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蝶落
蝶落
梁桉攔不住裴之聲。
他們剛走過去,小情侶已經結束一場熱吻,女孩摟着戴鴨舌帽男子的脖子,說着悄悄話。
男子在看到裴之聲那刻,臉上的笑意盡數收了起來,拉過女孩的手就要走。
“烏誠。”裴之聲叫住他,“躲我?”
烏誠雙手叉腰,背對着兩人,嗓音淡淡,含着些愠怒,“你點不喊大聲些?驚招唔嚟狗仔?”
身旁的女孩小心翼翼回過頭,觸碰到裴之聲冷似冰爽的眼神,又縮了回去。
“難怪阿爸揾唔到你,原系躲喺見唔得人嘅地方泡妹。”裴之聲飲酒後的聲音更沙。
記得裴氏科技剛上市那會兒,裴之聲難得出席了發布會,記者采訪他的視頻在社交平臺播放量一日過百萬。
贊他身靓,聲亦靓。
低而冷的嗓音,港媒稱,适合調情。
烏誠拍了拍女孩的腰,溫柔誘哄,“bb你走先。”
“你唔會有事吧?阿誠。”女孩擔憂。
“冇事嘅,你放心。”
女孩走的時候還不忘戀戀不舍地看一眼裴之聲。
梁桉好笑地攬住裴之聲的肩膀,“诶呀,裴少,好嗨靓仔,妹都只睇你。”說完還不忘挑釁地看向烏誠,“倒是烏大明星,點連自己嘅妹都睇唔住?(怎連自己的妹都看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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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之聲好歹七八歲就被裴汶永接了回去,但烏誠不一樣,21年過去,他也沒得到裴汶永一句認可。他不是在豪門圈子長大的,沒有裴之聲那麽廣的關系網,他在娛樂圈起起伏伏,如今一切都靠自己掙來。
是以,他最恨別人拿身份壓他,亦最恨拿他和裴之聲比較。
知道他是裴汶永私生子的人并不多,但圈內的事幾乎都在圈內消化,很少傳出去,尤其是裴家這樣有名望的家族,攔下消息不費吹灰之力。所以直播那天,敢當着他的面叫“裴烏誠”的人,十有八/九都是裴家的。
直面的挑釁和威脅。
“裴之聲。”烏誠藏在鴨舌帽下的眼神陰冷,“你想搞死我,別玩陰的,我看不起。”
“喂大佬。”梁桉擋在裴之聲面前,“講清楚啊,人家裴總日理萬機,哪得空管你這點事?”
“我和他的事,要你管?”烏誠說。
裴之聲按住梁桉的肩膀,“大閘蟹再不吃就冷了。”
梁桉:“OK啦,這裏交給你,管教弟弟這種事,我也不在行。”
“邊個系佢弟弟!”烏誠突然加重語氣,“我姓烏,唔姓裴。”
梁桉擺擺手,無所謂地走開了,“管你是誰。”
同父異母的二人于港灣岸上對峙。
這是裴之聲第四次見烏誠。
第一次,烏誠16歲,裴之聲剛從西北回到港城,奉裴汶永的命令,飛去H國的某娛樂公司。他在公司樓下,守到淩晨四點,終于等來了他該等的人。
少年似乎練了整夜的舞,衣裳頭發濕透,書包挎在右肩,整個人疲憊又松散地走在空無一人的大街上。
裴之聲下車,把裴汶永交代他的話,說給少年聽,順便遞了張名片,讓烏誠有事情可以聯系他。
少年忽而翹起唇角,“所以,你是我哥?對嗎?”
裴之聲神色淡漠,“嗯。”
“嗤。”少年把名片丢在地上,一句話沒說,踩着名片,從裴之聲身側路過,沒有回頭。
第二次,烏誠18歲,因長得俊美,被金主看上,經紀人瞞着他說是在A國有一個頒獎典禮,烏誠高高興興前往A國,頒獎典禮結束後的慶功宴,他端起一杯被下了藥的酒。
是裴之聲攔了下來。
他當着那位試圖用肮髒手段占據烏誠的人的面說,這是我弟弟,不妥之處,請多擔待。
烏誠沖他發了火,“說了多少遍我不是裴家人!我跟我媽要餓死在街頭的時候沒人管我們,我媽跑去求那個老不死的,被他趕走,現在我有用了,你們又想把我認回去了是嗎?!都給我滾!”
向來以溫柔面孔示人的年輕偶像變得歇斯底裏。
而裴之聲依然淡定,“我只是做我該做的事。”
第三次見面,烏誠已紅極一時,拿獎拿到手軟,再遇到裴之聲,他卻因家罰過重,倒在了一個墓碑前。
烏誠正好去拜祭母親,見他如此,便叫了救護車。
裴之聲醒來時,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漠然站在病床前的烏誠,“我不欠你了。”說完就走,片刻不停留。
這一次,兩人的關系似乎比以往還要惡劣。
“裴志興找過你。”裴之聲肯定地說道。
“無論誰找過我,你們家的事,我都不會插手。”烏誠朝四周看了眼,“也希望,你們別再打擾我的生活,我現在過得很好。”
“嗯。”裴之聲卻突然伸手開始解襯衫扣子。
烏誠往後退一步,“喂,你做乜?講清楚,我不搞你們有錢人那套啊。”
裴之聲将扣子解到底,脫下襯衫拎在手上,轉過身。
烏誠皺起眉頭看他傷痕累累的後背,“賣慘啊?”
“不回裴家,是最正确的決定。”裴之聲說,“烏誠,別忘記你的初衷。”
說完,沒等烏誠回複,就朝梁桉在的方向走去。
襯衫搭在男人的一側肩膀,他走得不快不慢,肌肉精悍,寬肩窄腰,背影莫名讓人有安全感。
就是這樣一具滿是傷痕的軀殼,穿行于風暴之中,卻告訴他,莫忘初衷。
“發神經。”烏誠嘀咕一聲,反方向離開。
“喂——”梁桉拉長音調,而後吹了聲流氓哨,“裴少肌肉咁大塊哇,好sexy。”
“癡線。”裴之聲罵道。
“好耐冇咁暢快過了。”梁桉靠在臺階上,半躺着,打了個飽嗝,靈機一動,“诶,要不要去小時候那地方?”
“哪兒?”
“負心漢,這就忘了?”
“哦,你是說你爬牆偷看隔壁校花最後摔到臭水溝對面那個游樂園?”
“……”
“還是打架被人把內褲都扒下來的小巷旁邊的燒烤攤?”
“住嘴吧你,少說兩句會死?”
裴之聲輕笑,“還是那個,許願池?”
“當然是許願池啦。”梁桉說,“那可是我們建立革命友誼的地方。”
許願池向來是少女最愛,将硬幣投入清亮池水中,濺開水紋蕩蕩,心事也蕩漾。
誰又會知,兩個近30的大男人半夜跑去許願池。
“完了,找不到代駕。”梁桉在通訊錄翻了又翻,打了好幾個電話,對方都沒空。
“早知道就不讓司機們下班了。”梁桉說。
“做個人吧梁少。”
“那你找人來開車。”
“走路去,又不遠。”裴之聲說。
“得,哥幾天就陪你走一走。”
梁桉是出了名的懶,能躺着絕不坐着,能坐絕不站着,即使如此,他身材也還不錯,誰說不是天賦異禀。
彌煙道偏僻,一路上無人。
兩人拎着酒瓶子,在街頭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酒勁上來,笑也大聲。
似是酒令人生熱,梁桉也脫了衣裳,學裴之聲搭在肩頭,自是倜傥。好在無人,否則被罵流氓,二人解釋也來不及。
“你還記不記得那次,對面女校大姐大找你單挑,一拳把你打趴下的事,哈哈哈哈你說你當時倒也倒得太假了。”
“倒也不是,認輸也不是,要我怎樣?”
“裝也要裝像點啦。”梁桉說,“還有班上成績最好的那個書呆子,叫什麽來着,被欺負了,你幫人出頭還被處分,慘啊聲仔,不過後來給你處分的那人被查出貪污,也算現世報。”
“嗯。”
梁桉頗為贊賞地看着他,“裴少,我是覺得,你蠻心善。”
“心善,梁少也心善,給張副卡用用?”裴之聲攤開掌心。
梁桉一巴掌拍他手心,“錢系我嘅命。”
“阿曼姐要錢,你給不給?”
“給,點會唔畀?”梁桉說,“阿曼亦系我嘅命。”
“癡情種。”裴少點評。
拐彎穿進另一條街,許願池就在前方庭院深處。
夜裏街巷燈色昏昏,飛蟲纏繞成團,兩個大高個男人穿行街巷,停在被鎖住的庭院門前。
梁桉打了個響指,“翻牆。”
好在這牆不高,梁桉墊腳,兩手正好扒住牆的最上方,他試圖做引體向上,無奈梁少平日運動少,肌肉不發達。
他尴尬地摸摸鼻子,“阿聲,你先上。”
裴之聲抿唇笑了笑。
這時,後方傳來一聲平靜的,“二少爺。”
轉頭一看,正是何言……身邊還站着個,漂亮的女人。
梁桉熱情打招呼,“诶呀阿言你來得正好,你給我墊一下腳,讓我翻過去。”說完,他又看向季如煙,“這位是?”
“呃……”何言欲言又止,看向裴之聲。
裴之聲這會兒完全沒了平日矜貴總裁樣,妥妥的街頭混混,他走到季如煙面前,卻是對何言說,“阿言,帶梁少去旁邊玩玩。”
“老爺那邊——”
“給我半個鐘,我跟你走。”
“好。”何言說,“梁少,這邊請。”
“?”梁桉懵了,直到他看見裴之聲拉起季如煙的手腕往牆邊走去,“裴之聲你重色輕友。”
裴之聲頭也不回:“你說的對。”
許願池。
自然是要跟自己中意的人一塊看的。
讓何言把人帶來,也是他計劃的一部分。
“裴之聲。”季如煙淡淡開口,“你讓我來這幹什麽?”
“待會兒你就知道。”
女人上上下下打量他,裴之聲迎上她的目光,“好看嗎?”
低沉性感,這樣的嗓音,适合調情。
“還行。”季如煙說。
“看一眼八百塊。”
“貴了。”
“那你開個價。”
季如煙朝他走近,“我要的男人,得是無價的。”
裴之聲莞爾,“好。”
“翻牆會嗎?”他問。
“不會。”
“教你。”
季如煙瞥了眼他的後背。
“不會動到傷口,別擔心。”
“沒擔心你。”
男人單膝跪下,她踩上他結實的肩膀,順利跨坐在牆上。
裴之聲身形矯健,引體向上輕輕松松,他從牆上躍下,轉過身,朝季如煙張開臂膀。
他一句話也沒說,借着月光靜靜看她。
如翩翩的蝶,自明月墜入人間。
裴之聲穩穩接了個滿懷,馨柔發香撲在他鼻尖。
“不怕我接不住你?”
“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