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2
02
說起失敗,我媽的人生也風光過。
她家姊妹六個,屬她生得最好,十六歲,用我阿婆的話講,追求者已經從媽祖廟排隊到龍江。我爸不在其列,偶爾遇見,他也會看她,黑眉毛下的眼睛匆匆一瞥,又跑去江邊看船。他有自知之明,岸上已經沒有他的位置。
追求我媽的人實在多,二十歲走在路上,身後跟着長長的孔雀尾,都是她的愛慕者。
水漲船高,她的心氣被這些日益熱情的男人架得太高,終于目中無人。
這種高傲傷了不少被拒者的心,于是他們商量要給這個漂亮的女人一點教訓。
報複發生在某天深夜,我媽貪懶,抄了一條近道回家。
當時我爸正下工,聽見一個女人凄厲的慘叫。
我媽每提起這件事,臉上都會露出小姑娘的仰慕:“你爸爸呀好威風的,他就這麽赤手空拳沖過來,一拳把他們打跑……”
可我爸回憶,當晚他為了救我媽,沒少挨拳腳,頭上還被啤酒瓶砸開了花。
血從他的前額滾進眼睛,被他随意地抹去:“滾!”
我媽的心,瞬間靜下來。
一件混合了機油、污漬、男人汗臭的工裝落到我媽身上:“是你啊。”他顯然認出我媽,眼睛落到肩膀便不再往下,“沒事吧,還能走嗎?”
我媽不講話,頭埋得很低,不想讓對方把她的狼狽看得太清。
我爸卻像一個俠義的君子,大大方方蹲下,拍一拍肩膀:“上來,我送你回家。”
我媽伏在他背上,借月光朦胧看見,他的耳後也受了傷,細小的血絲好像一根紅線爬在皮膚上,顏色深得幾乎發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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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後,我媽洗幹淨我爸的工裝送到他做事的工棚。
“阿俠,你女朋友找你啦!”工友們起哄,眼珠幾乎黏到我媽身上。
“不要亂講話。”我爸赤着上身出來,見是我媽,又折回去套衣服,“她是我小妹。”
“哈,小妹,小妹,睡一次就成親妹妹。”
“為什麽和他們說我是你小妹?”
我爸收拾掉桌上的煙頭、酒瓶、色情雜志:“那該怎麽說?”
我媽氣惱:“他們都比你懂得!”
“他們胡鬧,我不能胡說。”
“為什麽?”
“沒什麽為什麽,我要不起。”看來他也很懂得,“你有那麽多選擇,不應該是我。”
我媽聽完,轉身就走。來到門邊,咔噠将門落鎖。
她一輩子沒做過這樣離經叛道的事,扽住內衣的手發抖:“我有什麽選擇?是不是我選了,你就會聽我?”
我爸飛快地扭頭,兩只拳頭貼着褲縫攥得死緊:“快把衣服穿上!你現在不清醒,等醒了,會後悔來過。”
走投無路了,兩片薄薄的布料落下來,将他們的關系逼上懸崖。
這一步,我媽邁得比我爸英勇:“來不及了,你現在不要我,我的名聲一樣毀了。”
之後她便跟了他,次年有了我們姐弟。
我長相随母,初中便不乏示好者,都被我爸的拳頭吓跑,直到大學才談第一場戀愛。
他是我的同學,校隊前鋒,打球又沖又猛,給他送水的人擠滿場邊,我也有備水,從來沒有送出過。
他卻留意到我,在男生浴室堵住我:“來看我比賽?”
我們兩個人尚且不熟,已經赤誠相對:“只是路過。”
他不讓道,逼着我後退:“路過?”笑着揭穿我,“你帶的水不給我,準備給誰?”
我的後背貼到冰涼的隔間牆上,退無可退,然後他便吻了我。
水花打在我們身上,巨大的像一道晴空霹靂。他吻着我,如雄獅吻着一頭羚羊,慢慢的,我的手由推他,改為緊緊環住他。
我承認我們的進展有一點快,一個月後是他的生日,我在離校5公裏遠的發廊旁買好了東西,打算把自己獻給他。
嘩嘩的水流聲,籃球隊剛下了一場比賽,滿屋精光的男人。
“阿誠,你那個小跟班呢?今天怎麽沒來?”
“誰知道啊,說晚上要給我驚喜,神神秘秘的……”
水聲中響起下流的口哨:“你跟他不是來真的吧?”
然後是嬉笑和拍肉聲:“我有病我跟他來真,想到他看我的眼神我就惡心,一個大男人那樣子看人……”
“不想泡他,還成天跟他同進同出。”
“和他玩一玩嘛……”不知想到什麽,我男友笑起來,“他的屁股還不錯啦……”
“我操!怎麽樣怎麽樣,你試過了?”
“哈,想知道啊?晚上來看現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