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

第 9 章

聞言,蘭槐轉頭,視線下移到他腰間,掀起眼皮看了他片刻,指尖環圈,忘川河裏頓時響起劈裏啪啦一陣水花聲。

“啊!”這一摔太狠,面具都給他摔掉了,先前皇陵鬧大水都沒掉這會兒反而掉了。

幽藍的河水無意滴濺到唇邊,随風呸了一聲,“你禽獸不如!不就罵了你一句雙标嗎?至于嗎給我扔河裏————”

突然,随風臉刷得一白。

他剛剛喝了幾口忘川水。

玩脫了。

他沒記錯的話,神話故事裏的忘川水是失憶水啊,喝了就忘卻前塵!

随風抽出懷裏的白骨一把扔到蘭槐手上,半帶哭腔道:“蘭槐,我一會兒要是把你忘了你也別生氣,我只認識你,沒了你我會死的!這裏都是鬼,我怕鬼吸我陽氣啊啊啊………”

“我忘記一切後肯定會怕小白的,把它交給你是擔心它吓到失憶的我,你千萬不要讓失憶的我看見它啊!”

“對了,你這個人小氣又蠻橫,高冷還煩人,我到時候要是罵你,你不要讓我吃臭魚,也不要吓我,那是失憶的我幹的,不是我!”

随風跟交代一言似的一連串說了些有的沒的,哭得梨花帶雨,直到他發現蘭槐臉越來越冷,他才察覺不對勁。

“咦,這忘川水效率這麽差的嗎?”

蘭槐冷臉,解開小白的禁言術,一解開便聽見小白道:“笨蛋風風,忘川水是洗滌鬼身上怨氣的水,能失憶的是孟婆湯。”

小白跳過來看向奈何橋對面,“那個,坐在橋邊熬湯的那位就是孟婆,大鍋裏的就是孟婆湯。”

随風順着望過去,果然看見一個褐衣麻布的老婆婆坐在小板凳上,正看着他們這邊,他尴尬地爬上岸戴上面具,身上濕噠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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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槐手一揮,他的衣裳便幹了。走到奈何橋對面,孟婆拖着嗓子道:“活人下地府,千百年不曾看見了,二位有何貴幹?”

“找閻王。“孟婆顫顫巍巍舉起手指了一個方向。

奈何橋對面岔道繁多,每一條上都有字,人間道,畜生道,地獄道,還有孟婆指的鬼區道。

蘭槐擡腳便去,轉身卻發現人沒跟上來。

随風笑問道:“婆婆,為什麽這裏一只鬼都沒有啊?”

“有啊,到處都是,你身後就站着一個,你擋着他來喝湯了。”孟婆道。

随風身體一僵,機械地轉身,除了藍幽幽的天空和忘川河,什麽也沒有呀。

突然,身子好像被人撞了一下,他硬生生被空氣擠到了旁邊。

???

“活人看不到鬼魂。”蘭槐道。

随風松了口氣,他還以為來這兒會被鬼吓個半死,看不見就好,看不見看不見看不見。只是看不見似乎更恐怖。

他和蘭槐順着孟婆指的方向走,走到了一條像是街道的地方,街邊琳琅滿目挂滿了發髻,各種頭發編織成的發髻,發色詭異,五顏六色的,怪他眼神太好,擡眼便看見一個披散的紅發懸空飛起來,停在一個人高的位置,攤位上的多了幾枚銅錢,那發髻就自己走了。

懸空走的。

很明顯,剛才這裏發生了一個交易,一只鬼買了一頂假發髻,看不見身體只看得見頭發在虛空游走,還不如看得見鬼呢。

空蕩蕩的街道看不見一個人,只看得見各種在人間能瞧見的商品,一會兒懸在半空,一會兒落回攤位。

見他臉色越來越白,蘭槐斜眼睨道:“地府建築與人間不同,當賞玩看看尚可。”

看建築?聞言随風真的開始打量起四周。

在畫家的世界裏顏色為審美的主要構成部分,從進地府起,這裏的色調就已經定性,冷色調。

天空是幽藍的,忘川河是深藍的,而這裏的房屋則不一樣,街邊攤位都是小攤,沒有內屋,倒是街後頭都是林立的房屋,奇異的是,房屋都是透明的藍色。

藍色水晶。

漂亮,聖潔,奪目,晶瑩。雖是透明,可房屋內似乎有一層什麽東西阻隔了外人的視線侵入,看不清裏面是何模樣。

“這裏要是沒有鬼就好了,很漂亮。”随風贊道。

兩個大活人游走在地府到底還是紮眼的,他們看不見鬼魂,但是鬼魂可以看得見他們,人鬼殊途,地府管制嚴格,鬼不敢輕易靠近人。

因此兩人走得很順利,至少一路上沒有出現撞到什麽看不見的鬼這種情況,奈何無論是人間還是地府,總有喜歡作死的惡人,哦,不對,應該是惡鬼。

蘭槐沿着道緩步往前,随風起初還能跟他并肩同行,後頭卻不行了,剛要跟上就感覺有人拽他頭發,他以為是哪只鬼不小心蹭到,吓得後背發涼兩步跑上去跟上蘭槐的步子。

走了沒一會兒他頭發又被拽了一把。

他撓撓頭沒管。

又抓了一把,這次直接用力把他往後拽,他氣得朝空氣踹了一腳,頭發總算被人放開,他吼道:“你禿頭啊,這麽喜歡拽頭發,不會拽你自己的嗎?”

聞聲,蘭槐扭頭看他。

随風黑着臉上前,喃喃道:“鬼這麽無聊的嗎?比你還喜歡捉弄人。”

蘭槐:“………”

二人剛往前走了沒幾步,随風腰間的衣服突然就裂了個縫,他不可置信地低頭,然後,縫隙變大。

卧槽了!蘭槐給他變的這身衣服是從上到下連着的一件黑色窄袖服,這縫隙被空氣拉開。

“嘶————”

腰間那塊布料滋啦扯斷,他兩條大腿明晃晃裸露在空氣中。

“流氓鬼啊!”随風躲到蘭槐身後,道:“怎麽辦,看不見他在哪兒,你能打中嗎?”

蘭槐凝眉望着前面,卻毫無要動手的意思,冷聲道:“小氣又蠻橫,高冷還煩人。”

随風呆滞。

好耳熟的話呀。

“您大人有大量就別和我這種普通凡人計較啦,您和藹可親又善良,聰明可愛又活潑,這總行了吧!”

随風滿臉堆笑。

這形容詞,跟蘭槐可以說是毫不相幹。蘭槐挑眉,冷眼看他,沒有半分原諒他的意思,道:“我高冷,不喜歡管閑事,有本事自己解決。”

無情無義的大男主,祝你今後斷子絕孫娶不到媳婦兒!

随風左右看了看,随手撈過附近攤位上的一柄木瓢,舉着木瓢對空氣道:“來啊!”他的面具陡然被拽落在地。

空氣安靜了,再沒有任何異樣,随風剛松下手就聽見一道爽朗的男聲,“眼睛很漂亮,性子潑辣,我喜歡,可惜是個活人,還找了個男人,沒關系,把你弄死就能娶你的魂魄了。”

随風愕然。因為話音剛落的瞬間他就看見一黑袍寬袖的人立在他眼前,個子和蘭槐差不多,眉宇鋒利,一雙明亮鳳眼倒是漂亮,可惜這是鬼。

“蘭槐啊啊啊啊啊!”木瓢叮叮哐哐掉地,随風不要命地跑回去直到和蘭槐并肩而立才輕松下來。

說好的他們看不見鬼的呢?為什麽這只鬼能現身!而且他還能聽見鬼說話,還看上他了,看上個鬼啊,戴着面具呢,就算能穿透面具看臉,他這一紅一白的臉,莫不是這鬼有戀醜癖。

蘭槐目光淡漠,不動聲色地扯開自己被緊拽的衣袖。

“這是你的郎君?這輩子你若是娶個姑娘我就不管你了,可你偏偏找了個男人,沒關系,殺了他你就是我的了。”黑袍鬼伸了個懶腰笑道。

随風冷呵了一聲,道: “什麽這輩子那輩子的,想都別想,閻王爺的地盤你殺人,等着被下油鍋吧!”

他啐了一口繼續道:“還有,你性別不對,就算是鬼我也只喜歡女鬼,謝謝。”

“話真多。”蘭槐起手一掌飛去。

黑袍鬼側身躲開,好奇道:“喲,仙術,凡人修仙?癡人做夢,你很有意思。”

蘭槐冷笑,呵道:“地獄鬼王,名不虛傳。”

他旋着鬼王打圈,身影模糊抓不住本體,紫光一縷接一縷纏上,鬼王勾唇,擡手黑光勾起方才地上一把木瓢,眼眸微閃,大喝一聲:“破!”

木瓢有如神助繞着紫光盤旋,忽而沖向其中一道糊影。

随風聽見蘭槐悶哼一聲。

木瓢被蘭槐擊得粉碎,他冷聲道:“蘭槐無意與閣下争鬥,此行為公差,請閣下行個方便。”

随風驚掉了下巴,萬萬沒想到是這個走向,蘭槐服軟?好ooc啊!

小白從一紫一黑中沖進他懷裏,他趕緊抱住它。

“煩死了,蘭美人又懶性上頭了,只要遇到需要他費勁的東西他就避。”小白不滿地在他手心裏吐槽。

“鬼王,很厲害嗎?居然可以打中蘭槐。”

“地府的老大,淩駕于閻王爺之上,萬鬼之王,可以在人間烈日下行走,也能驅使萬鬼為己所用,當然厲害了,可惜他遇到的是蘭美人。”

下一刻一人一骨便聽見這位鬼王勾着唇,慢悠悠道:“給你這個方便也不是不行,那人,我要了。”

被一根細白手指指着腦門的人:?

蘭槐面目表情道:“一個愚蠢醜陋的凡人,竟能入閣下的眼。”

“于你不值錢,于我無價之寶。”

蘭槐盯着他望了片刻,側身給他讓道,鬼王滿意地笑了一聲,邁步過去,邊走邊道:“你的臉是濁氣弄的吧,我能幫你治好,寶寶,跟我走吧。”

随風雞皮疙瘩爬滿全身,蘭槐真的要把他送人,不對,送鬼!突然,鬼王步子被一道紫光纏繞。

“我有說把人給你了嗎?”蘭槐眼睛閃過一抹精光,躍步離地就是一掌,鬼王不耐煩地轉頭一甩衣袖,預料之中人被擊傷的情況沒發生。

那道洶湧的紫光翻過他頭頂砸下,化作龍頭一口将鬼王吞入腹中紫光散去,鬼王跪在地上,周身纏滿紫光。

二人這輪對招不過瞬息之間,随風只來得及後退兩步便結束了。

蘭槐走到鬼王身前,居高臨下俯視他,道:“讓你行方便不是怕你,是懶得費力。”說罷,他轉身繼續往閻王殿的方向走,只是剛走沒幾步迎面又走來一行人。

閻王急匆匆跑過來,沖蘭槐歉意地笑了笑,“對不住對不住,底下的人不中用,本官這才收到您來的信兒,不知蘭槐兄此行是來?”

蘭槐沒回答他,側開身子讓閻王看地上跪着的人,閻王湊近一看,吓得一屁股摔在地上,難以置信地看了看蘭槐,又看地上黑臉的鬼王。

“您您您打贏了他!”閻瘋狂眨眼。

“他擋路了。”

閻王一口氣沒喘上來,好半晌才重新爬起來,小聲道:“蘭槐兄,能否放了鬼王大人,本官這地府今後還要仰仗他制服厲鬼呢,這………”

這位大神又不能日日在地府幫他鎮場子,他可不敢得罪鬼王。

蘭槐瞥了一眼,鬼王身上紫光散去,他站起來遙遙看了眼随風,目光似有痛楚,轉身離去。

閻王領着人去了閻王殿,進了藍水晶做的透明屋子随風才知道原來裏面多了層白紗,難怪外面看不清裏面。

閻王殿和街上那些藍屋子差不多,只不過大了點罷了。

剛進殿他們便聽見閻王對着空氣罵罵咧咧道:“這種事情都要問本官!肯定要繼續找啊!一日找不到就兩日,兩日找不到就三日,一年半載都找到不你就去油鍋裏滾一圈!”

呃,對着空氣說話原來這麽傻,想到先前在街道自己也這般,蘭槐會不會跟看傻子一樣看他。

閻王扭頭,紅了臉,分別遞給兩人兩塊閃着藍光的鱗片狀的東西,這東西剛落入他們手心中,這滿殿的鬼便現了形。

不是鬼現形,是他們能看見了。

“這是鬼火鱗,持之可觀萬鬼真容。”

話音剛落,随風後背忽然涼飕飕的,他緩緩轉身,便看見一只血淋淋的鬼被鬼差拖着往外走。

拜他姣好的視力所賜,他大概這輩子都忘不了這鬼的模樣了。

沒有眼珠子,血紅的眼窟窿,舌頭長伸出唇邊,斷了半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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