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下聘

第11章 下聘

姜貴忐忑得一整晚都幾乎沒合眼。

昨晚,他派心腹用一筆錢收買田欽那個欠賭債的小厮,成功将榮少錦騙到來財賭館。

但下藥這種關鍵的事,他不敢假手于人,自己喬裝成扮混進廚房,最終有驚無險地悄悄把藥混進菜中。

至此,姜貴認為拿下榮少錦已是穩操勝券。如果戲館那邊武敏吉能直接把姜閑帶回王府,就更是最好的結果。

當時他花了一點時間換掉僞裝和打扮。有上一世在端王府中的經歷,他早已熟知怎麽妝扮能讓自己更吸引人,前後也就花了一刻鐘左右收拾。

可是,等他趕到那間客房,卻見房門大開,本該在裏面的榮少錦不見人影。

姜貴頓時心中一咯噔。他強壓着慌亂,仔細看看桌上酒菜,發現都是動過的,猜測榮少錦可能藥效發作,自行出了房。

事情出現意料之外的發展,姜貴一邊暗自懊惱準備時間太短做不周全,一邊趕緊再使銀子找小二四處尋人。

好消息是榮少錦的馬還在,人估計沒走,壞消息則是尋一圈都沒見人。

就在這時,面色陰沉的武敏吉來了賭館。

姜貴大驚——武敏吉來了這裏,豈不是在戲館沒見着姜閑?

而姜閑去戲館的消息,是姜貴的書童以姜家下人的名義透露給端王府,要是現在他被武敏吉撞到,對方肯定會把氣撒在他身上。

這一世他可不想再和武敏吉有一丁點牽扯。

姜貴猶豫了好一會兒,最終還是更懼怕命運的軌道會向上一世偏移,只能趕緊悄悄離開賭館。

回家見到他派去戲館守着的書童,他才知道姜閑根本沒去戲館包間,武敏吉過去了當然見不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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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貴一巴掌抽得書童摔倒在地,罵道:“一點機靈勁都沒有!你向端王謝罪沒有?”

書童捂着腫起的臉,跪在地上委屈地回:“小的不敢……”

姜貴氣得又給了他一腳:“姜閑現在在哪?”

書童痛得臉色發白,卻不敢争辯,蜷着身子說:“小的回來後問過,大公子的确出了門,說是去看戲,現在還沒回來……”

事到如今,姜貴也無計可施,只得一邊祈禱賜婚聖旨別下得那麽快,一邊拼命思考下一步該怎麽辦。

第二天上午直到日頭高升,姜貴終于等到姜閑回來,連忙過去想試探姜閑昨晚的行蹤。可惜連姜閑的院子都沒進去,裏面只隔着門傳出一句“大公子身體不适要休息”。

姜貴不安到現在,再吃到如此生硬的閉門羹,火氣騰地沖上頭。

他從來不把姜閑真當兄長,只是以前他日子過得好,就沒去在意姜閑怎麽樣。但也完全沒想過,姜閑人都在矮檐下,竟然還敢不對自己低頭。

再一想到上一世自己最後被灌毒酒,姜閑卻被寵得逍遙自在,傾刻間便“新仇舊恨”都翻騰上來。姜貴恨恨咬牙,轉身就大步往前院走——他要去叫人來砸開姜閑的院門!

半路上,碰到急匆匆往裏走的管家。

姜貴叫住人:“正好,你去找幾個高大有力的……”

管家卻急急打斷他:“郎君,您有什麽事都得稍稍後。老奴剛接到郎主的傳信,得趕緊去告訴夫人!”

姜貴一愣,順着話問:“我爹說什麽?”

管家:“郎主說等他散衙回來,高員外郎就會帶着長公主那邊聘禮和賜婚聖旨來下定,讓夫人做好接旨的準備!”

姜貴聽見“賜婚聖旨”四個字,腦子頓時嗡的一聲,身子也跟着猛地搖晃一下,差點直接摔到地上。

*

姜閑舒舒服服泡完藥浴,鑽進被子裏。

剛要合眼,劉山卻進來報:“管家在外頭敲門,說有緊要的事。”

姜閑一邊示意雲雁下帷帳,一邊道:“讓他進來。”

管家進來就只見到帷帳,不由得問:“大公子這是……”

雲雁沉着臉催促:“說了郎君不舒服。你有什麽話就快說,說完好讓郎君休息。”

管家很早就跟着姜德,很清楚姜閑在姜家完全說不上話,心裏自然跟着瞧不上這個大公子。但想到婚事,又只好把被怠慢的不滿按下,把姜德的傳話和接聖旨的注意點仔細說一遍。

姜閑閉着眼睛心不在焉地聽完,懶懶回道:“我知道了。等姜侍郎回來再通知我,我會準備好。”

他話音一落,雲雁和劉山就強硬地把管家往房外帶。

帷幔後的姜閑嘲諷一笑——不過是接個聖旨就這麽緊張,看得出來,姜德這個工部侍郎是真沒什麽聖寵,說不定在家接旨都是第一次。

他打個呵欠,聽着外面關院門的聲音,放任自己睡了過去。

姜閑補過一覺,醒來時精神比上午好不少,就是身子的倦怠還沒全消。

時間已到未時,他起身洗把臉。雲雁找出套衣袍給他換上,幫他梳好頭,再端上一直溫着的粥和點心。

姜閑吃過東西沒一會兒,便有仆人來傳話,下聘的隊伍已經從長公主府出發,讓姜閑到前面去等候。

姜閑來到正廳,見姜德、姜貴和賈金燕都在,而且都穿着簇新的華貴衣物,頭上簪子腰間環佩都是上好的玉。

一比之下,姜閑的竹青長袍和腰間挂的香囊,就顯得格外遜色。也幸得他相貌極好,反而襯得身上半新不舊的衣物都帶上點清貴之氣。

姜德見到姜閑進來,臉色便是一沉:“昨晚去哪了,夜不歸宿,我先前是怎麽交待你的!”

姜閑目光從他臉上掃過,轉到姜貴臉上,一邊往椅子上坐,一邊淡淡回道:“弟弟請我去看戲。戲演完,也過了宵禁時間,坊門關了,我只得在外住一晚。”

姜德沒想到這裏面還有姜貴的事,不由得一愣。

姜貴此時正心煩意亂,正思考往下該怎麽辦,眼神都懶得擡一個,只含糊應一聲。

姜德發作不下去,只得按下話頭。

衆人又等了一陣子,不斷有仆從跑來報榮家的隊伍已經走到哪裏。

終于,外邊傳來一陣嘈雜,是下聘隊伍進了大門。

姜德連忙起身,帶着妻兒三人迎出去。

姜閑讓雲雁扶着,慢慢走在最後方。

前院已經擺好案臺香爐,案前四個蒲團。

姜閑懶得往前走,直接就停在案臺邊上,擡眼看向随管家進來的一行人。

打頭的是榮少錦,劍眉星目,很是豐神俊朗。身着暗紅衣袍,腰間壓一塊瑩白玉佩,頭發用一根發帶高高束起,走動間發帶、長發、衣擺都略略飄動,自有一股風流氣息。

他身邊還有一名中年文士,應該就是姜閑昨日聽過聲音的高員外郎。

下一刻,榮少錦看過來,和姜閑對上目光。

姜德和榮少錦、高員外郎打過招呼,再介紹自己妻兒,這才發現姜閑停在後方沒上前,連忙低聲輕斥:“姜閑,還不快過來!”

不過,榮少錦緊跟着接道:“我們過去好了,等下接旨也是在那裏。”

說完,還越過主人家,當先向姜閑走去。

高員外郎看一眼面上尴尬的姜德,圓場道:“少錦說的也在理,還是我們過去吧。”

姜德連忙順着臺階下來:“高兄請。”

姜閑對着走到面前的榮少錦作揖:“開陽侯。”

榮少錦往前跨一大步,扶住姜閑手臂一托,沒讓他彎身下去,還特意問:“聽聞大公子天生帶有弱症,讓人搬張椅子來坐?”

聲音是和剛才跟姜德說話時完全不同的溫柔,正是傳聞中“對人一往情深”的模樣。

姜閑對他一笑:“站一會兒還無妨。”

榮少錦便對花清道:“催催後面,動作快點。”

花清忙往回跑,去催促後面擡聘禮的隊伍。

榮少錦又為姜閑介紹高員外郎,等兩邊見過禮,就一直陪在姜閑身邊。

高員外郎給姜德遞上禮單,和姜德聊起聘禮。姜德好幾次試圖把話遞給榮少錦,可惜榮少錦都只是簡單應付,明顯注意力都在姜閑身上。

姜閑閑适地站着,看着榮家的人把一擡又一擡的聘禮擺進院子裏。字畫擺件,绫羅綢緞,珠寶玉器……着實是不少。

他突然感覺後背仿佛被什麽紮了下,轉身去看。

不過,他眼角餘光看到,旁邊的榮少錦轉身比自己更快。

等姜閑望向去,就見到垂着頭的姜貴。

榮少錦挪下位子,攔在姜閑和姜貴之間,低聲說:“馬上搬完了,再堅持一下。”

姜閑對他笑笑,重新回身站好。

終于,所有聘禮都擺在了院中,把前院占得滿滿當當。

高員外郎拿出聖旨,笑道:“姜侍郎、姜大公子,接旨吧。”

姜德連忙命管家燃香,帶着妻兒在蒲團上跪下,院中仆人也紛紛跟着下跪。

高員外郎給榮少錦使個眼色,示意他站到自己身旁。

榮少錦卻是走到姜閑身邊,揭袍直接跪在地面上。

姜閑都禁不住愣了下。

姜德連忙叫人去多拿一個蒲團過來。

榮少錦擡手打斷他,對高員外郎說:“表舅,快宣旨。”

高員外郎回視一眼,對姜德笑道:“姜侍郎不用麻煩了,這婚事是少錦求來的,就讓他跪地上,才顯得誠心誠意。”

姜德只得陪着笑誇榮少錦兩句,心中卻莫名地隐隐升起點不安——榮少錦對姜閑這般上心,實在有點出乎他的意料。

高員外郎看衆人跪好,展開聖旨朗聲宣讀。

姜閑聽完一篇虛話套話,跟着俯身叩首,領旨謝恩。

榮少錦起身快,再彎身來扶姜閑。

姜閑起身站穩,還等了片刻,姜德三人才在仆從的摻扶下站好。

姜德捧着聖旨,笑着把榮少錦和高員外郎往廳中請。

榮少錦卻在這時主動開口:“我一直聽聞姜侍郎廉潔,今日一見才知道傳言不假,家中的新衣裳都湊不齊四身,讓大公子穿着舊衣裳來接旨。”

姜德的笑直接僵在臉上。

高員外郎将剛擡起一點的腳又收回來,有點詫異地看向榮少錦。

姜德被說個沒臉,反射性去瞪姜閑:“你怎麽不穿新衣服!”

姜閑淡淡回視:“這已經是我最好的一身。”

眼見着姜德下不來臺,賈金燕只得插話賠罪:“外子從不過問內宅之事,都是妾考慮不周到,讓開陽侯和高員外郎見笑了,回頭妾就為閑兒添幾套新衣。”

榮少錦沒看她,只對着姜德繼續說:“這裏沒外人,我就直說了。”

姜德忍着滿臉尴尬,陪笑回道:“開陽侯旦說無妨。”

榮少錦:“你升任尚書的文書,這兩日就會下到工部。我對你家情況也略有一點了解,并不在意你家能出多少嫁妝。但我總是陛下的外甥,婚事不能辦得太難看,不然丢的就是天家的臉。”

姜德緊咬着後槽牙,才沒讓臉上挂的笑垮下去:“我明白……必不會有損聖上和長公主、襄侯、開陽侯的顏面……”

榮少錦直接挑明:“聘禮單子我家裏可留有底,你明白就最好。”

姜德暗自深深吸氣,臉上強撐着笑容招呼他和高員外郎進屋喝茶。

榮少錦卻轉向姜閑:“茶就表舅去喝吧,我想和大公子說說話。”

姜閑擡頭看他一眼,随即偏身伸手:“開陽侯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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