔馳駿馬,面容猙獰可怖。後方緊緊跟随幾十官兵,為首的并沒穿兵服,只一身利落黑衣,提着長劍,弓身揮鞭,馬頭離最後匪徒只幾寸距離。

陽光灼灼下,黑眸沉靜似水,不帶感情。

速度太快,琬宜并瞧不清那人容貌,因驚懼而嘴唇蒼白。謝安回頭,看着那人舉起手中長劍,不想琬宜瞧見血腥,快速在她臉側啄吻一下,退身出去關上車門。

眼前一閃而過那人劍上拴着的流蘇穗子,碧藍『色』,似曾相識。

門合上,擋住眼前一切。琬宜合眼靠回車壁,祈禱謝安平安無事。阿黃跳到她腿上,被緊緊抱在懷裏。而車外,血雨腥風。

……謝安沉着拿起旁邊長弓,又拿一只羽箭,緩緩搭在弦上。

他不想先動手,但剛才回眸間,探查到為首匪徒眼裏的精光。

他大約猜到匪頭心中所想,窮途末路,無非拼死一搏,可對方人多勢衆,自己毫無勝算。但若有人質在手,或許有一絲生機。

果不其然,匪頭沖身後兄弟揮手大吼,“綁了他們!”

不再猶豫,謝安凝神瞄準,拉滿弓後驟然松手,羽箭破空而出,速度快成一道白『色』閃光。

匪頭眼睛倏地瞪大,生死關頭爆發出無窮力量,往旁邊大跨一步,箭擦着耳朵過去,『射』中身後匪徒額頭。那人倒下,沈骁速度未減,踏着他身體沖過去,擡臂揮劍,割破又一人喉嚨。

袖子被濺上血跡,臉上也沾零星幾點。他手腕動動,眼神中終于有了些變化,左手仍牽着缰繩,右手卻動作,單手将劍穗纏起,包進手心,不『露』絲毫在外面。

厮殺扔在繼續,被『逼』到絕境邊緣,匪徒比以往更加兇惡,一人揮刀回身,瞪圓雙目砍向沈骁手臂。

他神『色』未見變化,仍舊目視前方,只反手将劍刺過去,力道兇猛。刀劍相撞發出刺耳铿锵聲,刀刃蹭過他小臂,劃破衣料,與此同時,匪徒也被劍尖戳破咽喉,嗚咽倒下。

沈骁垂眸,手指松開一點,看向掌心劍穗。見它仍舊幹淨完好,并沒沾染污穢,這才緩緩舒出一口氣。

碧藍『色』,好似天空與大海,幹淨純粹,不惹塵埃。

謝安搭箭『射』死五人,剩二十餘人卻更加瘋狂,直直朝馬車方向撲過來。他低罵一聲,把弓背回背上,提了劍在手裏,盯着離他只不足數十丈的匪頭,預備好随時拼死相博,卻不敢離開。

心弦繃緊,太陽『穴』筋脈猛烈跳動。

忽然間,身後傳來幾聲喘息,謝安脊背一凜,下一瞬就要刺過去,被謝暨按住手腕。他喉結滾動,低聲,“哥,是我。”

謝安咬緊牙,罵,“你他娘的死哪裏去了。”

謝暨還沒開口,又聽他說,“看好你嫂子。”

話音落,謝安便就跳下車,面門撲來一陣涼風,他擡臂,紅着眼擡劍擋上劈下來的刀。

鐵器互相狠狠磨蹭而過,似乎能聽見火花爆裂的聲音。劍身輕薄,抵不過沉重砍刀,漸漸失去優勢,謝安眯眼,狠狠擡腿,用膝蓋頂中對面人下腹,又打落他手中武器,改為肉搏。

山匪體型龐大,力大如牛,鬥争說不上輕松,有官兵下馬加入,周圍厮殺聲慘烈。謝安殺紅了眼,逮住時機以手成刀砍向那人後頸,用盡全力,那一瞬似乎能聽見骨骼碎裂之聲。

他得了空,急忙瞟向馬車,見謝暨也與一匪徒争鬥,怒目圓睜,擡步就欲沖過去。剛邁一步,卻被人扯住手臂,謝安後背一緊,反手劈過去,被攔在半空。

沈骁沒與他多言,只把右手長刀遞給他,轉身便走,左手提劍,劍尖滴血。

做的是最含戾氣的事,但眼中卻平靜無波,沒半分兇惡氣。陽光下,瞳仁泛着淺淺褐『色』,清俊面容,帶些冷冽,某個角度看,像極了他的琬琬。

謝安沒心思去想這些,拎着刀回去,與謝暨共同擊退纏鬥的匪徒。

不斷有人沖過來,不知不覺間,兩人都已離馬車數丈之遠。

短短一段路,沒過多久便就浸滿鮮血。烈日當頭,鼻尖味道讓人喉頭翻湧着難受。琬宜抱着阿黃縮在車廂角落,聽外面激烈打鬥,嘴唇顫着,眼中卻沒有淚滑下來。

她緩慢将下巴抵在阿黃額頭,閉眼輕聲問它,“你說,謝安會平安回來的對不對?”

阿黃仰頭,輕輕用舌尖『舔』她鼻尖,琬宜哽咽,“我生命裏最重要的就只剩下他了啊。”

身下被褥柔軟,可琬宜卻只覺得寒冷無助。她很想撩開車簾看看謝安怎麽樣了,卻又不敢,怕惹他分心,心中驚懼,比那日差點被馬踩踏而過更甚。

過不知多久,外面厮殺聲終于漸漸停止。遍地殘骸,不只有匪徒,零星散落,一把斷劍『插』在泥土之中。凄厲可怖。

謝安左臉沾染血跡,肩頭布料撕裂,拄着刀在地上平複呼吸。沈骁站在他身旁,擡眸掃過地上屍體,一具具掃過去,在心中數着數目。二十四具。

缺一個人。

須臾間,馬車方向傳來動靜,有人揮鞭趕車,車轱辘壓在不平的道路上,颠簸非常。

琬宜蜷縮在地上,怕那人知道自己在車裏,捂緊唇不敢喘氣。眼中疼到幹澀,她眨眼,還是沒有淚。阿黃與她在一起,頭埋在她肩窩,安靜乖巧,鼻尖濕潤貼着她皮膚。

車門口,匪頭拼死揮鞭,兩匹馬吃痛,用盡全力往前沖。

謝安猛地擡頭看過去,見着絕塵車影,心尖狠狠一顫。他身形晃動一下,喉嚨溢出一聲低吼,不顧肩上刀傷,慌忙推開旁邊擋路士兵,奪一匹戰馬飛馳去追。

烈風吹在臉上刀割般疼痛,他顧不上,咬緊牙根,右手伸到背後去拿弓箭。

兩人都在飛速前進,瞄準不是件容易的事。謝安眼睛緊緊鎖在匪頭臉上,面『色』晦暗像是要食人,唇已經被咬出血跡,他克制自己顫抖的手,擡臂拉開弓箭。

不敢耽擱,迅疾『射』出一發,又到身後去『摸』另一支箭。危險的還有兩匹飛馳黑馬。

匪頭被飛來羽箭穿透脖頸,只在唇間發出一聲破碎哀嚎,滾落到地上,被車輪狠狠踐踏而過。

謝安的第二發還沒『射』出,就聽旁邊又傳來“嗖”“嗖”兩聲,下一瞬,兩匹黑馬前腿跪地,凄厲嘶鳴倒下。車又往前滑行一段距離,堪堪挺穩。萬幸,沒有翻倒在地。

百步外的白楊樹上,沈骁站在樹杈之間,手還保持着那個觸弦的姿勢。衣擺被風吹起,嘴唇繃直,左臉頰上有未幹血痕。

謝安沒顧得上回頭去看,他從奔馳馬上跳下,瘋了一樣撲到車前,拉開車門,正對上琬宜空洞的眼。她面無血『色』,頭上釵環零落,看着門被打開,第一反應是瑟縮,然後才注意到是他。

謝安閉一下眼,心疼的在滴血,他緩一下呼吸,過去抱她出來,讓她在自己懷裏,輕輕用唇去觸碰她臉頰。只是啄吻,安撫的,帶着愧疚自責。

琬宜終于緩回神,乖順窩在他懷裏,漂亮眼睛盯着他下颔,手指碰上沾染的污濁。她指尖顫了下,聲音抖的不像話,“謝安,你的嗎?”

謝安搖頭,用手覆上她眼睛,不讓她看見肩頭傷口。他咬着她下唇,輕哼一聲,“怎麽可能,你男人天下無敵。”

琬宜沒說話,過一會,謝安便就察覺到手心濕意。他喉結動一下,沒移開手掌,只是低頭,吻她更深,輕輕哄勸,“琬琬別怕,沒事了。”

琬宜哭的更厲害,鹹澀淚水順着腮流向兩人交合唇間,她喃喃,“我以為……”

謝安不讓她繼續說,鼻尖貼着鼻尖,“以為我死了?”他笑罵,“怎麽就娶了你這個敗家媳『婦』。先是惡意揣測你哥,現在又開始胡思『亂』想你男人……”

琬宜咬着唇,下唇充血,總算有一點紅潤。謝安移開擋着她眼睛的手,用拇指去『揉』搓她唇角,“你看看,爺是不是還活着。放心吧,這輩子不讓你做寡『婦』。”他手指上滑,又觸一觸她額頭,低語,“舍不得比你先走,再難也得挺着不是?家裏還有個哭哼哼的廢物丫頭啊。”

被他胡言『亂』語說一通,琬宜也沒了那時陰霾,破涕為笑摟他脖子,“你胡說什麽啊。”

肩膀疼的撕裂一樣,謝安沒管,眉頭未動一下,只和她笑,“說你啊。”

他故意問,“我是誰啊?”

琬宜貼着他脖頸,頓一下,小聲回答,“謝安哥哥。”

……沈骁負手立着,目光落在那邊相擁兩人身上,過許久,才移開。張副尉站到他身邊,輕喚一聲沈校尉,而後抱拳,單膝跪下,雙手将手中長劍奉給他。

那樣激烈厮殺,劍幾乎要卷了刃,但劍穗依舊完好無損。沈骁把它護在掌心,保護完好。

張副尉垂頭,“屬下知錯。”

沈骁手指撥過晃動劍穗,随後握住劍鞘在手心,聲音輕輕,“你怎麽能把它拿錯?”

張副尉失語,他知道這段劍穗對沈骁的重要『性』,也知自己真的犯下大錯,不敢辯解,轉而雙膝跪地,叩了個頭。沈骁沒有言語,只把劍穗解下來,放進前襟位置,緊貼心口。

這是他妹妹留給他唯一的東西,唯一的。

周圍靜寂無聲,傷兵被擡到擔架上,其餘人都站立不語。沈骁又掃向那邊馬車邊兩人,謝安已經抱着琬宜往回走,他看着那纖瘦身影,怎麽都覺得熟悉。

心中有什麽鼓脹着就要噴薄而出,卻少了個出口。

楊氏被謝暨安排在樹林中躲着,現在才被接出來,她想去看看琬宜,但腳步虛軟着,移不開步子,謝暨扶着她坐下,自己過去跑過看。

他走在謝安身邊,擔憂和琬宜說了幾句話,轉而又看向謝安。謝暨不敢大聲,只嗫嚅着,“哥,你肩膀……”

謝安睨過他,搖搖頭。謝暨便也只能作罷。

那邊,沈骁已經迎過去,沖謝安抱拳,“今日多謝兄臺。”

謝安颔首,并未多言。琬宜聽見耳邊聲音,身子顫一下,謝安以為她哪裏疼,趕忙低頭瞧,只瞧見一截纖白脖頸。琬宜只埋在他肩頭的姿勢,沈骁走在兩人身前,她看不見。

眼前又晃過那抹碧藍劍穗,琬宜心漏跳了一拍,手指攥緊謝安胸口布料。

謝安趕緊拍她的背,溫聲哄,“琬琬,怎麽了?”

琬宜搖頭,只手指攥的更緊。她心中有個猜想,大膽的,讓她快要哭出聲。

沒人注意到沈骁眼中一閃而過的失望。原來她叫琬琬,不是他的妹妹。

靜默一瞬,沈骁又開口,還是那樣清淡的嗓音,“你們的馬都死了,繼續趕路的話,便就用我們的吧。”他側頭,“兄臺是否願意與我們同行?”

謝安搖頭,臉頰觸碰琬宜頭發,“有女人,不方便。”

沈骁點頭,“也好,那便就将馬匹送予你們。今日之事,實在多謝,也為驚擾你們表示歉意,若有機會,請來府上做客,沈某定傾情款待。”

謝安笑,“定然。”

沈骁也彎唇,沖他拱手,“在下沈骁。”

謝安空不出手,只含笑回應,“謝安。”

……耳邊似是響起一聲嗚咽,破碎的,包含無數複雜情感,令人捉『摸』不透。

謝安無法再放過她的異常,擡起她頭,看着她滿面淚水,心狠狠一縮,焦急問,“琬琬,你是不是哪裏疼?”

琬宜只顧搖頭,啓唇卻說不出話,謝安眼底泛紅,“給老子說話,你到底怎麽了!”

那邊,沈骁已經上馬,往後再沖謝安和謝暨揮揮手,就要駕馬離開。謝安聽見琬宜小聲喊了句,“哥哥……”

下一瞬,她幾近放聲大哭,“哥哥!”

沈骁後背僵直,不敢回頭。琬宜哭的更兇,一遍遍喚他,“哥哥,哥哥……”

張副尉驚訝看見,他們一向沒什麽表情的校尉,殺敵不眨眼的校尉,眼角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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