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雪寺
雪寺
山裏的夜晚氣溫低,零點後,飄起紛紛揚揚的雪,煙火在大雪中綻放,像蒙了一層淡淡的雪白霧。
一樓外面,不少情侶裹着厚厚實實,在雪中拍照。
溫泉套房內,剛結束激烈情事的兩人偎依在藤木秋千上,搖搖晃晃地,望着落地窗外的暴雪煙火。
“困了?”懷裏的人眼皮耷拉着,瞧上去不太精神。
季如煙蹭了蹭他溫熱的胸膛,“次數太多了,累。”
男人低笑着,胸膛也跟着發震,“我以後盡量控制,不超過四次?”
“三次吧……你一次都夠久了。”
“好。”
裴之聲低頭親吻她剛被他吹幹的頭發,誇道:“香香的。”
“阿聲。”
“嗯?”
“其實那天,你回頭看了我對不對?”
裴之聲攪弄她長發的手頓住,那天是哪天,他們都心知肚明。
他回頭了,她都知道。
因為她足夠了解他。
Advertisement
“嗯。”裴之聲深深嘆氣,“舍不得,那能怎麽辦。”
“裴家的人找到我們小區了。”季如煙還是把事情都告訴了他。
“我知道。”裴之聲擡手覆上她平坦的小腹,“我需要回去一趟。”
“什麽時候走?”
“明天。”裴之聲說,“處理好那邊的事,我會回來。”
“你在摸什麽?”
“你的生理期應該快到了。”裴之聲揉捏着她的腹部,“到時候我不在,記得按時喝紅糖水,生理期結束了再吃點豬肝菠菜補補。”
“好,放心。”
“不許再瘦下去了。”
“好。”
“堅持泡腳。”
“好。”
裴之聲說什麽她都應,壞心思突然冒出來,“下次,試試我剛才提議的姿勢?”
季如煙一把推開他,“不要!”
屋外的煙火燃盡,裴之聲笑着把人橫抱起來,“睡覺了乖乖,再過幾小時就要早起去寺廟了。”
兩人在床上又溫存了會兒,倒是把季如煙鬧得沒了困意。
“你睡了嗎?”
“沒呢。”男人閉着眼回她,“睡不着嗎?”
“有點。”
“看來還是不夠累啊。”
“……”
裴之聲在她耳邊輕笑,溫熱的氣息噴灑在她耳後,“要不要聽粵語的哄睡歌?”
“好啊,你唱。”
“月光光,照地堂,蝦仔你乖乖瞓落床……”
“一覺瞓到大天光……”
男人磁性的嗓音像安了3D混響,在季如煙耳邊環繞。
“這是你們那邊的搖籃曲嗎?”
“嗯,小孩子不睡覺,阿媽阿奶就會唱這首月光光。”
季如煙想起裴關禾曾給她說過,裴之聲出生就被抱走了,連母親的面都沒見過。
她比他運氣稍微好一點,遇到了季珩跟言笑,可是裴之聲卻始終沒有得到過家人的關愛。
季如煙轉過身,抱着他的腰,“你教我唱。”
“嗯?”
“你教我,以後你睡不着,我也唱給你聽。”
男人沉默了會兒,像是敗下陣來,揉揉她的耳朵,“如煙啊,你這樣,我明天怎麽舍得走。”
說完,他還是一字一句地教懷裏的女子唱。
唱着唱着,就都沒了聲兒。
再次睜眼,天蒙蒙亮。
元旦清早,有四對情侶要去因果寺,陶哥安排了四輛車送他們上山。
車子開到山頂,正好趕上日出。
身後是蓬勃朝陽沖破霭霭雲層,照盡覆滿白雪的山林,天色紛呈,萬千氣象。身前是肅靜古寺,鐘聲沉重而悠遠地回蕩在山巅。
裴之聲和季如煙摘下手套,十指緊扣,就着這瑰麗的景色,拍下了他們重逢後的第一張合照。
踏進寺廟遇到的第一個沙彌一眼就認出了他倆,掌心合十朝他們莞爾一笑,“許久未見了。”
兩人也禮貌地作揖回禮,“忘塵師傅,新年快樂。”
“二位都是舊友,請自便。”
因果寺的師傅們因常年居于山中,濕寒之氣入體,大多人膝蓋都不好,逢着雪天和雨天,走路都不利索。
裴之聲跟季如煙一人拎着一口袋祛濕、保暖用的物資,捐到了後勤處,然後才去大雄寶殿上香。
屋檐上積了雪,風一吹,簌簌落下來,又像是揚起了漫天大雪。
香爐的火苗微弱跳動,卻是純白世界唯一的溫暖。
點香敬諸佛,禮拜四方天地。
廊下有僧人并肩而立,目視着院中那一對璧人。
“命定之人,走不散的。”
“這世間遇到正緣的幾率可謂是渺茫啊,難得,難得。”
季如煙許完願,悄悄擡眼看向身側高大的男人,卻撞進他含笑的眼眸。
他已看她多時。
很多年前也是這樣,少年總是比她先睜眼。
兩道身影仿佛重合到了一起,一道青澀,一道沉穩。
“你的願望總是很少。”季如煙挽着他的手臂,踩着厚厚的積雪,一同去觀音殿。
“因為沒幾個人能占據我的願望。”
觀音殿前面的銀杏枯枝上,系滿了紅綢帶,風過時,凡人的欲望也随着飄蕩。
季如煙在樹下站定,忽而瞥見其中一根綢帶上有“如煙”二字,她定神一看,“如煙如願”。眼神挪至旁邊的綢帶,“季如煙一生順遂”,“季如煙平安健康”。
很多個“季如煙”。
她詫異地回過頭,“你之前來過?”
“從A國死裏逃生後,我在這裏住了一個月。”裴之聲說,“養傷,祈福。”
所以忘塵師傅的那句許久未見,是對季如煙說的。
“那你……”季如煙躊躇着說,“都看到了?”
裴之聲溫和一笑,“看到了,你的祈願,有季叔叔、言阿姨,也有我。”
那些絲帶都是她在兩人分手後挂上去的,與其說是祈願,不如說是自己想和這個地方做一個了結,從那之後她再也沒來過因果寺。
裴之聲攤開一條綢帶,提筆蘸墨,一筆一畫用心寫下季如煙的名字,季如煙也在旁邊寫下他的名字,姓名相依,人也相依。
季如煙,裴之聲
相知相守,千秋不改
·
裴之聲沒能等到第二天離開。
從羅剎山回城區的路上,他就收到了電話轟炸。
如果是以前,裴之聲可能會直接關機,懶得理他們,但現在他出奇有耐心。
季如煙的小區門口停了好幾輛豪車,車牌清一色的“港”字開頭,路過的人頻頻側目,瞧這架勢,還以為哪家少爺要來迎新娘。
裴之聲看着全身上下捂得嚴嚴實實的男人下車朝他們停靠的位置走來。
烏誠俯身,敲敲他的車窗。
裴之聲準備下車,卻被拉住胳膊。
“要平安。”季如煙說。
“好。”裴之聲說完,吻了吻她的手背,“照顧好自己,等我回來。”
烏誠靠坐在車頭,見裴之聲這麽配合地出現,他微微有些意外,“三哥,身體可還好?”
他叫他哥,意味着什麽,不言而喻。
烏誠選擇跟裴志興為伍,裴之聲不覺得奇怪,他冷眼掃過去,“死不了。”
烏誠嗤笑,“那還……蠻可惜的。”
裴之聲走在前面,烏誠稍微落後一步,忽而轉頭看向車裏的季如煙,眼神說不清道不明。
等到路邊那一輛輛豪車開走後,季如煙才解開安全帶,坐到駕駛座的位置,她撥了個電話。
“我現在過來找你。”她說。
電話那頭,男人的聲音疲憊不堪,“就不能先給我一點時間?”
“不能。”季如煙開了導航,朝着目的地駛去。
“鐘翊沉,我希望你可以,稍微有點擔當。”
裴之聲和烏誠同乘一車,烏誠見他一直低頭在手機上滑動,好奇心重,餘光看了眼,好家夥,擱那在挑情侶合照做壁紙呢,這松弛感,完全不把接下來會遇到的風暴放在眼裏。
“看夠了?”裴之聲冷淡開口,“這兩張哪張更好看?”
裴之聲把手機遞到烏誠面前,一張是他把季如煙摟到懷裏笑得很開心的照片,一張是他親季如煙側臉的照片。
無論哪一張,對烏誠來說都是當頭暴擊。
他木着一張臉說,“都醜。”
“嗯,你嫉妒。”
“……”
“哦對了,畢竟,你只是姜晴詩的床伴,要地位沒地位的,裴家也是難得出這麽一位純種joker。”
“……你最好是待會兒也能這麽嘴硬。”
不知是來自哥哥的血脈壓制,還是嘴炮技能太弱,去機場的路上,烏誠沉默了很久。
裴之聲在換了幾十張照片後,終于選定了其中兩張作為壁紙和屏保,甚至還換了微信頭像、朋友圈背景圖、聊天背景圖。
更換完成,他給季如煙發了消息。
說起來,加微信這事還是某天白日宣淫後,他拿季如煙的手機加了自己,并截圖發到季如煙微信上炫耀。
季如煙對他一連串的幼稚行為表示不理解但尊重。
收到裴之聲發來的消息時,季如煙正和鐘翊沉當面對質,原本緊繃嚴肅的臉在看到消息那刻,忽然有一瞬間變得柔和。
鐘翊沉将她的表情變化盡收眼底,自嘲地笑了笑,“我是不是永遠比不過他?”
“我說過的,沒人可以和他相比。”季如煙放下手機,“你對我也不是真正的喜歡,你只是不甘心。”
“不甘心……”鐘翊沉重複她的話,“沒想到你的好人牌就是否定我對你的所有感情。”
“鐘翊沉。”
“明明我先來的。”
“什麽?”
“明明我先一步,認識你,喜歡你,陪伴你。”
季如煙神情漠然,“別裝了,當年裴之聲跟我分手後,你是不是去找過他。”
“我沒有。”男人斬釘截鐵否定道。
季如煙身子前傾,壓迫感十足,“你根本就不是阿森,你知道裴之聲一直都介意你的存在,所以專門刺激他,我不明白你為什麽要苦心積慮地演這一出。 ”
“如煙。”鐘翊沉笑容苦澀,“你只是來下結論的,不是來聽我的解釋的。”
“那你告訴你,當年,你都跟他說了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