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章
第 12 章
豐都,一個連藩國都算不上的國家,以都為國,疆域窄小,若不是地理位置緊靠四荒中心貿易發達,再加上豐都王上歷來都軟弱喜歡求和,只怕早就湮滅在每次藩國之争中。
為了讓豐都變強,祖明世不再排擠當冕國公子們的伴讀,随讀時更是打起十二分精神求學,異國他鄉,五載為質,随風一點點看着祖明世從一個眼神幹淨的孩童成長為頂天立地的男子。
在一日夜裏,祖明世親手殺了冕國大公子,狠捅了自己兩刀,他僞造了大公子被猛獸吞食的假象,自己護主不利身受重傷。
“為了複仇而來的本領,殺性太大,難成大器。”蘭槐道。
随風挑眉,“打個賭如何,若是一會兒你誇了他,你再帶我去一趟地府,我有點事想問問閻王大人。”
蘭槐冷笑道:“我不可能誇一個嗜殺如命的人。”
紫色屏障裏還在繼續上演,祖明世因為護主不利被冕國王上關了十日牢獄,就是這十日,冕國發生了一場大戰,死傷無數。
可惜這是祖明世的記憶,戰況如何慘烈被關在牢獄裏的祖明世并未親眼見到,一切都是從牢頭那兒聽來的。
和冕國發生戰亂的是踏花國,兩個國家起戰的原因也很離譜,踏花國王宮的神醫來盛産藥材的冕國采購藥材,因為兩國錢幣換算不同,冕國人坑了一把神醫,神醫回國後才反應過來,立刻便上報了踏花國王上,這一戰就這樣起了。
這未免太荒唐,兩國交戰何其慎重,因為兩個小人物的紛争打仗,太不可思議了,但是看牢獄裏祖明世的神情,這件事似乎很重要。
他只好求助于土生土長的蘭槐。
蘭槐道:“冕國和踏花國領土接壤,因為諸多習慣不同積怨已久,還因此惹出了不少命案,兩國使臣為此多次商議,都希望對方可以使用自己的錢幣和度量衡,最後都不了了之。”
自人族誕生後,繁衍後代,生出群居意識和領地意識後各自占地為王,漸漸的,小藩國不計其數,強國卻寥寥無幾,粗淺算下來不過十個,各地因水土習俗不同,度量衡、生活文化等都有所不同,各藩國常為此發生戰亂,冕國和踏花國這種事情只多不少。
若真要說不同,大概就是這一戰死傷慘烈,畢竟祖明世都因此被遣送回了豐都。
“究竟有多慘烈,慘到冕國都快亡國放人質回去了。”
Advertisement
百年前的事情了,記憶太過久遠,蘭槐仔細回想了一下,只道:“我只記得,那場戰役掀起的血腥氣讓西荒的異獸躁動了整整十日,那幾日衆神齊齊下凡處理各地趁機作祟的異獸。”
連他這個懶散慣了的都被迫跟着天道一起去了趟冕國。
時隔五年,回到豐都的祖明世見到他爹的第一眼不是痛哭流涕,而是對他爹提出了自己要統一十國的想法,希望他爹從現在開始練兵買馬,吸納各地謀士能人。
他爹氣得不行,罵人心比天高将人轟出了大殿。
回屋後祖明世去見他母親,不曾想見到母親在屋內與人偷情。
那日後,祖明世除了溫習功課就是外出雲游禮賢下士,漸漸招攬了不少人才,又學會了打理臣子間的關系,塞了不少自己人成了豐都臣子,父親重病撒手人寰,父親去世前夕,祖明世在他房中待了一夜,次日,豐都換了新王上,祖明世上位。
所謂弑父,大約就是從這裏傳出來的,可随風清晰地看見,這一夜祖明世一直在哭,哭自己的父親軟弱無能,不配為人父,不配為人君。
這一年,祖明世十九歲,新王繼位,百姓都在渴望新王帶領他們走向更廣闊的天地,繼位後的祖明世招兵買馬韬光養晦。
三年後,豐都舉國出兵,祖明世親自帶兵出征,三年掃平了幾十個小藩國,立中信國,豐都為王都,統了一文字和度量衡,藩國之間糾葛幾百年的矛盾在這一刻終結,祖明世也聽大臣的意見納了兩個夫人,誕下兩子,長子容與,次子祖亥。
疆域越發廣闊,百姓們贊嘆不已,本以為就此安定,誰知又聽到了軍隊要出征的消息,這三年打仗雖說勝仗居多,可消耗的人力財力分毫不少,一時間争議頗多,市井間已經開始有暴君之類的流言。
這次出征當日,祖明世卻站在祭臺上昭告天下,說了好一番在随風聽來熱血激蕩的話。
“暴君?誰敢稱朕為暴君,從前諸多藩國,哪一個王敢站出來說他的國可以做到夜不閉戶,百姓食有所依,居有定所!朕要締造的盛世,是萬世太平,是永不興起的割據,絕非眼前這點蠅頭小利,爾等是想看中信國締造的太平盛世還是安于如此?”
祭臺下的士兵被祖明世激勵得熱血沸騰,也是此次出征,祖明世遇到了最難打的一仗,面對屢攻不下的城池,士兵們都知此戰後怕是再無歸期,可他們是懂祖明世抱負的,心甘情願赴死締造後世太平。
這一切祖明世都看在眼裏,深夜裏,他命人拿來紙筆,讓士兵一個接一個來自己帳中給人畫像,手腕畫得酸軟,一夜畫不完就第二日繼續畫,直到畫完那日他才下令,讓三萬士兵做送死的羊羔鑽進狼窩,來了一出誘敵深入。
這一戰後,祖明世一舉攻下了十個強國,真正做到了統一天下,成為了千古一帝。
大軍返還,戰争初歇,百姓都覺得這次真的安定了,誰知不過幾日,祖明世又下令修築城牆,這城牆不是一般的城牆,而是從豐都分別綿延至西荒疆域和北荒疆域的城牆,如此浩大的工程,朝中臣子紛紛谏言阻止。
“皇上,此舉萬萬不可啊!這等工程所耗錢財和人力,必會引起民怨!”
“臣附議!修築城牆一事非一日之功,如此之事不若等後世之人去做,何必急于現在。”
“如今底下對皇上多次出征議論紛紛,皇上若是執意如此,怕文人們會借此事大做文章啊!”
看到這兒,蘭槐道:“愚蠢,都是只看得見眼前利益的蠢貨,枉為人臣。”
随風也點頭,片刻後反應過來,“你這是在誇祖明世眼光前瞻?”
良久,蘭槐若有似無嗯了一聲。
畫面中,祖明世面對句句聲淚俱下的谏言,只厲聲拂袖,“朕修城牆勞民傷財,是有罪,但功在千秋,多說無益,只管去做!”
因是祖明世的記憶,旁人不知道祖明世所想,随風二人看得一清二楚。
祖明世修築城牆是擔心未來中信國受邊關困擾,更是為了統一疆域。
一聲令下,城牆開建了,這一年,祖明世四十歲,民間怨怼頗多,文人辱罵暴政的文章只多不少。
民間關于他征戰的言論四起,許多人齊齊上報,稱若還要征戰,城牆便修不了,人丁有限,許多人家中只有一子,好不容易戰場傷退下來,又要遠赴邊關修城牆。
為了修築城牆,祖明世不得不當着文武百官的面親手折斷他的轱辘寶劍,他的征戰生涯就此停歇。
年少時四處征戰,祖明世落了一身的病,漸覺力不從心,常不過伏案多批閱了會兒奏折便累得心口急喘。
祖明世靠在一邊,扶額望着燈臺道:“人不比神,壽命有限,朕還有未完的大業,還沒有來得及看見中信國的鐵騎踏遍山河,還未教導好兒子如何為君,朕的命,只能朕自己做主。”
翌日,他到達榆次山山頂,吩咐下面的人搭建了一座祭臺,宰殺了一百頭牛羊安置在祭臺,尋了百塊美玉埋于地底下,焚香沐浴,穿戴全套帝服,周到地對上蒼行跪拜禮。
“中信國皇帝祖明世求見山神,望山神顯靈!”
“中信國皇帝祖明世求見山神,望山神顯靈!”
“中信國皇帝祖明世求見山神,望山神顯靈!”
任憑祖明世高聲重複了多少次都沒有人回應。
隔日,祖明世又又一次擺了祭祀禮,宰殺的牛羊數量翻了倍。
山神無奈只能顯靈,畫面頓時變得白茫茫一片,祖明世的魂魄竟是被山神直接抽離帶到了天上。
天宮金碧輝煌,衆神齊聚一堂,盯着這位不速之客。
随風訝異驚呼,“咦,那是你吧?你居然也在!”
藍色的頭發,漂亮的精靈耳,實在太紮眼,他第一眼便看見了。
不知為何,蘭槐回答他的語氣很是不情願,“是我。”
“哈哈哈哈哈風風,讓我來告訴你為什麽蘭美人不開心,因為他偷跑出西荒去玩,被天道哥哥抓回來,罰他在天宮掃地。”
随風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你居然也會跑出去玩,跑哪兒去了?還被抓回來,怎麽這麽好笑呢!”
小白搖頭表示它也不知道蘭槐跑哪兒去了。
蘭槐冷冷地看他,揮手禁了小白的言,“要看就安靜看。”
尋常人見到這麽多神明自是會挪不開眼,祖明世卻不看半眼,只對天庭的衆神行禮,随後道:“朕此次前來,只想求神明賜朕長生之法。”
第一個說話的是江凝神,“胡鬧,一介凡人也想求長生,若是給你開了這個先例,日後旁人也這般擺一出祭祀,是不是所有人都該給長生之能?”
另一模樣敦和儒雅的神道:“話不是這般說,江凝神,這位在人間統一各國,平定幾百年割據紛争,是個有功德的人,這般的人若是得了長生,人界定會蓬勃發展。”
“那也不可,少昊神,各人自有各人命數,壽數之事乃天定,誰能左右,強行改凡人壽數,天道勢必會代天下罰。”
江凝神瞥了眼一旁握着掃把發呆的藍發人,“那位不就是被天道賦予了長生的人?你看天道自己罰自己了嗎?”
被怼的神一時間啞口無言,氣道:“你究竟站在哪方?”
“誰都不站,就事論事,你的話有漏洞罷了。”江凝神翻了個白眼。
直到天上傳來一陣威嚴的聲音,衆神這才停止争論。
“你且說說,為何要長生?”
祖明世立刻答:“朕要開疆拓土,要建太平盛世,要天下人皆是我中信子民。”
那道聲音似是不滿:“這不夠,何為太平盛世,你又怎知你之後的王朝會不會比你締造的更太平?你且告訴我,何為你要締造的太平盛世?”
“老有所依,幼有所養,民有食處,居有定所,泱泱大國屹立山河俯瞰千秋,萬代順遂,風調雨順無災無難,最重要的是,朕知道朕的眼界有限,人界絕不止朕如今看到的這些,還有很多地方,朕都還沒來得及收服,遠方或有朕看不見的地方有人正飽受苦難,朕要救他們!”
“若我告訴你,你今日求不了長生,而且你的中信國第二代必亡,你會如何?”
衆神皆是一驚,這可是洩露天機,他們方才争論許久都未曾敢說出真正的原因,天道就這麽說了?!
神明一言一行皆有深意,祖明世險些失态,片刻後才道:“朕定會求得長生,若求不得,中信國二代而亡也與朕無關,繼位之人有能登上高位,自也有能力護衛天下安康。”
“回去吧,王朝興衰自有定數,不是你可以左右的。”話音剛落,祖明世的魂魄回到了祭臺身體裏,他恍然清醒,看來神不會給他長生了。
回王宮的路上,祖明世油然生出一腔抱負無人可懂的失落,遣散衆人獨自在林間散步,忽而聽見孩童的啼哭聲,他順着聲音走過去,竟是個男童在和猛虎搏鬥。
見狀他當即抽出腰間的寶劍一劍砍上那巨虎的脖子,一腳踹上,巨虎身子笨重,挨了一劍又撞上樹幹,只能悻悻退去。
“小孩,你竟能和猛虎搏鬥至今,厲害!”祖明世贊道。
男童抿唇,小聲道:“你不會覺得我恐怖嗎?沒有小朋友願意和我玩,因為我力氣太大了。”
“怎會!這可是旁人求都求不來的異能,回去好好讀書習武,來日入朝為官,若是朕還在,定會與你把酒言歡。”
小孩眼神驟然變得慈祥,就在這時,他的身體飛速拔高,白發襲頭,白胡子紮滿整張臉,只看得見一雙黑漆漆的眼睛。
“你有善心又有異能和抱負,功過千秋求長生理所應當,只是你是帝王,若想長生,只能摒棄帝王身份和帝王行蹤,假以時日便能長生。”
乍一聽到長生,祖明世大喜,“仙人是誰?方才殿內并未瞧見您!”
“非神,乃妖,不是只有神才能長生。”說完,白發白胡的老者化作虛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