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
第 9 章
親子鑒定報告被遞到裴千廷手裏時,裴千廷正在處理一份重要文件,看着放在桌上的幾頁薄紙,他頭也不擡,“把結果念給我聽。”
幾頁廢紙,看了也是浪費他的時間。
韓文拿起那幾頁紙,翻到最後一頁的結果欄,眼神震驚,張了張口,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等了半天沒有聽到聲音,裴千廷不耐煩地吼道:“你是不識字嗎?”
韓文身體抖了抖,看着那幾行字,硬着頭皮開口:“依據DNA分析結果,1號檢測人是2號檢測人生物學父親的相對機會為99.99%。”
話音落下,辦公室內靜寂無聲,下一秒,簽字筆在文件上劃出一條淩厲黑線,接着被狠狠地甩了出去,裴千廷怒瞪着韓文:“你他媽從哪找的DNA?”
韓文低頭道:“裴先生,1號檢測人是您的DNA,2號檢測人是徐雁來的DNA。”
桌上文件全都被掃到了地上,裴千廷豁然起身,眼底掠過一絲陰鸷,聲音像是從喉嚨裏擠出來:“你說他的名字叫什麽?”
韓文道:“徐雁來。”
手裏的報告被裴千廷搶過,裴千廷看向檢測結果,99.9%的數字清晰可見,昭然若揭。
“查,全都給我查清楚,我要這個人的所有資料。”裴千廷黑眸閃動着火光,戾聲吼道。
韓文領命離去,沒走兩步又回過頭:“裴先生,要檢測一下他和夫人的DNA嗎?”
裴千廷陰鸷的眼神瞪向韓文,韓文忍不住後退了一步,良久,一個字一個字從裴千廷的唇間迸出:“做,還有裴月還,全部都做,把莫眠當初生産時見到的人一個不漏,全部找出來。”
韓文想要離開,但還是硬着頭皮說:“那要先告訴夫人嗎?”
“在她面前不準提一個字,等完全确定後,我會親自跟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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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文低頭轉身,然而就在下一秒,身形卻僵住了,“夫人。”
裴千廷擡頭震驚看去,莫眠站在辦公室門口,不知道站了多久,此刻身體顫抖,一只手緊緊抓住門框才沒有倒下去,她看向裴千廷,深呼吸了好幾口氣,才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但一張口,帶着哭腔的嗓音卻逸出了她的震驚和難過。
“裴千廷,所以,是我們當初把兒子弄丢了嗎?”
餐廳內。
裴月還被松開的手腕已經變得青紫,瘀痕像是長在手腕上的一部分,難以忽視,一碰就痛。
楊舒雅捧着裴月還的手腕,小心翼翼地呼氣,裴月還隐隐的抽泣聲傳來。
“哥哥……哥哥……我怕……”徐露言抽噎地說着害怕。
徐雁來好似這一刻才恢複了理智,他低頭看向徐露言,徐露言的眼淚淌了滿臉,她哭得很難過。
徐雁來微不可察地呼了口氣,然後将徐露言抱起,輕聲說:“別怕。”
裴月還淚眼朦胧地朝他看過去,眼底殘存着懼意和厭惡。
徐露言緊緊抱住他的脖子,看着周圍的一切,接着閉上了眼睛,害怕道:“哥哥,怕……怕……”
場面混亂,衆人面面相觑。
餐廳經理也不知道要不要繼續報警。
徐雁來抱着徐露言邁步離開,這時一群保镖忽然從外面沖了進來。走在最前面的韓文一看到徐雁來,眼皮狠狠跳了下。
裴月還一看到韓文,眼淚落得更加洶湧:“文叔。”
韓文看着裴月還的手腕,青紫一片,聲音冷厲:“誰幹的?”
不用裴月還指認,在場衆人的眼神就告訴了韓文,始作俑者是誰。
韓文看向徐雁來,目光沉了沉,忍不住舔了舔唇,徐雁來的眼神沉靜,直視向韓文,似乎并不把他和這群保镖放在眼裏。
“先送小姐去醫院。”韓文命令道,有保镖立刻帶裴月還和楊舒雅離開。
林宇凡擔心韓文會對徐雁來不利,急忙擋在徐雁來前面,笑嘻嘻地說:“文叔,好久不見。”
韓文認出來人,恭敬道:“林少爺。”
林宇凡擺擺手,讓他不要這麽客氣,又繼續說:“文叔,這麽久沒見了,我請你吃飯吧。”
說完又看了看周圍,指着其他保镖,“也請這些叔叔們吃飯。”
“謝謝林少爺的好意,不過我們還有工作要做。”
韓文禮貌卻強硬地推開林宇凡,林宇凡拉住韓文的衣袖,這下也不裝了,聲音急促:“文叔,你聽我說,這就是一個誤會,他不是故意欺負月牙的,真的,我明天就讓他跟月牙道歉,不,不用等明天,現在,現在就道歉……”
韓文揮了揮手,立刻有保镖上前将林宇凡拉出餐廳。
徐雁來抱着徐露言,看着韓文走上前來,側臉緊繃,薄唇緊抿,一雙眼睛裏滿是冰冷。
韓文看了徐雁來良久,就在徐雁來忍不住要動手的時候,韓文卻退到一邊:“你走吧。”
徐雁來的瞳孔不自覺睜大,他不明白對方的意思。
接收到他眼底的疑問,韓文咳了咳,但什麽也沒有說,只是讓其他保镖都把路給讓開。
徐雁來眼底有着疑惑,抱着徐露言的手微微收緊,邊往外走邊注意着他們的動向。
等走出餐廳後,徐雁來緊繃着的身體才放松下來。
狐疑地朝餐廳內望了一眼,韓文仍舊站在原地,注意到徐雁來朝自己看過來的眼神,韓文掀唇想要示好,但徐雁來卻已冷臉轉身離開。
徐雁來抱着徐露言回到家,一推開門,秦虹站在客廳裏拿着手機,看到門口的兩個人才松了口氣,接着揚起聲音問道:“你們去哪裏了,給你打電話怎麽也不接。”
徐雁來沒說話,進門把徐露言放下,黑眸一順不順地盯着正在客廳小餐桌上吃飯的徐沖,眼底陰鸷冰冷。
秦虹注意到他的眼神,狀若無意地擋在徐雁來身前:“回來這麽晚還沒吃飯吧,先坐下來吃飯。”
徐沖邊往嘴裏扒飯邊擡眼看着兄妹兩人,不時從鼻孔裏發出冷哼聲。
徐露言緊挨着徐雁來的小腿,看到徐沖朝她投過來的眼神,身體又忍不住發抖。
徐雁來看向秦虹,指着徐露言被燙傷的胳膊:“阿言胳膊被燙傷,我帶她去醫院了。”
秦虹看到女兒被繃帶纏裹的小胳膊,眉心狠狠一跳,拿起她的胳膊,急聲問道:“燙的嚴不嚴重,疼不疼,怎麽燙到的?”
徐露言頂着徐沖嫌棄憎惡的眼神,小聲說:“水,倒水,爸爸讓我倒水……”
“操,你他媽別往老子身上推。”徐沖聽到這話,立刻摔了筷子,怒斥道:“笨手笨腳,跟個廢物一樣,怎麽沒把你燙死。”
徐露言的眼底又開始積聚起霧氣,不敢再多說一個字。
徐雁來眸光像是被火焰灼燒,推開秦虹,一只手把徐沖提起來就往地上摔,徐沖身上的傷還沒痊愈,一碰到地面就連聲呼痛。
“操,我是你老子,你他媽又動手,秦虹,看你生的好兒子,狗雜種,敢跟老子動手,老子遲早要弄死你……”徐沖被摔得腦子有些暈,條件反射般地又開始罵罵咧咧。
徐雁來聽到他的罵聲,眼裏的戾氣一層層彌漫上來,舉起拳頭就要揍過去,但卻被人突然從身後緊緊抱住。
“雁來,別打了,別打了,他是你爸,你不能打他,別打了,……”秦虹抱住徐雁來的腰,哽咽地急聲勸阻。
徐雁來想要甩開她的束縛,但秦虹不知道為何突然有這麽大的力氣,徐雁來硬是無法掙脫分毫。
徐沖已經從地上爬了起來,撐着牆壁在死命的咳嗽,一雙渾濁的眼睛對徐雁來射出怨毒的光。
他打不過徐雁來,不敢對徐雁來動手,但心底也着實氣不過,于是就往秦虹腿上踹了一腳,“死女人,都是你兒子幹的好事,生出來的都是些什麽貨色,連個好兒子都給老子生不出來……”
秦虹被踹得一趔趄,身子往前撲去。
徐雁來被他的動作再次激怒,手上用力一把推開秦虹,沖上前一把抓住徐沖的頭發把他的腦袋往牆上撞,巨大的“砰砰”聲傳來,在狹小的客廳裏不斷回蕩。
“我說沒說過不準你打我媽,你再打,再打啊……”徐雁來怒聲吼道。
腦袋被磕到牆上,接連不斷的劇痛襲來,徐沖這才感覺到害怕,他想要開口求饒,但卻說不出一句話。
徐露言看到這一幕蹲在牆角抱住了自己,她喜歡哥哥,但是哥哥打架的樣子好可怕。
徐雁來抓住徐沖的腦袋往牆上撞,眼底猩紅,眼神茫然,像是陷在一個巨大的夢魇裏無法醒來。
他手上的動作已經成為一種刻板的重複。
“砰”
一道重擊聲傳來,徐雁來的背上挨了一棍,他手上的動作因為這一棍停了下來。
轉過頭,秦虹手裏粗圓的擀面杖落在了地上,她朝徐雁來哀痛地乞求:“別打了,他是你爸,你不能打他……你不能對他動手……”
徐雁來像是感受不到背上的疼痛,秦虹的動作已經讓他的心冷卻了下去。
徐雁來說:“他燙傷了阿言的胳膊。”
秦虹看了眼牆角的徐露言,然後別過頭去,“現在不是好好的嘛。”
“他對你動手。”
“我習慣了。”
沉默,良久的沉默,徐雁來看着流淚的秦虹,蠕動了下唇角,卻最終無話可說。
秦虹躲避開他的視線,輕聲說:“這就是我們的命,我早就認命了。”
她說,這就是我們的命,我早就認命了。
徐雁來站在原地,緊攥的手指漸漸松開,徐沖的身體立刻癱軟地滑了下去。
小小的空間內,很久沒有聲音傳來。
徐雁來垂在身側的手松了又緊,緊了又松,黑發淩亂地遮擋住額頭,黑睫纖長,投在臉上落下一片昏暗的陰翳。
徐露言咬着自己的胳膊,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不知道過了多久,對面的窗口忽然傳來一聲怪笑:“這就停了,怎麽不打了,老子還沒看夠戲呢,今晚的樂子又沒了!”
徐雁來側臉緊繃,突然一拳砸向牆面,冷着一張臉,轉身大步離開。
接着,門從外面被狠狠甩上,“哐”的一聲,在安靜的夜裏炸響。
看着留在牆面上的血色印記,秦虹痛苦地閉上了眼。
徐雁來從家裏離開,在路邊小超市裏買了兩罐啤酒,一打開就不要命地順着喉嚨往下灌。
啤酒的苦味在胸腔裏蔓延開來,徐雁來胸膛起伏,一雙黑眸充斥着陰霾。
酒液順着唇角流下,兩罐啤酒很快見了底,徐雁來用力抹去唇邊的酒漬,空了的啤酒罐被他狠狠砸到了地上。
他還不夠認命嗎?
窮他認了,沒有未來他也認了,被人折辱他也認了。
現在呢?還要讓他怎麽認命?
要了他這條命嗎?!
怒火無處宣洩,徐雁來又是一拳砸向身側的石灰牆壁。
有濃妝豔抹穿着低胸裝短褲的女人從旁邊經過,看到他這個樣子又走了回來,刻意勾引的聲音,“帥哥,想發洩發洩嗎?”
徐雁來瞪向她,對她身上的清涼裝扮視而不見:“滾。”
女人被罵了一句,臉色挂不住,想要離開但在看到他的臉後,又一次伸手摸向他的臉試探道:“我的技術可是很好的,保證讓你,啊,救命……”
徐雁來抓住她的手臂,手指用力一掰。
“神經病,趕緊放開我,簡直有病……”手臂劇痛,女人感覺自己的胳膊真的要被這個男人扭斷。
徐雁來眼底一片漠然,手裏抓着的仿佛不是人的手臂,而是一根脆弱的樹枝柳條。
骨頭清脆的聲響傳來,女人拼命地大喊,兩只腳朝徐雁來不要命地踢去,但徐雁來絲毫不在乎對方的攻擊。
女人的心底襲來巨大的恐慌,她害怕自己的胳膊今晚真的要廢在這裏。
她後悔了,不應該招惹對方的。
“求你,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徐雁來沉溺在自己的思緒裏,對女人的求饒聲置若罔聞。
他想要毀滅,毀了這個世界,再毀了自己。
“雁哥。”突如其來的一聲大喊讓徐雁來晃了下神,手上下意識松了力。
“滾。”徐雁來将對方的手臂甩開,怒吼道。
女人舉着手臂立刻慌不疊地跑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