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琴曲

琴曲

一曲畢,鐘翊沉手持長蕭,立于亭前。

“你們想聽什麽?”鐘翊沉說完,朝角落使了個眼色,不一會兒,就有人端着茶盤到季如煙和林澈面前。

“我哪懂這些高雅藝術。”林澈傾身靠近季如煙,“如煙,你點一首曲子。”

季如煙想了想,“那就關山月吧,最近聽了這首歌,想不出別的了。”

“好。”鐘翊沉應了聲,都不需要找譜子,音符從唇邊流淌而出。

林澈平時很少喝茶,基本都是咖啡,大概是剛才一路走過來沒喝水,口渴了,端起茶杯飲了一大口,茶葉飄進嘴裏,又被她吐了出來。

“慢點喝。”季如煙小聲提醒道。

“都跟你說了這種場合不适合我這粗鄙之人。”

兩人相視而笑。

風似乎吹得更猛了些,揚起了季如煙如墨長發。

“有點冷。”林澈嘟哝了一句,不過幾秒鐘,身後就有人給她披上了薄毯,“這個服務還真挺到位的。”

季如煙淡笑着品茶。

來之前,鐘翊沉告訴過她,這處小園林裏面的茶樓是他爸爸買下的,将來打算在這裏養老,現在看來,的确惬意無比。

曲子行至一半,尾音悠長,緩慢停止。

亭子裏的男人已經将樂器換成了古琴,古琴聲更為厚重低郁,铮铮沉鳴,每一聲都能激起人的萬千愁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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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連林澈都安靜下來,呆呆地望着那把琴和彈琴人。

季如煙沒想到他會彈“穿越時空的思念”,這首歌本出自他們中學時守在電視機旁追的動漫,犬夜叉。

季如煙很喜歡這部動漫,高三畢業後還在重溫。只是原本和她一起看的人不再是鐘翊沉,而是裴之聲。

小時候,和鄰居小孩們一塊圍在電視機面前看犬夜叉,總有人在對比戈薇和桔梗哪個更好,犬夜叉更喜歡誰。

有一次他們要劃分陣營,戈薇陣營和桔梗陣營,鐘翊沉比她先選,他選了戈薇。到季如煙的時候,她卻一反常态,很嚴肅地說,“我覺得她倆都很好,不好的是猶豫不決的犬夜叉。”

一句話,背叛了整個陣營。

她聽到有人罵她,但她沒再反駁。

那個年代,人們都奉行英雄主義,而被英雄愛護的美人就像沒有靈魂的木偶,被人挑挑揀揀。

其實她們是有靈魂的,但人們太愛英雄,所以看不到她們獨立發光的時候。

季如煙是個例外,她能透過英雄情懷的霧罩,觸摸到美人本真的善與美。

鐘翊沉在她說完那句話後,就默默退出了“戈薇陣營”。

這個問題其實無傷大雅,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季如煙也并沒有否定他人的選擇,她只是有自己的想法。

後來,在她和裴之聲重溫動漫的時候,她無意問出了這個問題,戈薇和桔梗誰更好,犬夜叉更愛誰。

裴之聲嚼着口香糖,目不轉睛地盯着電視機,聽到問題後也只是沒怎麽過腦子地回答了一句,“這有什麽可比性?各有各的好,至于他更愛誰,關我什麽事。”

季如煙聽後笑着躺到沙發上。

裴之聲握住她的腳踝,以免她像上次那樣一激動就踢到茶幾上,痛得滿頭大汗。

“小心點。”他說。

少年的掌心滾燙,季如煙有些不适應的抽回腳。

“那如果是你,你更喜歡誰?”季如煙裝作不在意地問。

“戈薇和桔梗?”

“對。”

“你應該問一些現實中的人物。”

季如煙一聽,立馬坐直了身子,“現實中?你有喜歡的人了?”

裴之聲看她這如臨大敵的樣子,忽然起了逗弄的心思,“對啊,作為女生,你要不教教我,怎麽跟她表白?”

“是誰?”季如煙腦瓜子飛速運轉,“前些天給你送情書的超市老板娘的女兒?還是美發店的姐姐?還是那個賣玫瑰的姐姐?”

“你倒是記得挺清楚。”裴之聲剝了個橘子,一分為二,多的給季如煙,少的留給自己。

季如煙沒接,“你先說是誰,我再告訴你怎麽表白。”

“都不是。”裴之聲說,“算了你別猜了,你這開不了竅的腦子是猜不出來的。”

季如煙還不死心,卻被裴之聲戳了一下腰間的癢癢肉。

“啊!”她驚呼一聲,趁着嘴張開,裴之聲把一瓣橘子塞她嘴裏。

“所以你到底喜歡誰啊?”季如煙嚼着橘子,說話口齒不清。

裴之聲正要說什麽,這個插曲被敲門聲給打斷了。

鐘翊沉抱着一把古琴來了她家,他先跟開門的裴之聲打了招呼,後者點點頭,沒說話。

“如煙,打擾了。”鐘翊沉腼腆地笑,“我家現在練不了琴,只能來你這了。”

“沒事,你盡管練。”季如煙指着電視機說,“正好我們在看動漫,你練琴還能給動漫伴奏。”

“你們在看犬夜叉,好巧,你怎麽知道我最近在練‘穿越時空的思念’?”

“看你在空間裏發了動态。”季如煙說,“你随便找地方練吧,不用顧及我們。”

“好。”

鐘翊沉對曲譜還不太熟,前幾遍彈下來都磕磕巴巴的,季如煙邊看電視邊鼓勵他,“很好聽的,我覺得你完全有實力去給電視劇配樂。”

她誇起人來,眼睛都不帶眨的。

鐘翊沉對她的鼓勵向來很受用。

倒是裴之聲,動漫看不進去就算了,耳邊一會兒是琴聲,一會兒是季如煙對別的男生的誇獎聲,終于,他倏地起身,懷裏的抱枕掉在地上。

“我去做晚飯了。”

季如煙一看牆上的鐘表,“現在才三點半,做什麽晚飯?”

“我餓了不行?”裴之聲心煩意亂地把自己關進了廚房。

鐘翊沉停止彈奏,有些內疚地問季如煙,“我是不是太吵了?”

季如煙安撫道,“不是你的問題,他确實很容易餓。”

“好。”

鐘翊沉繼續撫琴,随即而來的是廚房砰砰砰的剁肉聲,聽得人心驚膽顫。

季如煙關掉電視,對鐘翊沉說,“你練你的,我去廚房看看。”

這一看,就沒再出來。

鐘翊沉只聽見廚房裏嘻嘻哈哈的吵鬧聲,混着水龍頭的流水聲和切菜聲。他的指法越來越亂,直到铮的一聲,琴弦斷了,他的手指被割傷,鮮血淋漓。

他忍痛敲了敲廚房的門,問有沒有創可貼。

裴之聲掃了眼他的傷口說,“你傷挺深,估計得去醫院縫一下。”

季如煙放下正在沖洗的蔬菜,擦擦手湊上來,“天啊,怎麽傷成這樣?”

“琴弦斷了,可能我太用力了。”鐘翊沉笑容依然溫柔。

“我陪你去醫院吧。”季如煙說。

裴之聲卻冷不丁來了句,“你以後別彈着這曲子了。”

“為什麽?”

“弦斷了,寓意不好。”

“是嗎?”鐘翊沉笑道,“可我不信這些。斷的是弦,不是我的手指,我總有辦法彈下去。”

……

時隔九年,他再次在她的面前,彈奏了“穿越時空的思念”。

這一次,沒有卡殼,沒有斷弦,沒有那個礙眼的男人。

可是為什麽,偏偏在最後一個音落下的那瞬間,她要去接那個該死的電話。

笑意在齒間被咬碎。

林澈見鐘翊沉彈完後沒說話,眼神一直追随着季如煙的方向,便打了個圓場,“如煙的老板是這樣的,總愛在她下班後布置一些有的沒的工作。”

李鶴跟李燃同時打了個噴嚏。

季如煙隔得遠,他們聽不到她具體在說什麽,但從她接完電話後皺起的眉頭可以看出來,不是什麽好事。

“如煙,是有工作要做嗎?”鐘翊沉貼心問道,“有要緊事的話,可以先處理的。”

“不是什麽要緊事。”季如煙看向林澈,“你前些天說想去旅行,我恐怕暫時陪不了你了。”

“你那年假還不休呢?”

“過兩天要出差,暫時休不了,你等我出差回來,我找時間陪你去。”

“沒問題,多大點事。”林澈喝了口茶,“你去哪出差啊?”

“港城。”

噗。

林澈差點一口水噴出來。

鐘翊沉悄悄攥緊了衣衫。

“那不是姓裴的狗東西的老巢嘛。”林澈憤憤道,“誰讓你去的?你們領導?”

季如煙神色自若,“就是那個姓裴的狗東西。”

“……”

打完電話,裴之聲從辦公椅起身。

“怎麽樣?”裴關禾一副關懷備至的模樣,“她同意沒?”

“跟你說的一樣,她要問領導。”

“對吧,還好我提前讓你跟她領導聯系了。”裴關禾得意洋洋地翹起二郎腿。

“像她這種有志向的女人,不可能不為你提出的條件心動。”裴關禾說。

毛戈丹裏沙漠一直走在國內治沙領域的前沿,所以很多試點項目都會在那邊開展,但我國沙漠化嚴重地區遠遠不止毛戈丹裏,所以裴關禾提議讓裴之聲提高項目預算,并且以公益形式拓展到其他治沙區域。

條件就是,季如煙需要到港城進行理論指導。

其實她大可不必跑這一趟,線上交流就行了,但裴關禾很懂女人的思維,她讓裴之聲加碼——拿出他正在籌備進行的保密項目。

他只對項目做了個大概介紹,沒有洩露機密內容,顯然,季如煙的興趣被勾起來了。

在得知領導同意她去港城後,她自己也沒了推脫的理由,但她提出一個要求。

“什麽?!”裴關禾從座位上彈了起來,“不見面?!”

“對。”裴之聲的語氣又冷又頹,“她說,唯一的要求是我們不能見面。”

“聲仔。”裴關禾語重心長地拍拍他的肩膀,“你确實傷人家太深。”

“……所以,這真的不是多此一舉嗎。”裴之聲神色木然。

“別擔心。”裴關禾翹起唇角,“先把我未來弟妹拐過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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