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第 21 章
溫賽飛沖花雨劍點頭, “撈劍,來得正好,這個大頭蝦借我用幾天。”
花雨劍踱步進來, 看了一眼紅暈褪得差不多的馬霜痕, “過繼給你都沒問題。”
馬霜痕說:“師傅太會開玩笑,重案隊門檻那麽高, 豈是說進就進。”
花雨劍觑着溫賽飛臉色沒有責難的意思, 大膽開口:“讓小飛哥托舉一把,不就輕輕松松跨進去了。”
“師父!”大頭蝦又成了熟蝦, 滿臉通紅。
溫賽飛淡定中多少混着一點不自然, “你師父要是願意回來,也不是不可以一帶一。”
“懂了,回去我就天天給師父打雞血,讓他卷起來,帶飛我。”
馬霜痕不知道跟哪個一唱一和, 借口逃離。
辦公室只剩下兩個男人,有人此地無銀, “我什麽都沒看到。”
溫賽飛剛想解釋純屬意外,轉念一想,說不定青海高原時花雨劍早坐實他們的“奸情”。
他從煙盒搖出一根煙, 咬了剩下差不多一整盒抛給花雨劍,點燃後打火機也扔過去。
花雨劍一一接了抽起,“好煙。”
溫賽飛問:“今晚有空吃宵夜?”
“小飛哥開口, 沒有也得有。”這筆變形的封口費花雨劍今天必須咽下。
還是那個燒烤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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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溫賽飛多年帶動, 這裏已經成了刑警大隊的後廚和接頭點, 平時加班吃宵夜總愛往這鑽。
老板安排了一張相對不受打擾的角落桌子,三杯酒下肚, 話題自然打開。
溫賽飛說:“七年前我在這裏第一次碰見大頭蝦,她坐的那桌全喝倒了,我順便送她回家。如果她家沒有出事,我們大概不會再見面,她應該在國外念書,說不定變成半個網紅。”
花雨劍振振有詞,“小飛哥,我看出來了,你當年就惦記上小馬的美貌。”
溫賽飛罵道:“我再怎麽禽獸也不會對一個16歲的姑娘下手。”
花雨劍默默算了一下年齡,還以為馬霜痕跟他一樣畢業就24歲了。
“下手不一定,獻殷勤少不了。小飛哥,哥也是男人,哥懂。”
溫賽飛:“我以為你像你的貓兒子無欲無求。”
“只是剛好小馬是你喜歡的類型,不是哥喜歡的。——喜歡是欣賞的意思。”
花雨劍明哲保身補了一句,沒想人家壓根不否認,真是浪費口舌。
溫賽飛說:“你知道她為什麽選擇當警察?”
“但凡看過她的戶籍資料,留意過當年案子的都清楚吧。”
花雨劍還受過尚濤特意叮囑,其他同事不知情可以理解,當師父的有必要了解徒弟的過去,嘉禾路的殺人焚屍懸案是馬霜痕的名字的由來,也是心結所在。
溫賽飛稍欠身,壓低聲,略顯神秘:“撈劍,殺害她父母的兇手有點眉目了。”
花雨劍吃驚道:“真的假的?這麽多年你翻了多少雞窩,終于翻出來了?”
“我的調查方向沒錯,線索的确從一個小姐身上來的,可惜我運氣差了一截,沒親耳所見。”
溫賽飛也不算自吹自擂,馬霜痕雖然大頭蝦,不得不承認有時狗屎運挺旺。
花雨劍伸長脖子追問:“誰找到的?”
溫賽飛:“線索陰差陽錯自己找上大頭蝦。”
花雨劍震驚半晌,“玄乎。”
溫賽飛表情越發凝重,“按規定她要回避。”
花雨劍點頭,旋即意識到溫賽飛的潛臺詞,“不是吧你。”
溫賽飛點點頭,“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有血有肉有感情。剩下的事我沒法一個人完成。雨劍,我們搭檔多年,你一直是我最信任的兄弟。我希望你能幫我一把,也算幫大頭蝦圓她的警察夢。”
花雨劍就知道溫賽飛叫他名字時沒好事,“忠钰姐不是你最信任的兄弟?”
溫賽飛:“忠钰是女的。”
花雨劍:“哦,我才是兄弟。”
花雨劍側頭盯着一只四處覓食的流浪貓,被這桌呵斥驅趕,立刻逃到下一桌,機靈不服輸,多像他的小徒弟。
也許溫賽飛當初主動送陌生人小馬回家,也不純粹看在漂亮的份上,人與人講究眼緣,他們幾個就是互相看對眼,臭味相投。
花雨劍端起酒杯跟溫賽飛碰了碰,“你知道我随遇而安,在哪都是摸魚。可是你不一樣,你是——”
溫賽飛打斷:“都一樣。”
默契天成,承諾也多餘。
花雨劍說:“你自己小心,我徒弟交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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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紅雲失蹤案沒有立案,潛回水色他鄉計劃沒通知尚濤。
溫賽飛把馮小南的身份證給馬霜痕。
馬霜痕左看右看,差點忍不住用警務通刷一下,驗證真僞。
“我以為這東西由濤哥保管。”
溫賽飛說:“濤哥要管的事太多,我不得幫他分擔一點壓力?”
聽着像鑽了空子似的。
馬霜痕雙目炯炯盯着這個突然不怎麽正直的重案隊中隊長。
溫賽飛不以為然,“辦案不要一板一眼,要随機應變。”
馬霜痕将假身份的證件插進屁兜,頃刻換上笑臉,“小飛哥,我就說跟你在一起能學到很多東西。”
“少拍馬屁。”溫賽飛扔下一句。
馬霜痕和溫賽飛夜襲水色他鄉。
大半年過去,公關血液換了大半,年輕感和科技感超越上一代,龐秋怡在包養路上碰壁,重返後還在“三字檔”包廂茍延殘喘。公主基本全部新面孔,馬霜痕當初的舍友都不在了。
雞頭還是當初的雞頭,油膩又雞賊,本名吳華際,人前稱五花哥,背後都叫五花雞。
五花雞對馬霜痕春節前突然辭工非常不滿,按他當雞頭多年的眼光,馮小南的認知已屬公主以上公關以下,再洗腦一段時間,一定能轉型成水色他鄉的頭牌公關。公主在包廂裏見識到那麽多一擲千金的男客,哪裏還看得上當保安的窮男友,哪個不是偷偷出賣自己。可惜年前被唐冰龍拐走,頭牌公關養成計劃半路腰斬。
五花雞問怎麽又想着滾回來了。
馬霜痕按劇本說:“家裏催得緊,年前辭工回老家領證結婚,老家那地方工資低,一直找不到好工作,所以打算回海城繼續奮鬥。”
五花雞掃了一眼馬霜痕的小腹,“妹子,你沒懷孕吧?”
馬霜痕怕他不信,毫不含糊拍了一掌,“五花哥,絕對沒有。”
五花雞說:“做我們這一行的上班時間特殊,對孕媽媽不好,如果發現懷孕,要不打了,要不辭退,聽懂了嗎?”
馬霜痕故意粗鄙地說:“他還沒實力讓我懷孕。”
夜場多八卦,五花雞也難免俗,多嘴問:“他不行你還嫁給他?”
馬霜痕撚撚手指,“五花哥,我是說鈔能力。”
五花雞陰陽怪氣,“長得那麽帥,還以為他有什麽缺陷能讓我平衡一下。”
馬霜痕像上次一樣指縫藏錢跟他握手,“冰糖龍比起五花哥可差遠了。”
五花雞笑眯眯昧掉紅包。
馬霜痕趁熱打鐵,“對了五花哥,之前我有個室友挺投緣,走得匆忙忘記留聯系方式,你還有她消息嗎,名字叫展紅雲。”
五花雞旋即搖頭,“我可不知道,水色他鄉不興記真名。”
馬霜痕本就不抱希望,謝過他準備要走,卻被叫住。
五花雞:“你跟冰糖龍不是結婚了嗎,等試用期過了可以申請夫妻宿舍哦。”
再說吧,他們可沒結婚證。一句話剛到嘴邊,馬霜痕立刻改口,“謝謝五花哥,這次一定努力熬過試用期。”
這次情況緊急特殊,t且有了上次經驗,他們宣稱外面租了房,沒申請公司宿舍。
所謂的“租房”就是溫賽飛那部停在隐蔽地方的豐田。他們接頭交換信息後會在青松苑門口分道揚镳,必要時回隊裏點個卯,在花雨劍的掩護下,該出外勤就“出外勤”,該補覺就補覺,一邊打雞血一邊摸魚。
馬霜痕的親和力發揮奇效,十來天時間把能挖掘到的八卦都收割了,聽到的奇聞八卦跟展紅雲講的大同小異,基本成了水色他鄉的流通版本,唯一缺失的是關于胸部打馬賽克嫖客的部分。
溫賽飛打探到展紅雲的大致經歷,當公關時化名紅紅,有人記得清明前就開始陪酒,五一前某天辭工,去了哪個場子,或者被誰包養,無從知曉。
海城流動人口多,夜場人員流動快,多數人辭工時跟同事已經見完這輩子最後一面。
溫賽飛說:“找到展紅雲才能找到這個男人,要麽是她接待過,要麽她從水色他鄉以外的地方聽說。”
馬霜痕打着哈欠,單手托腮點動臉頰,“無論哪種情況,找出這一個男人真的是大海撈針。小飛哥,我要是知道你想找這個打馬賽克的男人,我就絞盡腦汁截住展紅雲了。別說這個男人,就連展紅雲都找不到呀。”
“別灰心,”溫賽飛說,“找了好多年終于有一點眉目,多虧了你,進展很大。”
馬霜痕悄悄挨着扶手箱,耳朵往他那邊湊,神秘兮兮:“小飛哥,你能給我透露一下是哪個懸案的嫌犯或者相關人嗎?”
溫賽飛笑容溫和,說話沒人情味,“不能。”
馬霜痕耷拉腦袋坐回去,跟他“請假”一天,明天淩晨下班後,她借到一個請假服務員的一張床,會到她的宿舍休息,看拉近關系能不能再打聽到更深入的消息。
溫賽飛短期內可發展不來這樣的親密關系,“明天我自己安排,有事打電話。”
次日淩晨下工,馬霜痕偷偷到那位大方的服務員床鋪睡了一覺,還在琢磨怎麽拓展關系,沒想到關系先來找上門。
龐秋怡抱臂坐在對床下鋪,搖着二郎腿,尖頭細跟高跟鞋看着攻擊性十足。
她明明白白盯着馬霜痕,“我記得你,好像叫馮小南吧,過年前來過這。”
美女總有特別的雷達,能立刻掃描到同類。龐秋怡也是“微do”派,跟龐東洋落網後來隊裏辦手續時變了點,再繼續“do”,人臉識別估計失效。
龐秋怡打過唐冰龍的主意,跟馮小南算情敵。馬霜痕也不打算攻破難關拉攏她,“你叫什麽啦?”
龐秋怡輕蔑一笑,“我叫什麽不要緊,你男人還能不能叫老公才最重要。”
馬霜痕:“你什麽意思?”
宿舍其他人也放停手上動作,伸長脖子豎起耳朵,一個兩個都是吃瓜群衆狀,牙不刷,地不拖,衣服也不晾。
龐秋怡:“你男人叫唐冰龍吧?”
馬霜痕一臉關你鳥事的跋扈,坐上鋪床沿晃動兩條長腿,白得晃人眼。
龐秋怡看熱鬧不嫌事大,幽幽說:“你沖我發脾氣也沒用,還是留着跟你男人發吧,都去試鐘了。”
噌的一下,一道影子利索從上鋪跳下,跟标槍似的穩穩落地,吓得龐秋怡渾身一抖。
馬霜痕氣不帶喘一下,“你說什麽?”
就憑剛才蹦跳的身手,真厮打起來,龐秋怡未必是對手。識時務者為俊傑,她立刻起身,裝無事人一樣,悄然進屋,默然離場。
馬霜痕大腦宕機似的,問最近的人:“她剛才說誰去試鐘?”
沒人敢回答。
試鐘就是公關正式上崗前的試營業,由男人體驗服務後對其進行評價,尺度與正式男客一致,說穿了就是讓內部男員工免費玩一次。
唐冰龍初來乍到,真要試鐘,不知道靠什麽途徑拿到機會,現金收買?美色賄賂?還是全憑一張嘴?
馬霜痕一顆心揪得緊緊的。
“你們誰知道在哪個包廂試鐘?”
還是沒人敢回答。
大概都覺得她是傻蛋,家醜不外揚都不曉得。
馬霜痕洩氣地穿好衣服洗漱,離開水色他鄉所在大樓,找了個安全的角落打溫賽飛電話。
沒想到立刻接通。
“什麽事?”男聲平穩如常,背景無雜音,不知道在哪個安靜的地方。
馬霜痕:“你在哪?”
溫賽飛依舊不會有問必答,“你說什麽事?”
馬霜痕斟酌一瞬,鞋跟踢了兩腳地面,“聽說你去試鐘了。”
溫賽飛不知裝蒜還是聽不清,“什麽?”
馬霜痕的表情像太陽刺眼,皺成一團,“試鐘,就是幫他們測評陪酒女。”
溫賽飛:“然後呢?”
馬霜痕有點惱了,“什麽然後不然後,到底是不是?”
溫賽飛學舌般繞彎子,“什麽是不是,你管我?”
一句話将馬霜痕堵回來,澆得心底透涼,溫賽飛嫌不過瘾似的又補一刀。
“你真當自己是我女朋友?”
“呸!”馬霜痕氣道,“我是擔心你背叛組織,神格颠覆,堕落泥潭。”
溫賽飛不惱反笑,“你究竟擔心我背叛組織,還是擔心唐冰龍背叛馮小南?”
馬霜痕抱臂臭着臉,“別跟我玩文字游戲,本質不都一樣嗎?”
溫賽飛:“不一樣。”
馬霜痕無可奈何,“你到底有沒有去?”
溫賽飛說:“只有我女朋友才有資格管我。”
馬霜痕給逼急了,“你女朋友電話多少,我給她吹吹風,她男朋友要去試鐘了。”
溫賽飛也略顯不耐,“在旁邊,別吵。”
然後,沉默不約而同降臨,好一陣誰也不吱聲。
再開口時,溫賽飛明顯煩躁了些許,“說完沒?”
馬霜痕尴尬又酸澀,“打擾你約會了?”
溫賽飛挂斷電話。
馬霜痕沖着手機做鬼臉,然後打車回青松苑,到小區門口慣例摸鑰匙。
沒有!
馬霜痕打開iPhone的查找功能,看了眼她的AirTag,竟然跑到翠田水庫去了,最後一次定位時間在一個多小時前。
之前都在溫賽飛的車接頭,所以屬于馬霜痕的大部分裝備都在車上,包括鑰匙。
跑水庫約會,該不是打野戰吧?
好奇心達到頂峰,馬霜痕立刻打了一輛車直奔翠田水庫,下了車沿山上走了好一段才發現溫賽飛的白色豐田。腳下已經沒了水泥路,實打實的山路。看了眼車裏沒人,也不見淩亂。
“這破地方……”
前不着村後不着店,路邊茅草比她太爺爺的墳還高。
馬霜痕不死心又走了百來米,隔着相對稀疏的茅草,隐約看到岸邊一個人影,似乎在釣魚。
虧得是女警膽大,她沿着釣魚佬踩出的羊腸小徑小心翼翼下了兩米。
那裏不但是個人,還是個熟人。
這人全副武裝了防曬裝備,從帽子袖套到露趾手套,除非跟女釣友約會,否則打扮大煞風景。
網上一句評價毫無預兆闖入馬霜痕的腦海:釣魚是一個男人性|能力開始衰弱的标志。
累了一路,她卸力坐下,支起一邊膝蓋單手托腮。
那人聞聲回頭,帽檐下的半張臉龐愣了下,一絲罕見的不自在轉瞬即逝。
馬霜痕吹了聲口哨,跟流氓似的,惱怒過頭呈現一種瘋狂的平靜。
“嗨,帥哥,一個人啊,你的女朋友呢?”
“別吵,正在釣。”
溫賽飛轉回頭,當她沒來過一般,盯着一動不動的魚漂。
馬霜痕扯了扯嘴角,隔空戳戳他透明的釣魚桶,致以最誠摯的問候,“所以,小飛哥不但沒有女朋友,還是個‘空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