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禮

第10章 禮

榮少錦送走姜閑,走回床邊挂起帷幔,把床上水盆端下來,打開半扇窗通風。

他瞧瞧天色,決定還是等久一些再走,便再走回床邊。

薄被被揭開,剛才被遮擋的一切都攤在眼前。

的确不像樣。

哪怕榮少錦裝這麽多年纨绔,跟着一幫子狐朋狗友四處鬼混,見識過他們的諸多荒唐。如今看這床上的模樣,沒想到他自己也會有這種時候。

看着這片狼藉,榮少錦又想起剛才姜閑慢慢走路的模樣,還有穿衣時抱怨的身上難受。本來他沒多大感覺,現在莫名地突然就覺得身上不自在起來。

榮少錦轉頭看向水盆,心中一陣猶豫。可越是猶豫,皮膚仿佛就越敏感,不舒服的感覺怎麽都再壓不下去。

最終他到底沒扛過去,嘆口氣,除了衣服,用那盆水将就擦一擦,才覺得好受了。

榮少錦抓起薄被抖一抖,再次蓋住那片狼藉,仰身一躺,合衣睡上去,閉上眼睛熬時間。

他以為自己睡不着,不料沒一會兒就迷糊了過去。

榮少錦隐約感覺自己在做夢。

大概是剛談過婚過,他夢到了大婚的場景。自己騎着馬走在前方,後頭跟着一輛挂着紅綢的喜車。

走到家門口,他跳下馬走到後方馬車邊,擡手卷起車簾,見裏面坐着個面前遮扇的紅衣人。

榮少錦伸手去扶,一切卻在這瞬間全部消失。

他錯愕地四下張望,發現不遠處有個穿喜服的男子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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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少錦走過去,卻奇異地不管怎麽走都靠近不了那人。

突然背影消失 ,再出現于另一個方向。

這一次,榮少錦終于能走到那人前方。

那人轉過身,依舊和剛才喜車裏一樣,雙手執扇遮于臉前。

榮少錦伸手捏住扇杆,正要将扇子移開。

心髒突然重重一跳。

他猛地睜眼。

眼前是床頂的帷幔,還是賭館裏的客房。

榮少錦擡手按上胸口——剛才夢中那心沉沉一下跳的感覺,仿佛還殘留着。

類似有一種,奇怪的心慌。

榮少錦緩過一會兒,才抛開那個奇怪的夢,撐坐起身。

光線亮了許多,已經接近中午時分。

榮少錦随手抓抓頭發,在腦後紮高。接着揭開薄被,端起水盆,将一盆水全潑在床上。

濕透的被褥掩蓋掉過一切狼藉的痕跡。

榮少錦抓起桌上鈴铛,推門出去,一邊搖一邊喊:“來人!”

沒一會兒就奔來一個小二,點頭哈腰地問:“開陽侯,有什麽吩咐?”

榮少錦扔給他一點碎銀:“我不當心把洗漱的水灑在床上,你去端壺水來,再拿些吃的,我餓死了。”

小二連忙答應着,轉身跑走,很快端着壺水走進屋。

走到盆架前倒水時,他瞥到床上濕淋淋的慘狀,臉上不由自主地帶出點表情。

榮少錦輕哼:“怎麽,我剛給的銀子還賠不起你們這點被褥?”

小二連忙讨好:“小的就是想,您要洗漱怎麽不搖鈴叫人伺候。還勞您自己倒水,是小的們不周到。”

榮少錦佯裝生氣:“你們的确不周到。我昨晚酒吃多了,出來找廁所也叫不來人伺候。搞得我繞來繞去的,都找不到原本那間房。頭又暈得厲害,就随便進這間來睡。房錢夠不夠?”

小二趕緊告罪:“足夠了足夠了,真是對不住您。小的和掌櫃說,下回您再來玩,給您送壺好酒賠罪。”

榮少錦這才收起脾氣:“算你會說話。”

他讓小二伺候着洗漱好,又随便吃了點東西,叫人牽來馬,上馬離開。

*

榮少錦打馬往城東走,猶豫着要先去找田欽算帳,還是先回家問問下定的事。

走了大半路,決定還是婚事更重要,晚上再去田府找人也不遲。

榮少錦催着馬小跑到家,剛進大門,就見前院擺着一擡一擡禮,家令正領着人往上紮紅綢。

他跳下馬問:“是聘禮?”

家令笑着招呼他一聲:“正是。一會兒散了值,高郎君就過來,帶上這些去姜家下定。”

榮少錦:“聖旨宣了嗎?”

家令:“昨日殿下帶回來兩份。不是宮裏內侍帶來的,殿下說咱家就不折騰了。給姜家那份,高郎君會一并帶過去宣讀。”

榮少錦又問:“禮單我看看。”

家令将禮單拿過來。

榮少錦:“我拿回院裏看。”

家令忙叮囑:“您仔細些,這份是一會兒要送到姜家去的。”

榮少錦:“知道,一會兒我也跟去。”

家令一愣:“您也要去?”

這婚事操辦到現在,榮少錦可是從沒有關心過這些瑣碎小事。

榮少錦笑笑:“是我‘一網情深’硬求來的婚事,當然得我親自去下聘,才能顯出重視。”

家令一想也是:“那郎君最好換身衣裳,頭發也好好束一束。”

榮少錦揮揮手:“我去收拾。”

回到院子,他就對迎上來的花清吩咐:“讓人燒水,我要洗澡。再找身好衣裳,你自己也換一身,等會兒我們跟表舅一同去姜家下聘。”

花清連忙跑去忙活。

榮少錦把禮單仔細看過一遍,的确沒什麽問題。

其實想想也是,禮單可是他爹娘把過關的。都是按着他們這個階層婚嫁的常例來準備,為了顯示他的“一網情深、求娶心切”,還加厚了幾分。

之前榮少錦的确沒怎麽把這樁婚事當要緊事。反正人娶進來,能處就處着,不能處就各過各的。這長公主府總歸還是他說了算,多個外人影響不到什麽。

選姜閑這個成婚對象,他們事先調查過情況。榮家老家在澤華縣在鄰縣,對澤華縣的情況有所了解,對姜家這個養在老家的大公子也有所耳聞。

傳出去的“榮少錦對人一見鐘情”自然是個謊言。不過以姜閑那張臉,會讓那則流言非常有說服力。

而且姜閑遠離京城,姜家也不是什麽有靠山的大家族,是正合适的人選。姜德又求進心切,榮家剛他一接觸,他就飛快地應下,算是兩邊一拍即合。

但是榮少錦和姜閑這麽一接觸,尤其經過昨晚,就感覺自己要不上點心,似乎總有點過意不去。

他想了想,起身去了自己的小庫房。

等花清跑來通知他水已燒好,就見小庫房裏開着一堆盒子,榮少錦還埋頭在櫃子裏翻找。

花清吓了一跳,一邊收拾一邊問:“郎君要找什麽,叫我找呀。”

榮少錦頭也沒擡,手裏還在開禮盒:“我記得我有一對雙魚玉佩,羊脂玉的,還有一支琉璃簪。收哪了?”

他要裝纨绔,別的都好說,就是錢不能不多花,只能盡量挑着好貨買,至少不吃虧。這些年攢下來,是實實在在收了不少好東西。

花清開抽屜拿記錄本:“郎君,你按着本子找嘛。不然這麽多東西,誰能記得哪個在哪裏。”

榮少錦向來只管買,用得少之又少,庫房更是沒進幾次,根本不記得還有記錄本這回事。

主仆兩人湊一起看,才按着記錄的位置,把那對雙魚玉佩和雲紋琉璃簪給找出來。

榮少錦手一揮:“找個盒子裝起來,我拿去送人。”

花清:“送到姜家?”

榮少錦:“不然還有哪裏。”

花清看看那對玉佩:“送一對?”

榮少錦輕敲他腦袋:“當然是一塊。哦,我送一對,讓他再把另一塊拿去送別人?”

花清吐吐舌頭,小聲嘀咕:“我當你想讓姜公子回送給你……”

榮少錦盯着他找出合适的錦盒,裝進一塊雙魚玉佩和琉璃簪。

盒子裏還有些空位,花清尋思着填些什麽東西合适:“要不添塊墨錠啥的?”

榮少錦想想,輕咳一聲:“添一瓶府裏最好的外用藥膏,止血消腫化淤那種。”

花清一愣:“啊?聘禮送這個?不合适吧……”

榮少錦再輕敲他一下:“你懂什麽,我們家裏的藥膏,可是華大夫的秘方,外頭哪兒能有我們的好。日常難免有個磕磕碰碰,藥膏實用着呢。”

花清揉揉頭:“哦……”

雖然還是覺得哪裏怪怪的,但自家公子都這麽吩咐了,他也就乖乖照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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