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第 17 章
一夜瘋狂之後, 黎艾沒有入睡。
昨夜他們吻得有多激烈,她此刻心髒就有多沉重。
陳添去開會了,她獨自躺在偌大的床上,枕下的手機屏幕亮着, 界面停留在一則消息上, 讓她明天趕往機場。
身體很疲憊, 像快要到達極限,動根手指都讓她感到吃力,但她就是不願意睡, 也睡不着,在躺到下午恢複了些體力後,她下床,翻找出紙筆。
給陳添寫信。
寫什麽,她早已想好:
陳添,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走了。
我是不怕冒險,也不怕死,但我并不想和你一起冒險, 更不想和你一起死, 我對你,沒幾分真心, 這些年和你在一起無非圖你在娛樂圈的權勢,現在我不想在娛樂圈待了,也就沒必要繼續待在你身邊。
對于你想娶我這件事, 我很意外, 你不應該為了娶我放棄那麽多,但你可千萬不要以為我是為你好才離開, 我有我想做的事,分開對我們兩個人都好。
別來找我,去找一個全心全意愛你的人,祝好。
畫下最後的句號,淚水已經模糊了視線,黎艾仰起頭,不想讓眼淚滴到信上。
真的結束了,一切都該結束了。
當天,她發了條微博,正式宣布退圈。
微博一度癱瘓。
到這時候,黑子也沒放過她,說她是被金主抛棄了,不得已才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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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至今日,她是真的不再在乎這些言論,發了微博後就再也沒看過。
手機裏全是圈裏人發來的消息,她一條都沒有回,她沒有幾個特別交好的朋友,平時有來往的朋友,她早在兩個月前就告訴了他們自己要退圈,這個消息一直沒漏出來,想來他們也是真的把她當朋友。
可惜,往後怕是見不到了。
将信折好,收好,黎艾去到陽臺,看海。
聽着潮聲,風聲,她的情緒逐漸趨于平靜,至少看起來是這樣,她心裏有多難過,只有她自己知道。
陳添于傍晚時分回家,陪着她又看了會兒海,直到聽見她肚子的抗議。
她已經一整天沒吃飯。
“怎麽不吃飯?”
陳添回來時,傭人就告訴他,黎小姐一整天沒有下樓。
黎艾以為自己僞裝得挺好,結果忘記了吃飯,也不能說忘記,是全然沒記起,感覺不到一絲饑餓感,這會兒陳添一說,她才發現餓得頭都暈了。
“先吃顆糖。”一顆糖遞到她面前,已經剝開了糖衣的水果軟糖。
黎艾低頭,将糖含進嘴裏。
嘴裏的糖很甜,鼻尖卻酸得要命。
陳添将她抱起來,往樓下走。
傭人已備好飯菜,黎小二先一步跳上飯桌,埋頭吃着碗裏的三文魚。
陳添将她放到黎小二旁邊的椅子上,自己則坐在她對面,桌上是熱騰騰的飯菜,這一幕看着特溫馨——
一日三餐,她與他,還有他們的貓。
黎艾偏頭,伸手去摸黎小二的頭。
以後,就沒有這樣一家三口一起吃飯的畫面了。
“先吃飯。”
黎艾動作一頓,擡眸看向陳添。
他肯定察覺到了她想藏起來的情緒。
看來,又得跟他演一場戲了。
“哦……”
她收回手,開始吃飯。
飯菜很香,可黎艾實在沒胃口,甚至有些反胃,但以免陳添起疑,她強行将送入口中的飯菜咽了下去。
好在她平時吃的就少,她不用強迫自己吃很多。
見她剛吃兩口就放了筷子,陳添問她:“沒胃口?”
“有點兒。”
陳添的目光在她臉上定了一會兒,那雙眼睛似能洞穿她所有心事。
他沒有讓她再多吃兩口,而是也擱下了筷子。
“要不要喝酒?”他問。
黎艾眉心一跳,“你想喝酒?”
“嗯,想喝你調的酒。”
“好。”
黎艾起身,去到吧臺。
陳添也站起來,一手撈起還在吃東西的黎小二,抱着它坐到沙發上。
沙發旁的桌上整齊疊放着幾盒煙,三盒男士香煙,三盒女士香煙。
陳添拿過來一盒,抽出一支叼在嘴裏,點燃,深吸一口,頭微仰,等煙過了肺,再緩緩将煙吐出。
白煙升騰,像一片濃霧,陳添微眯眼,透過逐漸消散的煙看向正在調酒的黎艾。
黎艾調好兩杯瑪格麗特過來時,他的煙只抽了一半。
她垂眸,看了桌上的那包LUCKY STRIKE特供。
這煙76萬一盒,貴自然有貴的道理,她嘗試着抽過,抽不慣,太烈,但今天她特想抽一抽烈的,越烈越好。
放下酒杯,她拿起那盒煙坐到陳添旁邊。
“怎麽願意抽我的煙了?”陳添抖抖煙灰。
“嘗嘗。”
她抽出一支煙,正要塞嘴裏,卻被陳添壓下。
他靠過來,近距離沖着她輕輕吹了口煙,而後勾唇,“來這兒嘗。”
靠……
他只是說了句話,她全身就如果過電一般,陣陣酥麻感不知從何而起,流向指尖,流向大腦,像接吻才有的感覺。
他們也好像的确在接吻,用眼神在接吻。
“愣着幹嘛?”陳添聲音裏也像蓄着電流,很低沉,很磁性,“過來。”
心跳忽然變得很快,身體裏像被他放了把火,某種沖動驟然間就在血液裏瘋子。
她不想抽煙了。
扔掉煙盒,她朝陳添吻過去。
陳添将燃着的煙拿遠,免得煙灰燙到她,另一只手放開懷裏的貓,去扣住她的腰。
光線昏暗的吧臺前,炙熱的唇舌糾纏在一起。
黎艾嘗到了他唇間屬于LUCKY STRIKE的煙味,殘留于唇齒間的尼古丁已不夠濃烈,卻帶着烈酒一般的醉人,沾染上的一瞬間就叫人上瘾。
她主動将舌探過去,像個無可救藥的瘾君子,拼命汲取他口中的尼古丁與獨屬于他身上的氣息。
如此來勢洶洶,卻後繼無力。
還是被陳添反客為主。
陳添吻技很好,每一次都能親得黎艾渾身酥麻,這次也不例外,她身子顫了顫,腰塌下去,頭越來越仰。
陳添慢慢将她放下去,半跪在沙發上吻她。
他吻得不算重,卻很欲。
黎艾被他吻得渾身發燙,腦子暈暈沉沉,都快忘記,明天她就要離開。
難得,他沒有吻着吻着就開始解扣子,松開她的唇時,他眼底也沒有往常那般的欲色,眼神頗沉,很深。
已經燃盡的煙被他扔進煙灰缸,他伸手替她理了理臉上淩亂的發,“今天你是不是一整天都在想我媽跟你說的話?”
黎艾微微一怔,沒有說話。
“別想太多,”陳添低下頭來,用挺直的鼻輕蹭了下她的鼻尖,“嗯?”
剛剛還在躁動着,悸動着的一顆心沉下去,她沒法告訴他,就算沒有聽到那些話,她也還是會離開他。
兩個人離得那樣近,近到能清晰在對方的瞳孔裏看到自己的影子。
她與他對望着,目光都似要穿透彼此的靈魂。
“進不了議庭,我陳添照樣能護你周全,照樣能混得風生水起,”他語聲篤定,“你信我。”
黎艾忽然笑了,終于,她能回答他,“我信你。”
她信他,只是這場冒險,她注定不能陪他。
“我們會好好的。”他說。
“嗯,我們都會好好的。”她笑着說。
她與他都會好好生活,相隔一整個太平洋。
-
入夜,房間裏很安靜,能聽到彼此的呼吸。
陳添昨天一整晚沒睡,白天又開了一天的會,這時候已然入睡。
室內并非一片昏暗,頭頂亮着一圈燈帶。
借着微弱的光,黎艾看着陳添,從眉骨到雙眸,從雙眸到唇角,又自下而上,從他的唇到他挺直的鼻,用目光來來回回地不斷描摹,似要将這張臉永永遠遠刻進腦海裏。
她的雙眼已經充血,布滿血絲,眼皮沉重得灌了鉛,可她就是不想合上眼,想再多看看他。
明天過後,這張臉,她就再也看不到了。
她就這樣一直看着他,直至黎明拂曉,他睜開眼的前一刻。
他睜眼,她閉眼。
陳添的生物鐘是在早上六點,他每天六點都會準時起床,去健身房健身,所以他即便從特種部隊退伍這麽多年,他身上的肌肉還是十分結實。
在他去健身的這兩個小時裏,黎艾沒睡着,但眼睛終歸是得到了休息。
八點,陳添回到卧室,習慣性地在黎艾額頭落下一吻。
如同童話裏被王子親吻的睡美人,黎艾在他的親吻裏蘇醒。
“怎麽醒了?”
平時她都是要睡到日上三竿的。
黎艾揉揉眼睛,用極為自然的演技說道:“餓了。”
“讓你昨天不多吃點,起來吧,跟我吃個飯再睡。”
“嗯。”
黎艾從被窩裏出來,和陳添一起下樓。
傭人已經做好了早飯,兩人面對面坐下,專心吃飯。
黎艾知道自己眼睛裏的血絲還很重,最好不要和陳添産生對視,以免他生疑,可她就是忍不住去看他。
這不,僅僅只是第二次朝他偷偷瞄過去就被逮了個正着。
“你眼睛血絲怎麽這麽重?”
黎艾又揉揉眼,“沒睡夠吧。”
陳添倒也沒起疑,只讓她吃完飯趕緊上去補覺。
他今天還要開會,吃完飯就得去尚府大廈。
“我走了。”
黎艾表情一僵,但等她擡頭,臉上卻是笑容,她笑着擡起手,沖他揮手,“拜拜。”
面對她這少見的反應,陳添寵溺一笑,也朝她揮了揮,“拜拜。”
他走出房門,黎艾臉上的笑還保持着原有的弧度,眼淚卻已經落了下來。
互相道了別,那就算是正式的告別了。
等他的背影消失在視線,黎艾立刻轉身上樓,關上門隔絕一切聲音。
終于不用再僞裝,壓抑了許久的情緒一瞬間繃斷,她身體往下滑,頭埋進膝蓋,在未拉開窗簾的昏暗房間裏放聲痛哭。
心髒像是被洞穿,從沒這樣疼過。
她也從未這般痛哭過,哪怕曾經她在最膽怯的年紀裏被丢進她最害怕的小黑屋,被人一次又一次的扇耳光,被親生母親诋毀,她都沒有哭得這麽厲害過。
她不明白,老天為什麽要一次又一次的折磨她,讓她被生下來,卻從未得到過來自父母的愛,讓她從小學習成績優異,卻又讓她在學生最重要的階段被霸淩,讓她因霸淩而抵觸鏡頭,卻又因霸淩而選擇站在鏡頭前,拼命地做着自己不喜歡的事,讓她遇見陳添,終于感受到愛,也愛上他,卻又讓她知道,他們的相遇,自始至終都是錯的。
她哭得全身顫抖,手指發麻,哭了很久。
眼睛裏的淚像早已哭到了快要枯竭,可仍有眼淚不停滾落。
她是這時候才知曉——
原來一個人可以流這麽多眼淚。
……
陳鶴齡女士派來接她的人在下午一點抵達門口。
黎艾找出那封信放到卧室的桌上,戴上墨鏡,遮住哭腫的雙眼,抱起黎小二離開這棟海邊別墅。
這些年,陳添送了她很多東西,其中甚至有一套價值12億的珠寶,一輛全球限量僅三輛的跑車,全球獨一無二的名牌包包,然而除了懷裏這只他送的貓,她一樣也沒帶走。
她抱着貓坐上車,車輛啓動,駛向南城國際機場。
後視鏡裏,身後漂亮的海邊別墅變得越來越小,越來越小……
等後視鏡裏只剩下道路兩旁的街景,黎艾低頭,拿出手機,打開相冊,找到某張照片。
照片上,晚霞鋪滿整個天際,大海倒映着如夢境般的天空,她與陳添在黃昏中的深海裏擁吻。
一滴淚砸下來,落在屏幕上。
從今往後,在她這裏,能證明他們相愛過的,除了她的回憶,就只剩下這一張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