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陪伴
陪伴
第二天中午,季如煙跟季珩回家收拾好言笑的行李,然後回到醫院,接上言笑和裴之聲,一塊兒去了機場。
辦好托運,季珩送他們到安檢口。言笑今天穿得很厚實,機場開了暖氣,她也沒把帽子摘下來,這個毛線帽還是季珩買給她的。
“好好接受治療。”季珩的手摩挲着她的手背,“我會抽出時間過來的,等我。”
“嗯。”言笑吸了吸鼻子,“不等到你,我是不會安心閉眼的。”
“說什麽傻話,呸呸呸。”季珩看了下手表,他一貫節儉念舊,一塊手表戴了二十多年,修了又修,始終沒有換新的。
言笑看着他的表,“等到我好了,一定要給你換塊新的。”
“好,你要說到做到。”
“沒問題。”
二十多年的老夫老妻,把機場抱了又抱,就是舍不得放手。
直到季如煙提醒他們,登機口很遠,再聊下去時間就來不及了,季珩才摸摸言笑的後腦勺,把人從自己懷裏拔出來。
“鼻子都哭紅了,當着倆孩子的面,像什麽樣。”季珩寵溺地抹去言笑臉龐的淚水,看向季如煙,“那我就把你媽媽交給你們了。”
“爸,你要保重身體。”季如煙抱了抱他。
“阿聲。”
“季叔叔。”
“你工作肯定很忙,不用把時間都花在我們這兒。”季珩說,“你能做到這個地步,我們已經很感謝了。”
“季叔叔,是您說的,我們現在……是一家人。”裴之聲說完,看了眼季如煙,“一家人之間彼此照顧是應該的,不要跟我見外。”
“進去吧。”季珩擺擺手,“等你們都進去,我再走。”
言笑跟季珩結婚30年,還是第一次經歷這麽長距離的分別,萬般不舍也只有咽到肚子裏。
直到言笑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視野中,季珩才摘下眼鏡,控制不住地将臉埋進掌心,壓抑地哭了起來。
路過的人看着這位身形并不高大,甚至因為長時間的講課,背脊微微彎曲的男人,喉頭溢出一聲聲的哽咽,他們不知道他經歷了什麽,只覺得有些可憐。
行人步履匆匆,沒有時間為一個哭泣的男人停留。只有一個看着才六七歲的小女孩小跑過來,遞給了季珩一包紙巾。
季珩在看到紙巾包裝那刻,就止住了哭聲。
言笑只用這一個牌子的紙巾,連味道都是一樣的桃子味。
他擦幹眼淚,看向前方,明明沒了言笑的身影,但他知道,無論相隔多遠,她永遠聽得到他的心聲。
上飛機後,季如煙才把季珩囑托給她的文件袋交給言笑。
文件袋鼓鼓的,打開一看,裏面裝滿了信封。
言笑拆開其中一封,歪歪扭扭的“狗爬字”,她一眼就認出來是誰寫的。
“這孩子,考的最好的一次,是全班第三。”言笑戲谑道,“只不過是倒數的。”
“信紙都皺巴巴的,不知道掉了多少淚。”季如煙看着上面被淚痕暈開的墨跡,“他們還是很愛你的。”
“雖然經常會被他們氣到,但他們也是群很善良的孩子。”言笑說,“只不過在我們那樣一個本來就不怎麽重視教育的地方,很多父母孩子的重心都沒放到學習上。”
言笑一行一行認認真真看完每一封信,季如煙湊到她旁邊,聽她說着每個學生的故事。
“這小孩兒是奶奶帶大的,很懂事,可惜小時候沒學過英語,英語成績很難提上來。”
“這個女孩子特別聰明,物理回回都是95以上,語文太差了,之前我還讓你爸給她補課來着。”
“這個孩子高三進步了50多分,上次問她,她說想要考到京市去追星……”
“這個孩子去年爸爸在工地出意外去世了,唉,我跟你爸還捐了錢,對他的成績影響還是蠻大的。”
裴之聲跟她倆隔着一個過道,他處理着手頭的工作,也不忘一字不落地聽完了言笑的話。
他旁邊坐了一個同樣一直在辦公的男人,眼神有意無意地落在他的手指上。
過了會兒,他終于開口問道:“先生,你這戒指在哪買的?實體店定做的嗎?”
裴之聲的素戒乍一看并不特別,但上面有許多紋路,一看就是精心設計過。
“我自己做的。”
“啊?”男人反應過來,“你是手工藝人?”
“不是。”
“明白了,手工大師!”男人振奮起來,立馬掏出手機,“要不咱加個微信,我定一個戒指,價格好商量,只要我老婆喜歡就行。”
他的聲音太大,季如煙在旁邊聽到後捂着嘴憋笑。
言笑湊到她耳邊,“诶,阿聲還會做戒指呢。”
季如煙挑出脖頸間的項鏈,言笑一眼就看到挂在項鏈上的素戒,“還做了一對呢。”
“我也是剛剛才知道,這是他自己做的。”季如煙說。
“上面是不是還刻了你倆的名字呢?”
“是的。”
“阿聲有心了。”言笑小聲問她,“不過你怎麽不戴上?”
“因為他當時說……”季如煙往旁邊看了眼,确認裴之聲的注意力沒在她身上,偷偷告訴言笑,“下次做個更好看的再戴。”
“那戴哪兒呢?”言笑挑挑眉,“下次幹脆就戴無名指吧。”
“媽……你真是。”
“我同意阿姨說的。”裴之聲冷不丁地來了一句。
季如煙的耳朵都紅了,“你們少說兩句吧。”
“你們一家人感情真好啊。”男人發出感嘆,“要是我們家也能這麽和諧就好了。”
裴之聲又開始忙工作,由着男人在那自說自話。
忽然,男人轉過頭來,“我還是覺得你太熟悉了,你就算不是手作大師,也一定是一個在電視上出現過的人。”
“長這樣,難道是明星?”他懷疑地掏出連上空中Wi-Fi的手機,“問問我表妹。”
男人在通訊錄裏面翻找,“謝……诶,她叫什麽來着?”
“……”
謝?
裴之聲目光落在他的手機屏幕上,赫然看到了謝夢棠的名字。
“哦對了,謝夢棠。”男人嘀嘀咕咕着。
“你叫什麽?”裴之聲問。
“我?我叫謝州宇。”男人說,“你呢?認識一下呗。”
“你是港城謝家的?”
“對。”謝州宇摸了摸鼻尖,“所以才注意到你的戒指嘛,作為珠寶商,我還以為你是流落在民間的滄海遺珠,想把你招攬進來呢。”
裴之聲和季如煙對視一眼。
最近發生太多事,他都沒時間和她聊要怎麽處理和謝家的關系。
瞞倒也能瞞着,只是……總不能瞞一輩子。季如煙不是一個逃避的人,她喜歡直面解決問題,而裴之聲既然也查到她跟謝家的事,說明謝家也離找到真相不遠了。
“兄弟,你到底叫什麽?”
“裴之聲。”
“裴?哪個裴?”
“非衣,裴。”
謝州宇瞪大眼睛,“你就是那個死了好多次都沒死成的裴家繼承人啊。”
“……嗯。”
“死了很多次都沒死成是什麽意思?”言笑問,“是在說阿聲嗎?”
“這個……”季如煙含糊其辭,“媽,我後面再跟你講。”
裴之聲用眼神示意謝州宇,後者心領神會,“抱歉抱歉,我只是聽說過你的事跡,但我這人比較懶,很少去關注商界的事,所以不太認識你的臉。”
“不過話又說回來。”謝州宇探頭看向季如煙,“你老婆的臉,我瞧着也挺眼熟的。”
季如煙對上他眼神那刻,心咯噔一下。
她跟謝州宇有着相似的眉眼。
“瞧着跟我表妹還有點像。”謝州宇心思簡單,有什麽說什麽,話都不過腦子。
裴之聲擋住他的眼神,“我們聊聊手工戒指的事。”
“好啊好啊。”謝州宇的注意力立馬被轉移了。
抵達港城後,裴之聲先跟着季如煙他們去了醫院。
這是家私立醫院,據說一天的住院費趕得上季如煙大半年的工資,這都不算意外,裴之聲給言笑安排的主治醫生是在國際上都享有盛譽的乳腺外科專家。
專家的名字,是季如煙在網上搜索時看到過的,把這樣一位專家請過來為母親做專門治療需要多少錢,她想都不敢想。
按照流程做完檢查後,言笑因為太累,先去休息了。
季如煙把裴之聲送到門口,“你先忙公司的事吧,不用擔心這邊。”
“什麽事都不要瞞着我。”裴之聲說,“不要逞強。”
“知道了。”
“如果我來不了,我們就視頻通話。”裴之聲語氣堅決,“每天必須一個電話。”
“知道了……”
“要告訴我你三餐吃了什麽。”
“好的。”
“睡得好不好也要說。”
“明白。”季如煙歪頭看着他,“還有什麽嗎?裴總?”
“親我一下。”他微微俯身。
季如煙看了下四周,确定沒人後,才踮起腳吻他的唇,“可以了嗎?”
“那我走了。”
“好。”
“季如煙。”
“又怎麽啦?”
男人攬過她的腰,把人帶入懷中,這是個溫柔的擁抱。
季如煙聽見耳邊傳來的低語。
“無論發生什麽,我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