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3

03

從浴室回來,我大病了一場。

燒了兩天兩夜,醒來時,桌上擺着一瓶鮮紅的指甲油。

朱美美來了,把我男朋友攔在門外,不知她和他說了什麽,沒多久,争執聲沒了。

她走回來,拉開椅子坐下,繼續塗她的指甲。她這個年紀的女生,已經懂得要漂亮,沒什麽事大過她的美麗。

抹完最後一根小指,朱美美終于有心情理我:“怎麽把自己搞成這樣?”

她此刻光彩照人,我卻好像鬥敗的公雞,羽毛都被啄禿。

沒臉見她,我轉了個身,躲進被子裏。

桌上擺着一兜蘋果,知我生病,球隊的人送來的,在門口挂了三天,竟然沒被順手牽羊。朱美美撿了一個,握起刀。

甲油未幹,朱美美翹着一根蘭花指,精準地削下一條細長的果皮。她對待蘋果尚且如同外科醫生做手術,對我更是刮肉去爛瘡,一針見血。

“弟啊,做人吃點虧沒關系,看人要看清,不要弄得像老媽一樣糊塗。”

我病愈後,再沒有見過我男朋友。他好像突然人間蒸發,有人說在澳洲見到他,個子還是那麽高,已經不打球。也有人說他在校外與人起沖突,被斫掉三根手指,從此不能再握球。

有了前車之鑒,第二次戀愛,我選擇了完全不同的人。

渾渾噩噩畢業後,我進了一家外資公司的子公司,成為田子間裏勤勤懇懇的一名小職員,終日對着電腦,操作EXCEL。

臨近年關,加班40多個小時,對數字已經麻木,但這份報告是經理度假前對美國總部的交差,不容有失。

“阿勵。”同事方耀在背後拍了我一把,“跑車也要先加油,一起吃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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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嗒,仿佛聽見心跳按下暫停鍵。

我愣怔望向屏幕,來不及了,郵件已發送。

換上夏威夷衫的經理大發雷霆:“你是怎麽搞的!這種低級錯誤也犯!”

我一聲不吭,站着乖乖挨罵。

我的忍讓并未使他氣消,反而愈演愈烈:“公司出錢不是養你一個廢物,不想幹了趁早辭職!”

無人替我說話,我是一個棄兵,救我的下場,就是跟我一起被炸死。

這個時候,方耀卻站出來。

他将頭發捋到腦後的樣子帥得像個天神:“屈經理,你先別急。新海項目的最終估值是正确的,還有辦法補救。”

姓屈的抱着手:“說。”

“現在是紐約時間淩晨1:15,還有7個小時總部才開工,足夠我們重新核對一遍數據。後天就是聖誕新年,沒有人會留心一封職員發送的舊版報表。”

“你有多少把握?”

“全力而為。”

姓屈的放下手,捏捏發皺的山根:“8點,7點30!我要看到新報表,再有問題,你和他一起滾蛋!”

“對不起……對不起……”我反複地道歉。

方耀則快速回到他的座位。

他沒有看我,目光集中在電腦屏幕上:“朱勵!這個部分你來,2個小時,做得到吧!”

後來我與他合作,一起拿下新海、五通、卓能科技多個并購案。慶功宴上,我們都喝多了,順利滾到一起。

因為是第一次,我的一切全聽憑他發落。

他摁着我的後頸,把我擺開在床上,如一具匍匐的古俑,虔誠又卑微。

“啊!”

他進來了,我疼得大叫。

方耀像個君主,駕馭被他馴服的坐騎,享受沖刺的快感。

愛是溫馴的喜歡,性卻需要沖動、征服、加之一點點瘋狂的放縱。

汗水很快淹沒我們,我在他身下像團被搗爛的雪糕。

甜蜜……又下流的融化。

我們的性愛總是伴随一點粗暴,我想這是因為我們都是男人,沒有了溫柔的顧忌,脫下衣服在床上落力厮殺,套上西裝人前依舊一對好搭檔。

誰說辦公室戀情影響效率。

我和方耀在一起一年半,雙雙擁有了自己的團隊,表面上是競争關系,私下無人時,公司的茶水間、走廊、洗手間,到處都是我們的小動作,或者一個吻,或者指尖在掌心暧昧的撩逗。

某日幽會後,方耀在床上吻我:“李謙辭職了。”

李謙,公司華東地區老大,多少人虎視眈眈他的職位。

“誰來接替他?”我很好奇,誰有這個資歷。

方耀卻不關心,手伸到被子下面,往我兩腿中間摸:“誰知道,好像有意從高管裏挑一個。”

由一個COO升任CEO,多好的機會。

我被他弄出感覺,面色潮紅,捧他的臉說傻氣的情話:“一定是你。”

他很高興,笑了:“你是先知?”

我願意令他高興:“我有感覺。”

他的笑意更深了,手指也動得更靈活:“什麽感覺?這裏有感覺嗎?”

稍後幾個項目,有意無心的,我不再與他擋路。

他來找過我:“你沒必要為了我這樣做!”

我覺得他很可愛,一個奮進中的男人,因為愛情,要犧牲,要權衡。

我不想當他的軟肋:“不是為了你,是為了我們。”

他不聽我的鬼話,扭過頭不理我。

他已在感情上吃虧,我不能令他的理智再落空:“未必在你我之間選,還有其他人。”我揉捏他的耳垂,企圖讓他和那片逐漸在我指腹軟化的耳肉一樣聽話,“可李謙的職位只有一個,給了別人,我不甘心,除非那個人是你。”

他轉過來,很動容地摟住我:“你怎麽這麽傻!我寧可是你!是你……”

我撫摸他精心修剪的發尾,柔軟的好像一把鬃梳。

我媽說過,頭發軟的人,心腸都不會太硬。

所以我想……這次我應該選對人了吧。

升職調任宣布前,我倆訂了一間全城最貴的酒店,高層大套房,從卧室到落地窗,連體嬰一樣的糾纏。

等我醒來,一個周末已過去,更衣回公司,一路趕去辦公室,桌上擺着一大束嬌豔欲滴的黃玫瑰,附加一張沒必要的燙金香槟卡。

沒有落款,只有一句一氣呵成的「SORRY」。

方耀已乘今早最早一班飛機,飛往S市就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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