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從未停止過喜歡你。”◎
他始終是刺破她無盡長夜的光刃。
近朝顏在這個剎那, 想到的是過往很多時刻,在她反擊了校園霸.淩者的次日,在她于黑曜陷入致命困境時, 又或者是參加集訓被財閥家的少爺叫人圍住的時候……
人生無數個或大或小的危機裏。
他總會出現。
于是在腦子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 本來蹲在地上的女生已經第一時間起身朝着他方向跑去, 擡手緊緊地抱住了他。
雲雀恭彌不由輕笑了聲。
燃燒的紫色火焰自浮萍拐上熄滅,他本能地伸出一只手, 攬住她的後背:“這次再見你,倒是比先前熱情——”
話音還沒落下, 就戛然而止。
男人敏銳地察覺到不對勁,若說之前隔着些距離,加上很久沒見,第一眼覺得人袖珍了些許, 現在懷裏人明顯縮水到未及他下颌處的身高,讓人再無法視而不見。
他眉尖蹙了下。
在女生因為他的話而感到羞赧,想從他懷中悄悄退出去的時候,他下意識地去抓她的手腕。
“你……”
掌心攥住了一圈冰冷的玉石。
男人身後實驗室的通道被貫穿,借着外面那點微弱的光,視力向來優越的他一眼就看見了那像是首飾的奇怪手镯上, 因為他的觸碰而冒出的微藍色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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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蛛網, 迅速地漫開,又在剎那間消弭。
他銳利的鳳眸微擡, 緊鎖着此刻明顯看着幼态許多、渾身上下都充滿了不對勁的女生,“這是什麽”
并不知道答案, 卻被他霎然變化的臉色惹得莫名心虛的近朝顏試圖抽回自己的手。
卻在下一刻, 被他寬大的掌心緊緊圈住了手腕。
因為并未收斂力道。
女生肌膚下的脈搏都忍不住跳得更劇烈, 像是無聲抗議。
……
雲雀恭彌忽然擡起了自己另一只手。
因為熱衷戰鬥、所以鮮少佩戴這些礙事飾品的他, 此刻卻戴着一枚黑色手環,手環上始終顯示着幾行數字,分別象征脈搏、心跳、血壓——
每個見到他的人都以為他熱愛健身,還專門戴着運動手環,只有他自己知道,這手環上顯示的并非他的體征數據。
而是近朝顏的。
在這幾年大部分分別的時間裏,他都會看着上面跳動的數字,猜測她都在做什麽,是在進行那些複雜精密的實驗,還是在吃飯睡覺。
那些數字總是平和健康的,幾乎沒有劇烈變化的時刻。于是雲雀又忍不住在偶爾的空暇當中想,那只小動物是不是又在犯懶、仗着實驗忙而放棄鍛煉身體。
但總歸是健康的。
他只好想着等下次見面的時候,再好好盤問她。
又或者是等待那無序且随機的互換再度降臨,他幫她稍微活動下筋骨也無妨。
可是他們已經很久沒再互換。
久到他心中起疑。
又不忍揣度她。
直到不久前,他恰好因為一些有關匣子的線索待在北歐,而澤田綱吉發來緊急聯絡,請他去意大利總部詳談重要事情。副手已經申請好了航線,他剛走上私人飛機,身上的所有電子設備就全部彈出了紅色的、醒目SOS信號,并且顯示了有關的定位。
雲雀直接下了飛機朝着目的地前進,一路都在猜測她是不是遇到了什麽大麻煩。
畢竟自從白蘭的家族吞并了吉留羅涅、合并成立密魯菲奧雷之後,在地下世界急劇擴張的他們據說研發部一直在努力“招納”高端人才,連秘密結社的那幾個科學家都被他們逼得東躲西藏。
結果朝目的地前進的一路,別說是敵人,鬼影都沒見到一個。
好在手環上顯示的數字一直很平穩,這讓他稍稍放下心來,确定她并未遇到生命危險——
而這所有的慶幸,都在此刻被粉碎。
他擡眸打量着這間隐沒于黑暗中的實驗室。
掌心裏的脈搏,在他沉默的半分鐘裏,跳出了完全與手環平穩數字不符的緊張。
-
近朝顏敏銳地察覺到朦胧黑暗中的空氣倏然變得冰冷且鋒利。
她本來到嘴邊的、想要讓他松開的話,都因為這緊繃的窒息錯覺而咽回,甚至還能自我安慰只是他稍微抓得緊了點,其實也算不上痛,可能是他們十年後太久沒見面,所以對方的情緒稍微激動了點。
她還在試圖說服自己。
然而手腕上禁锢的力度卻在此刻倏然消失。
仿佛男人終于姍姍注意到了她的心情。
她趕忙收回手,不自覺地揉了揉手腕上可能因此留下紅痕的肌膚,擡起頭去,正欲啓唇——
“嗤”
火焰自指環上熊熊燃燒的聲音劃破空氣。
濃烈的、明亮的紫色火焰,像是急劇增殖的雲,騰然自男人指間指環上亮起,眼看就要将他整個人攏入其中,卻又在此刻,發出了玻璃超負荷承壓的碎裂聲。
“怦!”
下一瞬。
承受不住此刻男人怒意引發的火炎強度,指環上的剔透寶石不堪重負地炸開,伴随着四濺的碎末,女生散落的長發都被他剛才炎壓點燃的火焰吹動,平息的剎那。
她聽見他一字一句地道:
“近、朝、顏。”
“你、敢、騙、我”
女生心髒在他前所未有的怒意裏,劇烈地怦然跳了下。
她本能地縮了下肩膀,試圖想要說點什麽,卻又見他在指環碎裂、火焰燃燒即将殆盡的時刻,面無表情地握住一支浮萍拐,毫不猶豫地砸碎了腕上的那枚手環。
近朝顏:“!”
……
“他兇我嗚嗚嗚……”
“我剛來十年後他就兇我——”
兩個半小時後。
意大利,西西裏,彭格列總部。
跟着雲雀從實驗室離開後就一直低着頭不吭聲,默默在飛機上換完衣服,下了飛機也只是埋頭跟着走的女生在即将跟着走到屬于大空的那扇門後時,被走廊盡頭的岚守給叫住。
也許獄寺隼人的本意是為十代目即将和雲守聊的事情保密,所以想要叫住近朝顏去待客室坐會兒,但是他的聲音立即為近朝顏解了圍,她毫不猶豫轉身來到他身邊,一路跟進了他的辦公室。
然後。
在他疑惑地對她過于稚嫩的身高和模樣問了句“你怎麽回事”之後,岚守辦公室裏的氣氛就變得一發不可收拾起來。
偏偏他辦公椅對面的視頻會議還開着。
上面正好是最近在美國忙于棒球聯賽、因為疏忽彭格列分部事務正準備被他叫過來挨罵的山本武,以及仗着出差去巴利安跟人稱兄道弟混吃混喝、丢下日本分部事情不管的笹川了平。
在這委屈響亮的哭聲響起的時候,本來接到岚守視頻第一時間就想挂掉的兩人迅速地看回鏡頭。
“诶這是朝顏學姐嗎怎麽變得這麽小了我記得十年火.箭.筒好像對你不管用來着,怎麽回事啊”
“怎麽了!朝顏,你跟雲雀吵架了”
兩道八卦的聲音前所未有地積極響徹在辦公室裏。
獄寺放下手裏的黑咖啡,臉色很臭地擡手抓了下自己的頭發,時尚的腕帶在深紅色襯衫袖口下晃了晃。
對彭格列各項事務處理愈發熟練的十代目左右手,這些年已經很少有這種毫無頭緒的感覺了。
他甚至不知道是該先讓那兩個家夥閉嘴,還是先讓近朝顏別哭。
偏偏晴守接視頻的地方特別熱鬧。
“什麽什麽我好像聽到有女孩子哭的聲音讓我看看是哪個渣男欺騙了少女芳心,咦,這位看起來很眼熟嘛——”
“嘻嘻嘻,好大的熱鬧,雲雀的老婆為什麽會在你辦公室裏哭獄寺隼人,你們彭格列有這麽精彩的事情怎麽不早點分享出來讓大家都樂一樂呢”
“是要離婚了吧”
獄寺隼人:“……跟你們有什麽關系啊,給我滾。”
-
在他過去準備關掉視頻,警告山本武和笹川了平趕緊把他們雨部晴部積攢待簽字的文件處理掉的聲音裏,近朝顏頓了頓,默默端着他剛才放在面前的* 黑咖啡走出了他的辦公室。
她從來沒來過彭格列總部。
這座歷經好幾個世紀,古老的城堡裏,牆上挂着中世紀的古老油畫,處處配色都是象征意大利的紅、綠、白三色,而穿行其中的角色卻都是西裝革履的現代黑手黨。
過去與現在都在同一時空交彙。
就像十年前的她,現在站在陌生十年後的這方地域。
她臉上淚痕還沒幹,神色裏帶着茫然,不知不覺地走出城堡,站在外面的日光裏,然後喝了口手裏端着的咖啡,眼淚就又掉了下來——
好苦嗚嗚嗚。
就和她十年後的愛情一樣苦。
女生啪嗒啪嗒地站在城堡門口掉着眼淚,吸了吸鼻子,看見前面有座漂亮的噴泉,旁邊還有空着的長椅,便想去那邊坐着冷靜會兒。
結果才走到半途,就被幾個高大的身影圍住。
帶着濃烈口音的意大利語響起:“這是哪裏來的可愛小學生迷路了嗎”
近朝顏頭也未擡地轉了個方向,想要從他們之間的空隙離開,卻被幾人故意地堵上了原本的缺口。
“這可不是小妹妹該來的地方哦,哥哥帶你出去怎麽樣”
在假期裏跟着學了幾句意大利語,大概能從他們語氣裏猜出內容的女生淚眼朦胧地擡起頭,“滾開,不然打.爆你們。”
她面無表情地想拿浮萍拐。
然後想起來洗澡的時候放到旁邊,根本沒帶到這裏。
神色空白了兩秒鐘。
她感覺自己因為急和氣,本來就止不住的眼淚掉得更兇,完全失去了氣勢。
而這幾個高大的、發型古怪還留着胡子的男人果然為此笑得更歡。
“哈哈哈!聽見了嗎”
“她說要打.爆我們诶”
“好可愛的威脅,要不要哥哥彎腰幫忙把臉湊近些啊——”
最後一人話音還沒落下,在她手中的咖啡杯丢出去之後。
人消失在了原地。
……
說消失并不嚴謹。
嚴格意義上來說,他只不過是被一道帶着雲屬性火焰的攻擊急速撞飛出去,因此嵌進了城堡外樹林的某棵樹幹上。
等到那覆蓋着紫色火焰的攻勢稍止,其餘幾人才看清楚那道長滿尖刺的、将人狠狠撞飛之後還用長刺貫穿他的腹部将他釘在樹上的,只不過是一只雪白色的刺猬。
他們還在震驚時,一道修長的影子已經逐漸從遠處靠近。
近朝顏在擡頭看清楚那只小刺猬之後,就徑自從這群呆滞的家夥中間穿過,并不關心他們接下來的命運。
她往遠離城堡的地方一路悶頭走。
直到聽見有道不疾不徐的腳步聲一直綴在自己身後。
女生驀然止住腳步。
氣沖沖地轉身時,卻被一道撲騰着翅膀的動靜給吸引。先前在兩人的低氣壓中始終不知所措的小寵物此刻像是終于想到了辦法,飛到她的面前,在她習慣地伸出掌心時牢牢抓住她指間落下:
“朝顏~朝顏~不哭~”
雲豆說完又飛到她衣領上,用腦袋蹭了蹭她的下巴,“不氣~”
她低着頭,餘光看着那道就停在不遠處的西裝身影,擡手将自己面上的最後一點淚痕擦幹,很平靜地回答雲豆的話,“沒有哭,也不生氣,我只是想回家了,雲豆。”
雲豆重複了她的話:“回家”
它馬上看向另一側的主人,張開鳥喙:“雲雀~雲雀~回家~”
“沒說他家——”
近朝顏重新轉過身,面無表情地反駁,“不回他家。”
-
直到被人拉住手腕,柔軟的手帕按上她的面頰,就在她固執地要別開腦袋的時候,對方頓了頓,繼續好脾氣地換個方向去擦她的眼淚。
好像不久前才在實驗室門口大發雷霆的人不是他。
而她既甩不開他的動作,也躲不開他的動作。
僵持許久之後,近朝顏沒有表情地開口,“松開。”
“不松。”
她盯着他握住自己手腕的動作,也不知怎麽想的,忽然氣急敗壞地張嘴超用力地咬在他的小臂上。
給她擦眼淚的人頓了頓,聲音含着笑意響起,“什麽時候變成小狗了”
她狠狠合攏牙關,感覺被他堅硬的骨骼硌到牙齒都在疼。
然而雲雀恭彌只是任由她這樣咬住,另一手将她壓入懷中,将下巴抵在她頭頂,輕聲開口,“別哭了。”
他說,“我之前不知道你是從十年前過來。”
近朝顏剛才都做好了,他過來之後如果是為了教訓自己,譬如為什麽又忘了帶武器、為什麽在危險的地方亂跑、為什麽總是被人欺負,她就再也不要理他了。
可是他卻變回了之前剛來救她的溫柔模樣。
眼淚莫名其妙地就又掉了下來。
連先前壓下去的委屈也重新浮現。
她并沒有松口,而是就這樣嗚嗚嗚地控訴他,含糊地發出了“十年後的我你難道就可以兇了嗎”之類的控訴聲。
擁住她的人呼吸也跟着頓了下。
過了好久。
她才重新聽見他的聲音自頭頂響起:“我們兩年沒有見面。”
她看不見他此刻神色,只能隔着西裝去聽他此刻的心跳聲,與他落下的聲音同樣傳入耳中,“近朝顏,我只是很擔心你。”
“我不想你在我不知道的時候遭遇危險。”
……
樹林邊響起了更響亮的哭聲。
伴随着男人頗為無奈的聲音響起,“怎麽又哭”
“嗚嗚嗚對不起……”瘋狂地将眼淚擦在他西裝外套上的女生被他剛才說出的話惹得想起那封信上的內容,出聲跟他解釋,“我、我想哄你一下可是我忍不住,你、你先哄哄我……等、等我不哭了我再哄你嗚嗚……”
她把腦袋埋在他胸口努力狡辯:“我以前不這樣的……都是你這次太兇了,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你以前很快就哄我了——”
“嗯。”
雲雀說,“這次是我不對。”
“沒關系嗚嗚,我原諒你了。”女生帶着哭腔道,“我超好哄的。”
“嗯。”
“你說喜歡我、我就會好的,你今天還沒說過喜歡我。”
像小孩一樣的可愛話語,勾起了黑發青年久遠以前的記憶。
在交往的時候,他曾經答應過,會和她說一百遍喜歡。那一百遍,在剛上高中的時候,就已經達成了。
後來他們也約定過很多事情,但是雲雀卻一時間想不出,那些長大之後的約定,究竟有沒有像年少時一樣,如實地履約完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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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也喜歡你。”
過了很久,樹林都被風吹起沙沙聲音的時候,有別于少年時代,青年聲音仿佛珍藏在酒窖裏,随時光發酵出的醇厚紅酒,更具獨特魅力,但其中卻有經久不變的內核:“在這十年裏,每一天都很喜歡你,只有這件事從未改變。”
【作者有話說】
一更~我哭死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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