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疑問

疑問

第二天晨起,蔡子衿看着一大早就坐在案幾上念書的淩伏以臉上寫滿了不可思議。

淩伏以聽到動靜,擡眼一看是蔡子衿就又把眼皮耷拉下來,繼續讀書。

站在講臺上的蔡子衿本來想走過去誇獎他兩句,但是看他一臉認真的樣子,也沒忍心打斷他。

等了不算太久,沈梅終于走進了授課室,餘光瞥見那一襲天水碧的衣衫,淩伏以驚喜的擡眼,臉上堆滿笑容。

沈梅走到他的身旁:“阿以,你今天怎麽來的如此早?”

淩伏以笑,撓了撓後腦勺:“嗐,這不是平時都來的晚嗎,今天來早點好多跟先生學些知識。”

聞言,站在不遠處正在看書本的蔡子衿頓感欣慰,淩伏以真是長大了!

接着,蔡子衿就看見淩伏以低聲對沈梅耳語了些什麽,然後就一步一扭捏的走向他。

看着他那詭異的姿勢,蔡子衿心中沒來由的一陣惡寒。

淩伏以對着蔡子衿乖巧的笑,态生兩靥,眼神中寫滿了期待。

“先生,我想跟沈梅坐在一起。”

蔡子衿剛想跟他說“坐他旁邊,你會看不見前面的字的”但是突然又反應過來,淩伏以雖然歲數不大,但他的個子真是不矮,如今他已長的比班裏的大多數人都要高了,甚至有些比他年長的個子都不如他的高。

他微微俯下身,小聲對淩伏以說:“你平日裏不是最喜歡跟你旁邊的人敘話嗎,如今你去跟沈梅坐在一起,他會不會煩你呢?”

淩伏以挺起胸脯,十幾歲的年紀身形像小白楊一樣的向陽挺立。

他信誓旦旦的說:“我跟沈梅說過了,沈梅願意,而且我保證,一定不會打擾沈梅聽講的。”

蔡子衿擡頭看了沈梅一眼,對方向他點了點頭。

蔡子衿無奈道:“也好,你坐在他旁邊,可以多向他請教。”

“謝謝先生!”淩伏以朝着蔡子衿恭敬的一作揖,就迫不及待的收拾自己的東西搬去沈梅的旁邊。

其實淩伏以平日裏就不怎麽喜歡讀書寫字,桌子上也就那幾本書,他手一攬,就抱到了沈梅的旁邊。

授課的時候,沈梅在一旁認真聽講,他就趴在桌子上自己玩,拿毛筆畫上幾個烏龜,等到下次有人惹他就寫上那些人的名字,又或者是拿纂刻刀在竹簡的空白處刻上幾個小人,玩累了就扭頭看看沈梅。

有時沈梅察覺到淩伏以看自己,就會趁先生轉身的時候,把淩伏以的頭給扳回去,嚴肅的說一句:“好好聽講。”

這個時候,淩伏以就會乖乖的聽蔡子衿講一會,但是過不了多久,他就又會把眼神鎖在沈梅的臉上。

一連過了好幾日,恰好明日就是旬假的時候,這天下午授課結束,兩人肩并肩走出學堂。

淩伏以一臉興奮的對着沈梅耳語:“沈梅,明日我們一起出去玩,我拿我爹釀的酒給你喝。”

“出去玩可以,但是你私自拿你爹的酒,你爹不會生氣嗎?”

“唉,不會的,我爹釀的可多了,經常分給這裏的鄰居。”

沈梅點點頭,說:“好,那我明日還在那個山坡等你。”

第二天一早,淩伏以拿上兩壇青梅嗅就動身去了約定的地方。

這個小山坡已經成了沈梅和他的老地方了,每次他們有什麽事情就都會約着來這裏。

淩伏以将一壇青梅嗅打開,讓沈梅喝。

沈梅接過酒剛要喝,淩伏以卻突然傾身捂住了他的唇。

“別,我都忘了,你是不是不能喝酒?”

沈梅略微有些詫異的看着他,淩伏以察覺到手上柔軟濕潤的觸感,立即收回了手。

淩伏以有些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他避開沈梅的視線。

“抱歉啊,是我失禮,我也是有些着急,怕你身體不好不能喝酒,也是我太粗心大意了,現在才想起來。”

沈梅放下酒壇,連忙搖頭說:“不是的,沒有失禮,我也能喝酒,你不用自責。”

淩伏以小心的擡眼,在看到沈梅一臉擔憂的樣子時,心裏就軟的不像話。

他沖沈梅大大咧咧的一笑,“好,那你快嘗嘗,我爹釀的酒附近喝過的人都說好!”

沈梅見淩伏以并未将這段小插曲放在心上,這才放心的捧起酒壇淺淺的喝了一口,因為他不知道這酒是不是烈酒,如果喝醉了回家會讓母親與父親平白的擔心。

這酒不算烈,濃香醇厚,入口回甘,沈梅以前喝過不少的藥酒,除此之外就再也沒喝過其他的酒了。

淩伏以看着沈梅将這酒斯斯文文的送到嘴邊,他心中回憶起了剛才那雖然只有一瞬的觸感,他看着沈梅紅潤的嘴唇,嘴角還瑩潤着些許的酒水,他伸出舌頭自然的舔了一下。

沈梅察覺到他的視線,眼神詢問怎麽了。

淩伏以撇開眼,笑了笑就接過沈梅遞來的酒壇,像是想要壓制些什麽,他仰頭“墩墩”的喝了好幾口,有一滴順着唇角流到他已經凸顯的喉結處,朝他的脖頸尋去。

淩伏以放下酒壇,連着脖頸一抹嘴。

沈梅看着他孩子氣的樣子,無奈發笑。

淩伏以這時候意識不到其他別樣的情感,見沈梅笑他也跟着笑。

許是喝的多了,淩伏以覺得有些熱,就把頭上的抹額解開,摸了一把額頭的汗。

沈梅看着他眉心的紅痣,心中微動。

淩伏以将抹額收好放到胸前,準備涼快一會再戴上。

他見沈梅一直盯着自己的臉,有些奇怪。

“怎麽了,我摘掉抹額很醜嗎?”

沈梅道:“沒有,只是你眉心的朱砂痣讓我想起來我以前在書上看過的一段故事。”

“什麽故事,快說來給我聽聽!”淩伏以當即來勁了。

沈梅将有關于他在書上看見的關于煞的故事一一的講給他聽,淩伏以越聽眉頭皺的越緊,等到沈梅說完,那張平日裏最能蠱惑人心的臉已經像浸水的宣紙一般揉成一團了。

看他這個樣子,沈梅寬慰他說:“你也別擔心,只是書上記載的而已,已經幾十年了,肯定會有不準确的地方,也說不定只是一個傳說而已。”

他伸出骨節勻稱的手将淩伏以已經成“川”字的眉毛撫平,“好了,不要擔心了,書上還說煞是因為自幼遭遇磨難才會将內心的善意全部磨滅,最後一念成魔的呢,你那麽幸福又善良,肯定不會是煞的。”

淩伏以一聽這話,頓覺開朗,就是就是,爹和娘都對他那麽好,他也一定不會去傷害別人的,所以他肯定跟煞沒有關系,眉心的朱砂痣應該也只是巧合罷了。

其實在很久之前,他就知道自己不是他爹和他娘親生的了。

他以前趁着江閣懸和聶試燈都不在家的時候去他們房裏拿江閣懸釀的酒偷偷喝的時候無意之間看見聶試燈放梳子的妝奁,他本來想拿這梳子給自己梳梳頭。

但是當他打開那妝奁,裏面是卻是一張放的平整的紙條,赫然寫着淩伏以三個字。

他那時本以為,應該是父母當年給自己起名字的時候留下做紀念的物什,然後他就又看見了她娘喝的藥。

他以前跟父親一起去為母親抓過藥,平日裏去他也從來都沒在意過,只知道是娘身體不好,不過那時他回憶了一下,好像這藥是延緩衰老的藥。

他娘跟他父親本來是一樣大的歲數,但是她娘卻比同齡人看起來要年長許多,後來他再去抓藥的時候就詢問那郎中是為什麽,他也想看看能不能給她娘想想法子。

那郎中告訴他,因為他娘是石女,所以她就會衰老的更快一些。

那時,他恍然大悟,不過他們一家也許從來都沒想過瞞他,所以淩伏以才會知道的那麽輕易。

不過這又有什麽關系呢,在淩伏以的心裏,聶試燈和江閣懸永遠都是他最好的爹和娘,他長大了一定會好好的孝敬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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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裏,淩伏以躺在自己的小床上,按照他平日裏大大咧咧的性格,他根本就不會把今天聽到的一段話放在心上,不過也不知道為什麽,他就是心底裏有一層莫名的擔憂。

他用手扣自己眉心的痣,想看看能不能扣掉。

後來,他感覺到眉心都流血了,起來拿起旁邊的銅鏡一看,那痣好像還是在他的額頭,經血一染,還更加赤紅了。

他把眉心的傷口包好,來到聶試燈和江閣懸的房裏,他小心的睡在了它們兩個之間的空隙。

淩伏以這個年紀,已經長的很高了,雖然精瘦但是一躺在床上還是讓人想不發現都難。

江閣懸在黑暗中看清來人是淩伏以,他摸了摸淩伏以的頭發,說:“你這孩子,怎麽今天想跟我們一起睡了。”

淩伏以握住江閣懸和聶試燈的手,感覺到他們手心粗糙的繭,有些無賴的說:“哎呀,我今天出去看見鬼了,有點害怕,就來跟你們睡。”

聶試燈低低的笑了兩聲,知道他是在扯謊,只當他是撒嬌,就拍拍他的肩膀。

“行,我們阿以害怕,爹跟娘就陪着你,呼嚕呼嚕毛,吓不着。”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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