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
第 10 章
閻王坐下,“方才叫二位見笑了,實在是半月前地府一夕之間走失了三萬名魂魄,找了半月都不得蹤跡,本官這才兇了些。”
“三萬,确定嗎?”蘭槐忽而問。
閻王愣愣地點頭,這位大神什麽時候這麽喜歡唠嗑了,之前在天宮見了一面,這人可是上來就說了不喜歡管閑事,沒事不要去西荒打擾他。
“地府每一名魂魄都登記在冊,那三萬名魂魄肉身有損不能投胎,本官便讓他們做了鬼差,又費了好一番心思才理清因他們空缺的投胎位,誰知半月前突然就不見了,叫人心煩得很。”
随風小心收好那鱗片,從血鬼的陰影裏緩了過來,聞言奇道:“太巧了,中信國先帝皇陵裏也有三萬個銅人。”
說完他便恍然大悟,腦中産生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閻王大人,鬼魂可以附身在死物上嗎?”
良久,閻王才緩聲道:“理論上來說是不行的,但有一種例外,若是這死物是生人特地給這鬼魂造的,那便可以,如果是死物是銅人,本就是人身形态,附身起來更容易些,道行高些的鬼魂附身後還能行動自如。”
随風和蘭槐都陷入沉默,顯然在思考三萬鬼魂和銅人會不會有聯系。
見狀,閻王道:“不扯這些閑事了,二位此行來有何事要本官相助,只管言說。”
蘭槐嫌麻煩,看了眼随風,随風從善如流把在皇陵發生的一切簡要說了一遍,最後總結道:“我們想看看有沒有什麽道行高的鬼闖進皇陵,幫助蠻蠻隐藏蹤跡作亂。”
“若是有厲鬼逃出地府定然會被發現,厲鬼行事向來嚣張。”
閻王笑,“不瞞二位,自從地府有了鬼王後,再沒有厲鬼敢逃,逃走的都被鬼王撕碎了。”
難怪閻王準一只鬼騎在他頭上,原來如此,随風轉了轉眼珠,“閻王大人,您這兒可能查到一個叫祖明世的鬼?”
蘭槐轉頭望他,目光不解,随風朝他點了點頭示意他好好聽着就好。閻王道:“地府鬼名冊都是判官在打理,您稍等,我着人喚他過來。”
等了一會兒一名頭頂薄紗黑帽的男人過來,恭恭敬敬向在殿上的人一一行禮後轉身坐在底下的矮凳上,将冊子攤開在桌上,舔了一口指尖開始翻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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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後他擡頭道:“找到了,祖明世,藩國大公子,在世時一統十國創建中信國,成為中信國第一代皇帝。”
判官望着蘭槐,緩緩下定論,“此人生前功德無量,死後本該投胎至富貴人家幸福一生,只是他不肯轉世,我等拿他無法,他功德深厚不能打罵壓制,只能将其安置在賞善司。”
“為何不肯轉世,可是在人間還有惦念的人,比如他的臣子,兒子,士兵?”想到那三萬銅人,随風猜測可能是士兵。
判官卻是搖頭,認真回答,“他說他的大業未成還不想死,既然死了,就不能忘了他的大業。”
“沒喝孟婆湯嗎?”
“您有所不知,只有确定前往人間道和畜生道的鬼魂才能飲孟婆湯,至于其他的鬼魂要麽下地獄,要麽成了鬼差,這兩類是無需喝的,祖明世剛被拘下來時便不肯轉世,自然也就不能喝了。”
聞言,随風更加肯定了心中的想法,看向蘭槐,“相信我,去見一見祖明世,皇陵蠻蠻藏身的秘密就能解開。”
蘭槐指尖摩挲手心裏的鬼火鱗,道:“有這個便夠了,我不喜歡管閑事。”
臨走時,随風不忘回身問了閻王一個好奇了小半個時辰的問題,“您不是鬼嗎?先前沒有鬼火鱗我也能看見您。”
不知為何,閻王揉了揉鼻尖,眼中閃過尴尬,“我是神。”
他還想追問,卻被蘭槐抓着一躍到了忘川河邊,剛落地便看見鬼王站在奈何橋另一端,嘴角帶笑沖他點頭。
不是吧,這鬼還死纏爛打的。
其他小鬼站在鬼王身後不住地打量他,耳尖的他聽得一清二楚。
“這凡人瞧着這麽普通,慫蛋一個,大人看上他哪兒了?”
另一只小鬼拍了這鬼的腦袋,“小聲點!你沒看見那個冰棱子,那人剛才把咱們鬼王大人按在地上摩擦,比鬼見愁還鬼見愁!”
當着鬼王的面說人家糗事真的好嗎?随風尴尬。
可那鬼王一直盯着他,笑意淺淺,并不在意身後那些話。
直到蘭槐帶着他跳進忘川河了這鬼都沒再上來打擾,仿佛真的只是來送行。
回到皇陵的時候人間天已經暗了,皇帝早早便在皇陵大門等他們二人,見他們來如遇救星般,“朕還以為二位不來了,來了便好,來了便好!”
他們去地府時蘭槐給皇帝那邊隔空送了封書信過去,讓他在這裏等着領他們進皇陵。
幾人再次返回那座大殿,機關扭動陪葬坑盡顯,蘭槐當即布了個小結界把皇帝和随風罩住扔到角落。
随風一驚。有了鬼火鱗果然不一樣,這深坑裏竟然都是鬼魂,果不其然都附身在銅人身上,更離奇的是,這些鬼魂的長相和所附身的銅人一模一樣,果然是特意給他們造的。
三萬名鬼魂都在皇陵,帝王之氣護着,鬼差們如何能找得到這些消失的鬼。
這些神态各異的鬼魂此刻都在做同一件事,附身在銅人身上與蠻蠻纏鬥,有的用刀矛刺殺,有的赤手上陣,有的用酒壇子猛砸,骁勇又可憐,這些鬼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傷,看樣子已經和這些東西纏鬥了許久。
機關通常都是關着的,地板之下的場景看守皇陵的人怎能知曉。
難怪之前蠻蠻的氣息總是一陣有一陣無的,這些鬼魂和蠻蠻纏鬥不相上下,鬼魂占上風的時候蠻蠻藏于銅人身上無法作亂被鬼氣掩蓋,蠻蠻占上風時便可飛出皇陵作亂。
蘭槐手中凝光,道:“鬼都散開。”
皇帝瞪大雙眼,哪裏有鬼?再偏頭看随風,見這人一臉淡定,嘆道果然是能人,不免收斂了幾分慌張。
陪葬坑衆鬼聞聲皆驚訝地擡頭,其中一人道:“你是何人,竟能看見我們,白日裏分明看不見的!”
正是那紅眼銅人。
蘭槐煩躁,重複道:“再說一遍,都讓開。”
底下衆鬼不動,仍舊執着和蠻蠻争鬥,見狀随風大吼,“這位将士,他是來幫你們的,你們也不想先帝辛苦打下的江山被這些怪物毀了吧!”
紅眼鬼魂似乎對他不反感,竟認真考慮了他的話,猶豫看向蘭槐,冷眼道:“我們放手後你要确保它們不會跑出去一只,否則就算陰德有損我們也會撕了你。”
紅眼銅人應該是這些人的領袖,他高高舉手,衆鬼登時從銅人身體裏鑽出,由陪葬坑裏飛出奔向随風這邊,結界适時開了口子,一些鬼進了結界,一些則躲在房梁上,角落裏,燈臺後。
三萬只鬼分散在這大殿中,個個都身着和銅人一樣的戰衣盔甲,瞧着倒是不吓人。蘭槐凝光化劍,萬劍齊出,一劍一只,上次那批蠻蠻來得迅捷應對起來難免吃力,此次有備而來,蘭槐很是得心應手。
在法力壓制下都那麽強悍,估摸着陰雲還沒到大殿些東西就能全死,随風便和身旁的紅眼将士說話。
“這個是你們現在的皇帝,你認識吧?“随風指了指旁邊的皇帝。
皇帝看随風對虛空說話,料想空氣裏定有人,遲疑地吐出兩個字,“你好。”
紅眼鬼卻是看小輩般上下打量了下年過五旬的老皇帝,“不錯,二皇子成長了,瞧着比從前穩重多了,先帝若是還在,定然是高興的。”
随風:………他不想轉述這話給皇帝,多尴尬呀,這紅眼鬼瞧着這麽年輕。
“你們都是先帝祖明世手下的兵?為何會在此處,地府當鬼差不挺好的嗎?”
紅眼鬼搖頭,“我們要守着先帝的墓,銅人開始建造時衆位将士就約定三萬銅人下墓之時便來此守墓。”
他轉而望向大殿裏挂着的那副祖明世像,目光敬重,“生前我們跟着先帝征戰十國,戰場上的屍體都是不全的,死了沒法投胎,先帝在出征前都會親自給我們畫小像,邊畫邊說若有朝一日我們不幸犧牲,不用擔心無處可去,當時我們不懂,只當是他在寬慰我們。”
等到他們真的死了下了地府無法投胎時,遇到了同樣死後來到地府的祖明世,他們這才知道祖明世吩咐後代鑄造三萬銅人給他們栖身,那些小像便是銅人的模子。
有了銅人陪葬,他們自可以投胎。
“我們曉得先帝定會投胎,屆時效忠無門,我等便相約待銅人盡數下葬之日前來,終生守墓,誰知剛來的第一日就撞見這些東西在皇陵裏作亂,便搏鬥至今,可憐先帝,一生戎馬為了中信國子民,死後陵墓卻被這般淩辱,當真是氣憤!”
說着,紅眼鬼惡狠狠盯着結界外一人多怪的死鬥。
随風一眼望去,其他士兵亦是如此,個個的眼神都恨不得生吞活剝了這些蠻蠻,這些人,是真正的勇士,是祖明世手下的忠兵。
他突然有些同情這些鬼,為國犧牲後仍在發揮餘熱,可他們信奉的君主,早已成了百姓口中的過街老鼠。
那邊蘭槐已經處理完了蠻蠻,又此處勘察了一遍,随後解開結界,對随風道:“蠻蠻已除,走吧。”
老皇帝連忙感謝二人。
蘭槐看着随風,不解地微側頭,示意他可以走了,随風還是不動。
他定定地望着蘭槐,“我想管一件閑事,不管你同不同意我都要管。”
蘭槐語氣不屑,“一樁陳年舊事,你愛管便管,有本事自己下地府把祖明世帶上來,淹死了我替你收屍,一準給你備副上好的棺材。”
他抱手立在一邊,一副不準備再搭理他的表情。
随風不以為然,轉頭朝皇帝道:“皇上,如今知道中信國的禍亂源自蠻蠻,可否昭告天下遏制民間的謠言,抛開別的不談,先帝是您的父親,看見這麽多的人如此诋毀您的父親,您也不好受吧。”
老皇帝眉心一松,老态灰蒙的眼神突然就亮了,這才是帝王的模樣,不是一直對他們唯唯諾諾恭敬的模樣,“此事回去後朕自會解決,就不勞煩二位操心了,今日之事多謝二位。”
言畢,老皇帝便吩咐身後的兩名親衛,“帶二位公子回去吧。”
随風不動,紅眼鬼便率先攔在随風身前,氣氛緊張。
蘭槐冷眼在一邊,一手拎着小白晃悠,晃得小白頭暈。
兩名親衛被空氣堵住,神态莫名,“皇上,有東西攔着我們,過不去。”
“什麽叫诋毀先帝,先帝怎麽了,為何百姓都要诋毀先帝?!”紅眼鬼扭頭問皇帝。
皇帝肯定聽不見,随風便道:“皇上,您可知此刻殿內正站了三萬士兵的亡靈,他們都是曾經跟着先帝征戰的将士,您猜,為何中信國的水災時有時無,若不是他們一直在皇陵守着,中信國只怕早就被大水一次性淹了!”
皇帝腿一軟,險些站不穩,随風及時扶了他一把。
一想到四周圍着他的都是父親以前的部下,老皇帝額頭頓時布滿細密的汗珠,“諸位……諸位可還安好,父親他在下面還好嗎?”
随風把鬼火鱗塞到皇帝手中,看清面前衆位将士的瞬間,老皇帝登時紅了眼眶,“叔……叔伯!”
紅眼鬼冷眉斥道:“既還認得我是叔伯,便收了眼淚,好好說說是怎麽一回事。”
随風聽不到鬼魂說話,走到蘭槐身邊,一把搶過他手心的鬼火鱗,挑眉,“反正你也不想管閑事,給我吧。”
瞬間聽不到鬼說話的蘭槐晃悠小白的動作頓住,臉臭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