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轉折()

轉折()

楊氏和謝暨已經睡了, 只剩琬宜屋子裏還點了一盞小燈。

正是午夜, 謝安推門而進時, 琬宜明顯聞得到一股濕寒氣, 帶些『露』水清新。

她只縮在被子裏, 沒睡, 聽見動靜打挺坐起來, 撩開遮着眼睛的碎發,回身望過去。

謝安還穿着那天的外衣,奔波多日, 已經沾滿灰塵。他扯兩下領口把衣裳扔一邊椅子上,擰眉走到炕邊,捏一捏她耳朵, “怎麽還不睡?”

琬宜小聲回答, “等你。”

謝安勾唇,掌心『揉』着她發頂, “下次不要等, 姑娘家睡晚了不好, 我又不是不回來了。”

琬宜搖頭, “可是你還沒吃飯。”她手撐着炕, 腿劃拉着把鞋子勾過來, 彎腰穿好,往外頭走,“我去給你炒個菜, 家裏晚上還剩些飯, 你湊合吃一口。”

“用不着那麽麻煩,別凍着。”謝安扯着她腰後布料把人給拽回來,不讓去,只道,“明早上再說。”

琬宜笑着把他手扯開,捧着他臉頰親一口,“這可不成,頂梁柱不能餓着。”說完,她順手拿了件旁邊襖子披在肩上,擡步往外走。

謝安沒再攔住,挨着炕沿坐着,靴子脫下來在一起磕打兩下,眸子卻一直盯着她背影。

面上沒什麽起伏,心中卻不無滿足想着,他家琬琬長大了,還知道心疼人了。

琬宜動作快,蔥花炒蛋沒廢什麽時間,很快回來。謝安已經脫的就剩件裏衣,屋裏暖和,他體熱,上衣敞着懷,腦後枕着胳膊舒哉躺着,赤□□疊搭在炕沿。

琬宜把碗筷放一邊桌上,探頭去看看。他已經疲累極了,眼下淡淡青黑,呼吸綿長,像是睡了,琬宜咬咬唇,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叫他。

正躊躇着,謝安卻突然睜眼,半眯着,懶散随意樣子。他嗅一口,蔥花爆炒後香味,混合濃厚蛋香,低聲問句,“做好了?”

琬宜“嗯”一聲,手到他頸後要扶他起來,“吃了睡,要不明天胃該難受了。”

Advertisement

謝安應着,舒出口氣,坐着動動脖頸,清醒幾分。琬宜要下去,謝安斜眼瞟見,頓一下,長臂忽然伸出,攬住她肩帶進懷裏,唇重重覆上她的,吸吮幾下,暗啞聲音,“幾天沒親着了,想你了。”

琬宜被吓一跳,又羞臊于他直白,等他吻夠了,趕緊推開,嬌嗔句,“不吃倒了?”

“別浪費啊媳『婦』兒。”謝安輕笑,耷拉着鞋,沒幾步到桌前坐下,先夾一筷子蛋在嘴裏。早餓過勁了,但舌尖香氣喚醒食欲,他咽下嘴裏東西,又扒拉兩口飯。

看他吃的香,琬宜心中高興,給他斟一杯茶送到手邊,過一會,問,“哥哥那邊來信了嗎?”

謝安眼皮不擡,專注碗裏東西,“早上來了信,一日前便就到了。”

那日接到朝廷密函後,西北王便就安排沈骁去了天香山駐軍大營,怕的就是來使會認出他身份。聽聞他安全,琬宜放心不少,用另一雙筷子翻一下盤裏菜,把最大的一塊煎蛋夾他飯上。

謝安咬一下筷尖,看她眼睛又說一句,“你最近也小心些,別出門了,就在家裏待着吧。”

琬宜笑收起來,半天沒應,她垂眸看着自己指尖,瞧着謝安快吃完了才開口,“今日中午的時候,已經見過了。”

她話說的沒多清楚,謝安動作停下,思索一瞬後猛地偏頭,“你見過趙岩了?”

琬宜微微颔首,謝安吸一口氣,筷子險些掉在地上,穩了穩才問,“他們和你說什麽了?”

他嗓音低沉,黑眸緊迫攝人。琬宜不敢隐瞞,将中午時的對話全都講給他聽。

複述并不花多長時間,琬宜說完,小心看他一眼,見謝安仍舊面無表情,扯一扯他袖子,“都過去了,該是沒什麽事的。”她停一下,又補句,“我和趙岩沒見過幾面,都是遙遙相望,他不太認得我的。又過來這許久,應更是不記得多少了。”

謝安沒說話,眼睛盯着她小巧鼻梁,又緩緩往下到嫣紅唇瓣,嘆口氣輕吻上去。琬宜難得主動,手臂勾着他脖子,聲音輕輕的,“你別生氣……”

“我生什麽氣,哄你還來不及。”謝安拇指摩挲下她眼尾,低聲道,“我只是後怕。”

琬宜抿唇,貼近他臉頰,“我明個就不去了,讓娘也不去了,我們就在家裏待着,等趙岩走了再去鋪子。”

謝安颔首,拍拍她後背,聲音輕柔許多,“琬琬真乖。”

--

折騰好一頓,心驚肉跳的,連桌上碗筷都沒收拾便就躺進了被子裏。

琬宜心頭輕松不少,白日疲累,窩在謝安懷裏很快睡着。直到第二日天蒙蒙亮,她夢中驚醒,才忽然想起問他西北王的事。謝安還沒走,一手搭在額上,察覺她視線,也醒過來。

他淺眠,只掀開點眼皮,手随意『揉』了『揉』琬宜頭發,便又睡過去。

外頭,楊氏已經起了,拿着大掃把掃地,又打開雞舍放雞鴨出來。

她閑不住,上個月趕集時又買了一群小雞崽,現在長到一個半巴掌那麽大了。互相追趕着滿地跑,叽喳叫着,給清淨早上添不少生機。

琬宜舍不得吵他,但躺回去又實在睡不着,便翻了身起來,想着去幫楊氏做早飯。裙子剛穿一半,又被人從身後扯下去,琬宜回頭,對上他黑漆眼睛,無奈說一句,“做什麽?”

謝安不說話,也坐起來,從後面抱住她腰,下巴在頸窩處蹭一蹭,難得黏膩樣子。

琬宜被逗笑,見他醒了,想一想,便就直接問了,“昨日趙岩見了西北王,談的怎麽樣?”

“不怎麽樣。”謝安情緒不高,眉擰起,保持着赤膊環着她的姿勢不動,半晌才說下一句話,“他決定向朝廷妥協。”

琬宜眼中閃過驚詫,扭頭問,“他準備交出大将軍印?”

謝安閉着眼點頭,貼在她耳邊問,“賽滿有沒有和你說過,他房中有一幅女子像?”

琬宜“嗯”一聲,好像明白過來什麽,輕聲說,“他是為了那個女子才一次次妥協嗎?”

謝安鼻腔哼口氣,“嗯。”琬宜沒說話,謝安幹脆掐着她腰又給提上來,放在腿上,手指勾一勾她下巴,“怎麽,感動了?”

琬宜肘彎往後垂他一下,被謝安抓住,聽見他淡淡語氣,“那女子是先帝妃子,姓岑,封位昭儀,也是西北王青梅竹馬。只後來她因旨入宮,兩人不得不分離,岑家後來衰敗,旬家也受到牽連,為護住她在宮中根基,旬賀認她為義妹,又自請駐守邊疆。”

說完,謝安又捏捏她下巴,“感動?”

琬宜抿唇,不耐煩捶他一下,“煩不煩……”

謝安輕笑,“聽起來好像很美妙是不是?”他含住琬宜耳垂,又說,“可是一點都不可歌可泣。眼睜睜看着自己心愛女人嫁給別人,做妾,生子,和一群莫名其妙的女人争寵承歡,但自己十幾年見不到她一面,連書信都是奢侈,哪裏感人?”

“而他自己呢?”謝安唇線繃直,眼皮垂着,“不僅受相思之苦,還要受人脅迫,一步退步步退,這根本沒有盡頭。早晚有一天,旬賀會把他們兩人全都『逼』死,而岑昭儀呢,卻不一定記着他有多好,反而會怪,嫌他懦夫。”

琬宜沉默半晌,又問,“若換成是你,你會怎麽做?”

“我?”謝安咬着她下唇,眉目舒展,“讓我看着你嫁給別人,除非我死。”

琬宜手撐着他肩膀,對上他黑亮眼睛,心尖顫一下。謝安又說,“要是哪個男人敢碰你一個手指頭,我就敢弄死他喂狗,管他天王老子還是誰,大不了同歸于盡。”

“如果換成是我,做不了人世夫妻,我就到黃泉下去疼你。反正你跟不了別人,想也別想。”他笑,蹭蹭她臉頰,“寶兒,感動不?”

琬宜吸一口氣,手指掐他腰眼,“誰要和你下黃泉,你問我願不願意了嗎?”

謝安挑眉,攥着她手腕,“嫁雞随雞懂不懂?”他敲她腦門一下,勾一邊唇角,“出嫁從夫,懂不懂?你現在姓謝,就算說出去,那也是謝家沈氏,得聽我的。”

“謝安你好嫌人啊……”琬宜惱怒罵他一句,猛力推倒他在被子上,自己盤腿坐一邊,把剛折騰掉的半邊裙子穿好。謝安側臉看着她,長臂伸展,有一下沒一下打着拍子。

穿好後,琬宜又想起什麽,回頭看他一眼,“你見過那幅畫像嗎?岑昭儀天姿國『色』?”

“只掃過一眼,沒怎麽注意模樣好壞。”謝安『舔』一『舔』下唇,又說,“不過印象深刻的是,她左眼下方有朵梅花形刺青。”

琬宜動作僵一下,問,“是不是小時候磕在石頭上,留疤後刺的?”

謝安“嗯”一聲,翻身坐起來,“你怎麽知道的?”

琬宜眼中神『色』複雜,呆站在那裏,過好久,才又問,“她膝下是不是有位五皇子,但去年夭折了。”

謝安仔細看着她神情,心中一凜,“你認識岑昭儀?她怎麽了?”

琬宜嘴唇動下,溢出的聲音輕輕,“她死了。五皇子過世後第三天,岑昭儀就因為思子過度,染傷寒也走了。”而第四天,先帝下旨,廣郡王府被抄。罪行之一就是謀害皇嗣。

謝安手指撚一撚,聽琬宜又說,“而五皇子,是昭郡王毒殺的。”

而這些事,因朝廷刻意隐瞞,西北王并不知情。

--

城中,西北王府偏院一間客房裏,趙岩正寫信。

只一張紙,上面寥寥數字,“疑遇見沈五姑娘。”

天『色』已經大亮,從推開窗縫看出去,瞧得見火紅雲霞。他喚來随從,将信封用蠟封上,遞給他。

随從遲疑一瞬,“大人,咱們趕路半個月有餘,驿站的馬已經乏累不堪了,怕是會遲。”

趙岩神『色』沒什麽變化,“不是軍務,不急。”

随從應一句,拱手行禮,随後退下。

把桌上紙筆随意收起來,趙岩往外踱步,還在心裏想着事。

拿到将軍印也就是這幾天的事,到時候,他派幾個人回京複命,自己則要兜個圈子去趟克爾多草原。單于葛爾多不是什麽善茬,任青城并不放心和他的合作。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