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

第 10 章

陳星跑上前,聞到徐雁來身上的酒氣,又看到他手背上有着淡淡血跡,驚訝道:“雁哥,你怎麽在這?我正要去找你呢。”

徐雁來問他:“有事?”

陳星看到徐雁來手上的傷,提議道:“哥,先帶你去老李頭那看下手吧,你手上流血了。”

徐雁來甩了甩手,手上的血珠随着他的動作飛濺到地上,他面上渾不在意,“找我幹嘛?”

陳星說:“哥,你上次不是讓我給你找活嗎?我給你找好了,一晚上五個小時,一小時二十。”

一個晚上就能賺一百塊錢。

徐露言下半年就要上小學了,秦虹商場的工作沒了,徐沖又把家裏的存款給賭沒了,今晚帶徐露言去醫院又欠了林宇凡的錢。

徐雁來只能找份零工掙錢,他沒辦法看着秦虹一個人出去打工養家。

徐雁來問:“哪的活?”

陳星期期艾艾,臉上有幾分猶豫,但最後還是跺了跺腳說了:“黃老板那裏,他最近在找人看場子。”

徐雁來擰眉:“黃阿滿?”

陳星“昂”了一聲,底氣不足,“上次……那不是他場子……被舉報了嗎,就想加強這方面的安保,現在一直在找人站崗放哨,從晚上九點到淩晨兩點。”

徐雁來:“他知道是你報的警嗎?”

陳星搖頭:“應該不知道,那天晚上我都沒出現過。”

徐雁來點頭,“我知道了,這事你別管了,我自己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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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星面露疑色:“哥,你真去啊?”

徐雁來疑惑看他,陳星解釋:“我其實就瞎跟你說說,上次你不是在他那場子打人了嗎?而且,你前腳走後腳就來了民警,黃老板不會那麽好說話的。”

徐雁來沉默,接着沉聲道:“我先去看看,他今晚在哪裏?”

“我帶你過去。”

一路上,陳星勸徐雁來再好好想想,但徐雁來理都不理他。

到最後,嫌陳星太吵,徐雁來就以“我缺錢”堵了陳星的嘴。

住在深水巷裏的人,誰還不是一樣,寧願不要命也要錢。

陳星從小父母雙亡,爺爺奶奶開了一家棋牌室把他撫養長大,從小跟在徐雁來身邊混,也說不上混,無非是受了欺負找徐雁來,然後徐雁來帶着他去揍人。

六年級之前徐雁來幫他揍了很多人,上了初中就揍得少了,因為陳星個子竄高了,開始把頭發染成黃毛,整天一副流氓混混非主流打扮,普通學生看他那樣,自然是能有多遠就躲多遠。

今年他上初三,馬上就要畢業了,等畢了業他也要找份工作,反正他不準備再繼續念書。

他不是讀書的料子,而且他爺他奶也沒錢供他讀書。

徐雁來落在他身後半步遠,忽然問道:“最近有人欺負你嗎?”

陳星回頭,一臉得瑟:“當然沒有,我現在也被人叫一聲星哥,誰敢來惹我。”

徐雁來對他的話不發表任何評價,只淡淡“嗯”了一聲。

似乎也忘記了,小時候陳星來找他的時候被揍得有多慘。

因着徐雁來這句話,陳星又開始打開話匣子,先從打群架說到學校食堂飯菜難吃,再從班主任和數學老師鬧離婚到班上有人早戀被發現,最後從棋牌室大爺大媽吵架說到想去給人理發……

很快,兩人就到了目的地。

徐雁來丢下一句“你別跟進來”,就一個人進去了賭場。

陳星留在外面,找了個隐蔽位置藏起來。

不知道是不是剛被嚴打過,今天的場子一點也不熱鬧。

徐雁來目光掃過幾桌,煙霧缭繞,啤酒瓜子亂飛,聲音嘈雜,但比以前的動靜小了很多。

有人認出了徐雁來,急忙轉身去找黃阿滿。徐雁來注意到了對方,跟在那人身後繼續往前走。

休息室裏,手下剛進去喊了聲老大,就被黃阿滿粗喘着氣打斷:“你他媽沒看見老子忙着辦事?想把老子吓萎啊!”

手下連聲認錯道歉,趕緊把徐雁來過來的事情說了一遍。

徐雁來剛一走進,就看到黃阿滿嘴裏叼着只煙,手裏系着皮帶走出來,順着黃阿滿的身體空隙,徐雁來看見了他身後的桌上有一條大腿,大腿上裹着一條破了的黑色絲襪,再往上是一條黑色超短皮裙。

徐雁來別開眼,不再去看。

黃阿滿看到人,嘴角露出一抹冷笑:“老子不找你麻煩,你他媽還敢主動出現在我面前?”

徐雁來也不廢話,直接問:“你要找人給你看場子?”

黃阿滿被他這種無所謂的态度氣笑了,“怎麽,你想賺這份錢啊?”

徐雁來:“想賺。”

黃阿滿吐出一個眼圈,走到他面前斜着眼睛打量,徐雁來目不斜視任由他看。

“你他媽還真敢說。”黃阿滿說:“行啊,先把老子的損失賠了,老子再考慮雇你看場子。”

徐雁來:“沒錢。”

“沒錢?”黃阿滿睨着他,輕蔑道:“沒錢就給老子留條腿。”

徐雁來定定地看了黃阿滿好半晌,這是談不妥了。

他不說一句話轉身就走。

黃阿滿給手下使了個眼色,手下心領神會,沖上去就抓住徐雁來的肩膀,然而剛一碰到肩膀,就被徐雁來抓住手腕,用力往後一掰,對方瞬間疼得慘叫出聲。

徐雁來一腳踹上他的肚子,黃阿滿的手下瞬間被踹出去兩米多遠。

其他手下迅速圍了上來,将徐雁來圍成一個圓圈,徐雁來躲過了兩個人的襲擊,但卻躲不過第三個人的,拳頭如雨點一般落在了他的身上,徐雁來到最後只能做到勉強自衛。

等到黃阿滿終于叫停的時候,徐雁來的臉上又多出來了幾道青紫,嘴角也有血流出,但是仍站在原地,沒有倒下。

徐雁來額上的青筋若隐若現,呼吸加重,喘着粗氣,但眼睛裏并沒有多少情緒,用手背将嘴角的血跡用力抹去,徐雁來看向黃阿滿,直言道:“我的腿你今晚留不下。”

黃阿滿卻笑了笑,不在意道:“明晚過來看場子。”

徐雁來問:“哪裏?”

黃阿滿:“到時會有人跟你說。”

徐雁來再不多問,轉身就走,行事作風極為嚣張。

有手下看不慣徐雁來的态度,對黃阿滿說:“大哥,他一點都不把你放在眼裏。”

黃阿滿看了說話的人一眼,一巴掌甩上去,怒吼道:“你們他媽的個個尊重我,十來個人連他一條腿都卸不掉。”

手下被罵了一頓,抱着頭閉緊嘴,不敢再多說一個字。

裴月還被保镖送回家的時候,已經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一進家門,就舉着瘀紫的手腕去找莫眠和裴千廷哭訴。

裴千廷不在家,莫眠在二樓房間。

莫眠正在把下午新買的衣服挂在衣櫃裏,看到裴月還青紫的手腕出現在眼前,心裏一陣緊張,手指輕觸腕上的傷痕:“怎麽弄成這樣?”

裴月還的眼淚剛剛止住,一被莫眠安慰又忍不住掉了下來,“媽媽,我好疼。”

莫眠替她擦掉眼淚,将裴月還攬在懷裏,柔聲安慰。

“乖月牙,別哭了,媽媽帶你去醫院,誰弄傷你的?”

裴月還抱住莫眠,邊哭邊說:“有人欺負我,他上次砸了我的相機,這次還打我。”

莫眠聽到這話,心裏一窒,輕輕松開裴月還,看着她哭得紅腫的眼睛,将她被眼淚沾濕的頭發撥弄到一邊。

“媽媽先帶你去看醫生。”

裴月還搖頭:“已經去看過了,醫生讓多熱敷就可以了。”

莫眠帶着她出去,“那我去幫你拿熱毛巾敷一下。”

裴月還離開前看到衣櫃裏挂着的衣服,腳步頓住,不解道:“媽媽,你怎麽買了男生的衣服,爸爸不穿這種款式。”

莫眠順着她的視線看去,衣櫃裏挂着一排排新衣服,上衣、褲子、外套,年輕時尚的款式,适合十七八歲男孩子的款式。

莫眠心髒一陣抽痛,勉強露出一抹笑意說:“媽媽待會再和你解釋。”

拿着傭人燙熱的毛巾,莫眠輕輕敷在裴月還的手腕上,熱意從毛巾源源不斷地流淌到皮膚,溫溫熱熱的,很舒服。

莫眠問:“這樣有沒有舒服點?”

裴月還點頭,但一想到徐雁來今晚的樣子,既委屈又憤怒。

“媽媽,那個男生太壞了,他随随便便就動手打人,不僅欺負舒雅,還使勁抓住我的手腕,不讓我走,我的手腕就被他給抓傷了。”

冒着熱氣的毛巾讓莫眠的心也跟着燙起來,她撐起笑容看向裴月還:“月牙,他可能是不小心的,我們這次原諒他好嗎?”

“才不要。”裴月還立刻拒絕,繼而有些傷心道:“媽媽,你怎麽幫外人說話,我才是你的女兒。那個人在青雲職高念書,整天只知道罵人打架,先是恐吓我,今晚還要打我,媽媽,你不知道那個人有多過分,我讨厭死他了,我要讓爸爸替我出氣……”

一滴淚從莫眠的眼眶裏忽然落了下來,莫眠的聲音哽咽:“可……可是……他……也許不是……故意的。”

一句話說得斷斷續續,莫眠說到最後已經泣不成聲。

裴月還被她的樣子吓到,急忙抱住莫眠,“媽媽,你怎麽了,是不是我說錯話了,對不起,我向你道歉,你別生氣了,我知道錯了。”

莫眠搖搖頭,淚水染濕了指縫,良久才擡頭說道:“沒事,是媽媽忽然想起了一些事,有些傷心。”

裴月還伸手給她擦掉眼淚,小心翼翼問道:“怎麽了?是不是和爸爸吵架了,要不要我去幫你出氣?”

莫眠擦幹眼淚,摸了摸裴月還的臉,搖頭笑道:“你別擔心,媽媽沒跟爸爸吵架。”

“那您別哭了。”裴月還吸了吸鼻子,嗓音裏有些哭腔:“您一哭,我也想哭了。”

“抱歉,讓你擔心了。”莫眠将裴月還臉側的長發捋到耳後,然後将她摟在懷裏,紅腫着一雙眼,保證道:“月牙,不管發生什麽事,你永遠都是我們的女兒。”

裴月還将頭埋在莫眠肩膀上,溫暖的,熟悉的馨香萦繞在她身邊。

她覺得媽媽說的話真奇怪,“可我本來就是爸爸媽媽的女兒啊。”

今晚,裴月還一直借口手腕疼撒嬌讓莫眠陪她一起睡,莫眠将她哄睡着後才離開。

她還沒有見過那個孩子,但已經給他把房間布置好了,衣櫃裏也挂滿了适合他的衣服,就是不知道他喜不喜歡。

她只有一張照片,那個孩子的臉上有傷,月牙說他經常打架,所以他也會經常受傷嗎?

受傷的時候會有人照顧他嗎?會帶他去醫院嗎?傷口會不會很疼,疼的時候有人安慰嗎?

莫眠輕撫着一件淡藍色衛衣,眼淚又掉了下來。

“怎麽還不睡覺?”生氣的質問聲從門口傳來。

莫眠轉頭望去,裴千廷倚在門框上,冷着一張臉。

莫眠看到他的手上拿着幾份資料,那裏面有最終的結果。即使沒有看見,她卻已經預料到了。

裴千廷看到她紅腫的眼睛,眉心微蹙,大步朝她邁去。

“哭什麽?”

莫眠不回答他的問題,追問道:“是嗎?”

裴千廷臉色沉了下來,沒有過多猶豫,冷聲吐出了一個字:“是。”

他的臉色奇差,顯然這個結果也給了他當頭一棒。

養了十七年的女兒不是自己的親生孩子,一個陌生的毫不相幹的人卻和他們有着血緣關系。

這種感覺,簡直太糟糕了。

“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我們只有一個孩子,結果卻不見了,他是怎麽丢的?”莫眠艱難地搖頭,說話語無倫次,淚流滿面,她始終想不通這場意外事故到底是怎麽發生的。

是因為她當年沒有保護好自己的孩子嗎?

裴千廷鐵青着臉,說:“有人故意調的包。”

當年莫眠生産時他沒有陪在身邊,所以才會讓人有了可乘之機把他的兒子偷走。

莫眠眼裏的淚落得更加洶湧,裴千廷單手擦掉她的眼淚,“別哭了,明天我們就把兒子接回來。”

莫眠看向他,張開嘴努力發出聲音,“我們……我們把他一個人丢在外面……這麽多年,我們欠了他好多……我不知道他是怎麽長大的……他身上有好多傷……”

裴千廷喉嚨幹澀,像是啞了一樣,良久才将她摟在懷裏,“我們還有足夠的時間補償他。”

莫眠靠在他的懷裏,眼淚将他的襯衫打濕,雙臂緊緊抱住裴千廷,像是落水的人攀住一根救命的浮木。

房門外,裴月還靠在牆上,眼眶濕潤,她用力捂住嘴強忍着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她睡了一覺醒來沒有看見莫眠,擔心莫眠又一個人偷偷難過,所以過來找她,卻沒想到聽到了他們的談話。

“我們只有一個孩子……”

“明天就把兒子接回來……”

“是有人故意調的包……”

爸爸媽媽說的每句話都是如此的陌生,但她确信自己聽懂了。

調包?調的誰和誰呢?

裴月還看着走廊上被拉長的影子,答案是如此明顯,她卻不敢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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