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第 22 章

馬霜痕起身向下走, 最後一截滑滑梯似的,噌噌噌差點直飛水庫,溫賽飛薅住她的胳膊幫剎了車。

“想喂魚?”溫賽飛沒好氣松開手。

馬霜痕沖他後腦勺皺了皺鼻子, 揉揉被他抓疼的地方, 眼神定在唯一一張釣魚椅上,“起來一下。”

溫賽飛連眼神也不給。

馬霜痕拎拎釣魚椅靠背, 不客氣道:“起來。”

某人處于道德下風, 老實讓位接受審判。

“嚣張。”

馬霜痕一屁股坐下,敞開膝蓋女王似的, 當溫賽飛是她的小漁夫。

“你到底什麽時候開始騙我你有女朋友?”

溫賽飛依舊盯着紋絲不動的魚漂, 半天不講話。

馬霜痕彎腰撿起一顆小石子,起身揚手抛向魚漂,咚——

底下哪怕有魚,早給轟光光。

“你……”

溫賽飛鮮有語塞的時候,逼近幾步就t要踹走釣魚椅。

馬霜痕不進不退, 起身叉腰迎戰,險些撞上他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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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欺騙了我的感情那麽久, 必須給出一個解釋。”

溫賽飛隔空敲敲她的門面,等着瞧似的,回到魚竿邊, “那麽介意我有沒女朋友,你吃醋?”

馬霜痕嘴上功夫向來不及他,憋着一肚子氣, 又撿起一顆小石子砸他的魚漂。

“大頭蝦!”溫賽飛叫道。

“叫那麽大聲, 魚都吓跑了。”馬霜痕又坐回釣魚椅, 翹腿抱臂,嘴巴撅得可以挂油壺。

溫賽飛看了幾眼, 不惱反笑:“你得問濤哥,他給我發的女朋友,從來沒兌現。”

馬霜痕回憶,“從一開始?”

溫賽飛:“就你信。”

馬霜痕:“我能不信嗎?”

那年表白失敗,馬霜痕反思過自己的魯莽,或許他不喜歡她,或許他有女朋友,說她年齡太小只是托詞,敷衍而已。

溫賽飛找了一塊相對平坦的地方席地而坐,兩手随意搭着膝蓋,“濤哥覺得這樣可以平衡一點,讓你少一點不自在。”

馬霜痕面朝水庫咕哝:“都是濤哥的安排,某人一點錯都沒有。”

溫賽飛自有一套氣死她的邏輯,“你不追問,女朋友就不存在。”

馬霜痕轉頭瞪他一眼。

溫賽飛:“說我欺騙你的感情,沒投入感情就不存在欺騙,你投入了嗎?”

馬霜痕撿起第三顆小石子,直接砸他後背。

“哎?操——!”溫賽飛反手撣撣後背的泥印子,“真讓我把你當女朋友哄?”

馬霜痕仿佛又經歷一次表白失敗,惱羞成怒轉身要往坡上走。坡陡路滑,走一步滑回半步,沙石噌噌往下掉,退場十分狼狽。

“上哪去?”溫賽飛挺有良心扭頭問。

“關你屁事。”馬霜痕覺得自己有點滑稽,竟然上演了跟韓弋一樣的戲碼。

“回來!”溫賽飛命令。

馬霜痕沒走出多遠,可也不願主動回頭。

“你給我回來。”溫賽飛輕車熟路,三兩步爬上坡扣住她手腕。

馬霜痕掙紮,陡坡不比平地,重心不穩,直接被他攬住了腰。她啪的一巴掌打他手背,反被他握住手,再也掙不開。

馬霜痕狠狠剜他一眼,恨得牙癢癢又無可奈何。這個人總是輕而易舉拿捏她的情緒。

溫賽飛愣了下,“哭了?”

她罵:“滾蛋。”

他回:“想得美。”

溫賽飛半牽半拽帶馬霜痕回到漁具邊,壓她坐回釣魚椅。他蹲在旁邊,擡了一下帽檐,望着她悄悄嘆氣,“對不起,我錯了。”

馬霜痕扭頭看他那沒出息的魚漂。

溫賽飛盯了好一會,似在那雙動人眼眸裏看到閃光,“你可別哭。”

馬霜痕回頭瞋目豎眉,“詛咒你‘空軍’一輩子,釣不到魚,釣不到女朋友。”

溫賽飛認命地點頭,一副“你說什麽就是什麽”的表情。

他們各懷心思,好一會沒講話。

海城九月下旬的午後,仍是有點悶熱,樹蔭和水庫勉強中和掉一絲暑氣。

馬霜痕以手扇風,沒多久脖頸處吹來穩定持續的涼風。溫賽飛給她舉着一個手持小風扇。

她的惱意有所消散,伸手接過風扇自己涼快。

溫賽飛平靜開口,“不是有意騙你,只是将錯就錯。”

馬霜痕還是沒法客氣,“錯得離譜。”

“嗯,大錯特錯。”

溫賽飛點頭,許是低頭看地面,沒叫她發現唇邊笑意,不然又得發飙。

馬霜痕悶聲道:“每次你騙我到底什麽心态?”

溫賽飛想了一會,“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有時我也不算沒女朋友。”

馬霜痕好一頓琢磨,似是而非,只能當幻象,不可再輕信。

“你倒是會占我便宜。”

溫賽飛的氣焰似有回漲苗頭,“我撈到什麽好處?”

馬霜痕只能跳到下一個問題,“如果這次沒被我發現,你打算藏到什麽時候?”

溫賽飛說:“只要你介意,早晚會暴露。”

馬霜痕好像又被将了一軍,他總是強調她的想法,從不主動坦露自己。

“你從來不打算主動坦白。”

四目相交,兩廂沉默。

溫賽飛忽然笑了下,“我的女朋友是假的,你的男朋友可是真的。”

馬霜痕得承認,溫賽飛給了她男朋友的幻覺,跟他呆一起,她很少想起真正的男朋友。

溫賽飛有點自嘲,聲音莫名低沉,“我說過讓你先處理好跟你男朋友的關系。”

馬霜痕不知道這算一種暗示,警告還是僅僅陳述事實。現在沒辦法處理第三個人,話題再深入只是紙上談兵。

安靜不尴不尬降臨,他們像默契的釣友,誰也沒吱聲,靜待魚兒咬鈎。

可惜馬霜痕第一次釣魚,實在坐不住,從AirTag定位最後返回的時間來看,溫賽飛起碼釣了兩個小時。

“那麽久沒魚,你有打窩嗎?”

溫賽飛說:“打了,別急。”

馬霜痕說:“你什麽時候開始釣魚?”

溫賽飛蹲久了腿麻,改成坐下,“小學。”

馬霜痕心算一下年頭,“淵源那麽深。”

溫賽飛:“釣魚最考驗耐心,我爸為了鍛煉我的心性,經常帶上我來翠田水庫釣魚。”

馬霜痕:“說不定伯伯變相讓你靜坐,省得天天搗鼓開鎖開手铐。”

溫賽飛挺不謙虛,“釣魚沒耽誤開鎖。”

馬霜痕扯扯嘴,“危險分子,該去派出所備案。”

溫賽飛說:“在我爸那裏有前科,在你這裏備案了。”

馬霜痕沒來由噗嗤一笑,惹得他扭頭看她一眼,也算他的階段性成果,終于穩住了她的情緒。

一想到這遭,馬霜痕立刻托腮假正經,繃起臉。

溫賽飛:“繃着臉容易長皺紋。”

“大笑才容易長皺紋,”馬霜痕又改口,“我年輕,才不長,老男人才長。”

溫賽飛:“我長了嗎?”

馬霜痕自然端詳他的眉眼,沒一瞬,又不自然別開眼。那雙眼眸鋒銳犀利,以前在汽車後視鏡裏就不太敢直視,仿佛一眼能洞穿她的心事,然後更上道地玩弄她的心情。

她煩躁地胡謅:“滿臉都是。”

溫賽飛:“是嗎……”

不知是否錯覺,馬霜痕竟聽出落寞的意味。

她改口,“騙你的,男人三十一枝花。”

溫賽飛笑:“聽着更像罵人。”

馬霜痕:“你就欠罵。”

馬霜痕又伸長脖子張望魚漂,每次開口對釣魚佬都是致命傷,“你經常釣不到魚嗎?”

溫賽飛:“問的什麽話。”

馬霜痕:“十次裏面,能有幾次釣到?”

溫賽飛:“看運氣……”

“幸好你不養貓,不然得餓死。”

馬霜痕伸懶腰,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

溫賽飛說:“安靜點,魚都讓你吓跑了。”

馬霜痕說:“回去路過菜市場買幾條,又不丢人。”

溫賽飛以靜制動,一旦先閉嘴,馬霜痕就無法撼動他一絲一毫。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眼看太陽下山,溫賽飛的釣魚桶透明如舊。

馬霜痕腰酸腿累,不忍心再打擊溫賽飛,默默等他收拾工具。

忽然間,魚漂附近的水面漣漪陣陣,似有咬鈎跡象。

“來了來了!”馬霜痕不禁壓低聲,真怕驚走最後的希望。

溫賽飛比她反應更快,趕緊收線,魚鈎下墜,魚竿繃足了弧度,幾欲崩斷。

馬霜痕興奮道:“看來魚挺大,可以啊小飛哥!”

溫賽飛不斷收線,臉色卻越來越沉重,嘀咕:“不太對勁……”

馬霜痕既能怼人,也會吹彩虹屁,“小飛哥,你是不是‘空軍’太久,忘了有魚咬鈎的感覺。一定是條大魚,不,是你女朋友。”

溫賽飛異常冷靜,緩了一口氣,“我怕繃斷了。”

倏然間,拉扯感少了幾分,水面波動,湧起了一團髒兮兮的東西。

果真驗證了圈內名言,釣魚佬什麽都能釣上來,就是釣不到魚。

“是什麽東西?”馬霜痕左看右看,看不明白。

“不是什麽好東西……”刑警的直覺告訴溫賽飛不容樂觀。

東西死沉死沉的,加上暗流的速度,拽得溫賽飛險些下盤不穩栽水裏。

“來幫忙。”溫賽飛說。

馬霜痕觀察了一下落腳點,挨着溫賽飛坐下,跟考拉似的盤住他的腿,給他穩住下盤。

溫賽飛沒系褲繩,工裝褲褲腰上露出一線黑色褲頭。

他叫道:“讓你抱腿,沒叫你扯我褲子。”

“哦……”馬霜痕尴尬地松開一點,改扯為抱,臉頰快貼他大腿上。

東西越來越近,形狀越來越清晰。

馬霜痕和溫賽飛的臉色不約而同變了。

“小飛哥……”

“嗯……”

他們疑似釣到一具浮屍,異味熏人。

溫賽飛不知考她還是自言自語,“男的女的?t”

馬霜痕:“女上男下,這個臉朝上,女的……”

女屍衣衫腐爛,全身泡發腫脹,已呈現面目全非的巨人觀。

溫賽飛将女屍拉到岸邊,馬霜痕自然松開他的腿,由他将魚線拴到附近灌木,以防再次漂走。

溫賽飛回來見馬霜痕仍坐地上,問:“你還好嗎?”

馬霜痕立刻點頭,捂着鼻子,“還好,就是心跳有點快。”

溫賽飛掏出手機拍女屍,不忘誇幾句,“有進步,沒吐了。”

馬霜痕屏氣撐着地面,挪近一點,“我第一次看到巨人觀的屍體。小飛哥,我們報110還是直接通知隊裏?”

溫賽飛說:“水庫屬于翠田派出所管,打110。”

馬霜痕掏出手機,喃喃:“當警察這麽久,我還是第一次打110。”

報完110,馬霜痕兜起手機,挺嚴肅跟溫賽飛說:“小飛哥,以後釣魚就老老實實釣魚,不要說釣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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