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彌煙
彌煙
或許是哭太久,大腦缺氧,暈暈沉沉的,季如煙又睡了過去。
裴之聲把她輕輕放回到沙發上,蓋上薄毯,掖好被角,輕手輕腳地離開房間,關門聲都幾不可查。
因着背後有傷,裴之聲沒法正常睡覺,索性打開電腦開始查看公司幾個主要項目的進展,以及後續計劃跟蹤。
窗外的雨什麽時候停的,他不知道。
忙完後,外面天微亮。裴之聲實在太困,趴在辦公桌上昏睡過去。
再度醒來時,他的後背披了層薄毯,正是休息室的那條。
裴之聲活動活動被枕得發麻的手臂,走進休息室一看,裏面空無一人。
季如煙離開裴氏園區将近七點,已經有員工陸陸續續來上班。她回到酒店,沖洗一番,又準備過去,卻收到古澤讓她今天好好休息的消息。
于是,季如煙就趁上午的空閑時間,和李燃通了個電話,詢問陽城那邊的情況。
連李燃都忍不住說她,“你才走兩三天就開始惦記單位的事,你兢兢業業這些年,難得公費出差,玩一玩吧,算我求你了。”
季如煙笑道,“就是兢兢業業這些年,才不想輕易毀掉攢起來的名聲。”
“你說你,學學人家王山吧,我看他朋友圈都發好幾條了。”
“他不是說要屏蔽領導嗎?”
“可能忘記了吧。”李燃說,“我聽他說,他跟着裴總技術部的人在學編程,算是把他的老本行撿起來了。”
“這邊的氛圍确實很适合……打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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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要不待在那得了,适合你這卷王。”
“燃哥。”
“啊?”
李燃等了幾秒沒等到接下來的話,他腦子一轉,“你有事求我?”
“不算求。”季如煙說,“想跟你商量。”
“什麽事,盡管說。”
“我想讀研。”
“嗯……你讓我理一下思路。”
季如煙本科太拼,加上她工作後也發了幾篇論文,算下來也有三篇C刊在手,本科院校又是TOP2,考研的話也有很大的優勢。
“你考本校?聯系老師了嗎?”
李燃在這方面經驗不多,但他還是把自己了解的都告訴了季如煙。
“我想申港城的碩。”季如煙的語氣很肯定,沒有猶豫。
“港碩挺好的,基本上一年就能讀完,院校排名也高,缺點就是太累了。”李燃說,“我有個學弟就讀的港碩,那邊消費高,節奏快,差點沒給人讀抑郁了。”
“我目前也只是有這個想法,具體的,還得回來跟家人再商量商量。”
“你問鶴哥了嗎?”
“還沒跟他說,怕他不同意。”
“鶴哥肯定會留你。”李燃說,“其實他今年就在跟我提想培養你當接班人的事,這不是畫餅啊。”
季如煙當然知道李鶴對她的扶持,李鶴跟別的領導最大的不同就是,不會說好話,但做的都是好事。
從她加入監測部開始,李鶴就在考察她、鍛煉她、培養她,這也是為什麽,她不想馬上跟李鶴商量這事的原因。
“你怎麽突然起了讀研的念頭?”李燃疑惑道,“我記得你本科導師執意留你讀研,你都拒絕了,非跟着我們來這荒沙地。”
“燃哥,你本科剛畢業,就很明确自己的未來嗎?”
“相當明确。”李燃說,“因為我是本碩博連讀的。”
“……”
“我當時,其實對做學術有過很深的懷疑。”
“現在懷疑打消了?”
“到陽城工作差不多六年了,我想,我現在還挺明确自己的研究方向。”季如煙說。
“所以你又對學術重燃激情了?”
“差不多吧。”
“如煙,以我對你的了解,你做任何決定都不會沖動。”
季如煙低頭撥弄着房間裏的一株綠植,“偶爾也會。”
“我會支持你的決定。”李燃說,“等你決定好了,鶴哥那邊,我會幫你說情。”
“謝謝燃哥。”
“如煙,我最近得空,查了下裴總的資料。”
綠植的葉子被季如煙碰掉一片,她撿起來,在指尖揉捏着,“查他幹什麽?”
“我不确定他對你是什麽感覺,但是如煙。”李燃思考了一下,還是說出來,“他們那樣的家庭,不是你我這種普通家庭出身的孩子能夠靠近的,而且男人,尤其是有錢有身份有地位的男人,百分之九十九都是不專情的。”
到最後,他嘆了口氣,“你不要指望他會是那百分之一。”
“燃哥,我想申港碩,只是因為目前我的研究方向跟港城大學的教授比較一致。”季如煙說,“不是為了別的什麽原因。”
“那就好。”
“至于他是不是那百分之一,不重要。”綠植根部的刺有點紮手,在她的指尖劃出一道道紅痕,季如煙不在意地說,“因為我從不指望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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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E科技跟Z·TECH将聯手進攻智能家居領域,打造性價比最高的“保姆型機器人”,這個項目在科技公司內部傳開,大家紛紛對FE的選擇感到詫異。
裴氏科技雖說是新銳公司,但始終背靠資金鏈流暢的裴氏集團,而Z·TECH雖有科技界大拿坐鎮,總體實力評估下來遠遠無法和裴氏科技匹敵,就算Z·TECH向來對标裴氏,每款産品都要和裴氏對打,搶占市場份額,但這麽多年來,它也始終被裴氏力壓一頭。
而這次從裴之聲手中搶過FE的合作,Z·TECH一把手文森特巴不得開整晚的慶祝會,隔天,合作消息就占了港城商報頭條。
民衆也對他們策劃的保姆機器人頗感興趣,一時間,Z·TECH風頭無兩,他們本就在裴氏園區對面,這兩天瞧着Z·TECH的人走路都比以前更有底氣了。
裴氏科技員工們倒沒什麽實在感覺,Z·TECH拿裴氏當對手,但裴之聲卻鮮少在公司會議上提過他們。
只是這次失手,裴之聲在裴汶永那裏是說不過去的。裴汶永聽說此事,第一時間聯系了裴之聲,而他那時正忙着處理裴關禾的事,沒理。
淩晨,老爺子拖着病弱的身子,怎麽想都想不通,又給裴之聲打電話,沒想到自家兒子正在哄做噩夢的心上人,依舊沒理。
兩天後,他下了命令,讓何力跟何言把人揪回裴家。
裴汶永身邊沒幾個信得過的人,所以何力一直守在他病床邊,替他處理大大小小的事。找人的事只能讓何言去辦,無奈前些天何言沒能守住裴志興跟裴之聲在市場部争執的事,導致裴之聲對他信任度下降,電話也打不通。
他驅車到公司,找到高涵。
“裴總今天下班很早,沒讓我跟着,也沒說什麽事,一個人走了。”高涵說完,正好看見大樓走出一人,是季如煙。
“如煙,這裏,今天我送你回去啊。”高涵喊道。
何言快步過去,“季小姐,你知道裴總去哪了嗎?”
季如煙愣了下,想起在電梯裏遇到男人時的場景,她當時明明什麽也沒問,就打了聲招呼,裴之聲卻主動告知她今晚會和老友聚餐。
“老友?我認識嗎?”她問。
“澳城來的,你不認識。”裴之聲說完,補充了一句,“男的。”
……
“我不清楚他要去哪,只知道他說跟澳城來的老友聚餐。”季如煙如實相告。
“太好了。”何言肉眼可見的高興起來,“謝謝你了季小姐。”
“澳城的老友?”高涵嘀咕着,“那除了梁桉還能有誰?”
“梁桉?”季如煙重複了一遍。
“梁家老幺。”
她想起林澈前任爆出賭博事件後,裴之聲留給她的紙條上面寫着一個“梁”字。
“你知道他嗎?”高涵問。
“不知道。”
“你要是見了他,就明白裴總為什麽跟他交好了。”
“為什麽?”
“因為他,特別特別的——神經。”
晚九點,裴之聲抵達跟梁桉約好的地方。
維港東岸,彌煙道盡頭,男人已經搭好了桌子,擺滿了各種辣炒海鮮,坐在臺階上,手持一瓶透亮的綠色酒瓶,惬意地哼着粵語老歌。
“今天我——寒夜裏看雪飄過——”
裴之聲脫下外套随手丢在地上,提了提褲子,坐他旁邊,拎起一瓶酒,用牙齒咬開,猛灌幾口後說道,“難聽。”
“得,裴總現在面子大了,一來就損我。”梁桉用肩膀撞了撞他,“又穿這麽正式,看着煩死了。”
“剛下班。”裴之聲斜他一眼,“比不過梁少,坐等收金。”
“哪有裴總收的多啊,身價這麽高,港城最有種的黃金單身漢啊。”梁桉揶揄道。
“那你跟我交換,得唔得?”
“唔得,你那是上刀山下火海收來的金,沒九條命玩不起。”
裴之聲仰頭悶酒。
“幹嘛,只喝酒不吃肉啊。”梁桉把桌上的大閘蟹端過來,放在兩人中間,“做人咪搞得自己咁累啊,天塌下來大不了一塊死,驚乜啊?”
“以前系唔驚。(以前是不怕)”裴之聲頓住,繼續飲酒。
“乜意思啊?以前不怕,現在怕,點,有心上人了?”
裴之聲不答。
“嚯。”梁桉不知死活地把頭探到裴之聲面前,“我講中你心事啊?”
“滾開些啦。”裴之聲懶散地推開他的頭。
“追女仔,你冇心得,要唔好哥哥我嚟教教你?”
“你有心得?你的心得就是把談了七年的好女仔氣得飛去A國?”
“诶诶诶,我哋已經和好了,別拿這損我啊。”
“好好珍惜吧你。”
“講真。”梁桉假模假樣地靠在裴之聲肩上,被嫌棄地挪開,“你中意的人,一定很特別。”
“嗯,講得對。”
“那麽特別的人,一定不會中意你。”
“……”
“所以你更要做只癞皮狗,狂熱地、猛烈地——咳咳咳。”梁桉被酒嗆到。
裴之聲一巴掌拍他背上,“罵我是狗,活該了你。”
“比如今晚,月色咁美,我是你,我即刻給她打電話。”
“說什麽?”
“不說,只唱。”
“……”
“今天今天星閃閃,剩下我北風中漆黑中帶着淚~念當天當天跟他一起的每天~”梁桉說完,果真大展歌喉。
“要唱一邊唱去。”
“诶卧槽。”梁桉拉扯着裴之聲的袖子,“你看那。”
彌煙道行人稀少,他們找的地方更是一晚上沒幾個人會路過。
然而此時在幾米開外的地方,一對小情侶正在親熱。
“如果我沒有老眼昏花,那個男人,或許是你那流落在外的——弟弟?”
裴之聲将喝空的酒瓶立在臺階上,潇灑起身。
“你做乜?”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你莫發癫啊,跑去看人家打kiss?”梁桉及時拉住他,無語道,“你要唔好送個套啊?”
“OK。”
“你o幾把k啊,大佬,醉了就返去瞓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