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失蹤
第029章 失蹤
“夢鳶姑娘她……不見了……”
話落, 沈醉率先反應過來,一個箭步沖上樓去,直沖沖地闖進夢鳶的房間。
房間內幹淨整潔, 常用品都還在, 衣物也沒有明顯的減少,惹眼的是窗邊放着的一盆紫色鳶尾花, 花型詭魅, 土壤蓬松、柔軟, 似乎不久前還有人悉心打理過。
一切如常,唯獨人不見了蹤影。
“公子, 您看這個。”
刑部一官兵從夢鳶的梳妝臺上撿起了什麽, 急匆匆地交給沈醉。
因他的真實身份并未告與衆人, 所以官兵們只從侍郎那裏聽說他是從臨京來協助查案的, 看起來來頭不小,故尊稱一聲“公子”。
沈醉伸手接過, 是一個未封口的信封,裏面好端端地折着一張宣紙,上面赫然娟秀工整的七個字——“先走一步, 北疆見”。
沈醉氣到發笑。
他總是行慢一步。
夢鳶這一環極其關鍵, 因為現有的信息只能指向她, 沒有別的破局之口,可就在即将雲開霧散時, 線索又這樣毫無預兆地斷了。
為了這次行動, 沈醉與刑部耗了大半心力,同時前兩日抓獲的那人也主動将功折罪供出了取貨交接時的暗號。
于是, 今日淩晨裝作取貨的刑部官兵就按着他的說法,在窗沿上間隔三長兩短敲擊了暗號後才拿走蠱蟲。
既已做到如此周密, 她又是如何察覺。
是他小瞧了夢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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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為她無所察覺,以為她無所遁形。
在推算中,今日該發現第五具屍體才對,黃龍的處所已經确定,刑部也一直暗中蹲守,但屍體卻遲遲未曾出現。
随不清楚其中邏輯,但現下看來,只要蠱蟲這條線斷了,抛屍就不能照常進行了。
沈醉想過,或許滿庭芳中還有夢鳶的同黨存在,但既然蠱蟲的交接會影響抛屍,那他們為了達成目的,一定會動用這份雙保險來保證蠱的供應,同時會在滿庭芳內積極探查夢鳶的消息。
可他在蘇百凝房中待到東方既白,也未曾發現隔壁有任何異樣。
蠱蟲被取走後沒多久,夢鳶便也躺下睡了,而後就是早鳥的鳴叫聲與街市開啓新的一天的塵嚣聲。
或許,夢鳶就是蠱蟲的唯一來源。
而除了她,還有一個人也是時候會面了。
沈醉與刑部專程趕到縣令府,等到日上三竿才盼到那位剛從滿庭芳回來的關鍵人物——馮齊。
馮齊半睡半醒間見此陣仗,第一反應就是官府來抓他宿柳眠花了,就在他即将跪地認錯時,他忽然看見了人群最前的沈醉。
嘶,有些眼熟——
回憶了幾秒,他一拍大腿,驚喜道:“你不是昨夜與連翹姑娘……”
沈醉臉色忽的沉了下去,眼底冒着寒氣,警告般地瞪他一眼,然後馮齊很有眼力見地閉了嘴。
馮齊心想:也是,這白面郎君“那方面”不是很行,不想被人知道是正常的,更何況他看起來身份不低……都是男人嘛,他懂!
可惜沈醉不能參透他的“好意”。
昨夜沈醉去滿庭芳的任務明明是促成馮齊與連翹、牽制住夢鳶,結果計劃不如變化快,他意氣用事錯點了鴛鴦譜,這事兒若是被刑部衆人知道,他的面子還往哪裏擱?
這時,刑部侍郎敏銳地嗅到了一絲八卦的味道,獵犬一樣地聞着味兒就沖了上來,好奇地催着馮齊:“繼續說呀,與連翹姑娘什麽?”
沈醉額角一跳,向他飛去一記眼刀。
平日查案不見這麽上湊,八卦倒是一把好手。
侍郎立馬低下腦袋,默默退至他身後,悄悄給了自己一個耳刮子。這張嘴,真是夠快的,怎麽就不能等到蕭文王離開東洲後再來八卦。
這邊,為了獲得供詞,沈醉将夢鳶與近來轟動東洲的抛屍案間的關聯簡明扼要地告訴了馮齊,并問起他與夢鳶獨處時可有聽見什麽異動,或者有沒有發現夢鳶的任何反常。
馮齊認真想了想,回答說沒有。
沈醉毫不意外,就覺得會是這樣。他昨晚偷聽時就發現了,馮齊一旦睡着了就像死豬一樣,雷打不動,他甚至懷疑夢鳶是不是在睡前喂他吃過什麽東西。
在馮齊這邊沒有得到什麽有用的線索,沈醉便留了人在縣令府,一是為了保證他的安全,二是為了防止他與外界通風報信。
衆人正準備離開,沈醉卻沒有要走的意思。
馮齊緊張地問:“官爺,還有何事?”
沈醉勾勾手指,将他叫到一旁。
“聽說你有烏酸果,可賣我些?”
馮齊一愣,嘟囔了一句:“怎麽突然這麽搶手……”
沈醉沒聽清,“什麽?”
馮齊搖搖頭,笑笑,不動聲色地又将他打量了一番,暗暗揣測起他的來頭——
沈醉着玄色金絲繡線錦袍,不似昨日在滿庭芳的那身翩翩公子氣,今日全身上下都透着不可撼動的尊貴與威嚴。
馮齊是個典型的欺軟怕硬之徒,見沈醉相貌不凡,且能調兵刑部,心裏明白他的官職絕對不是自家老爹一個區區縣令可以相提并論的。
“官爺需要多少,小人都送與官爺就是,還談什麽賣不賣的。”馮齊一臉谄媚。
就這樣,沈醉拿到了整整一箱烏酸果。
他從中随手拿出一個把玩着,不過是個巴掌大小的橙色果子,有什麽稀罕的,竟能讓她屈尊做花魁。
對他來說,這有何難,他倒要看看蘇百凝下次有事找不找他。
……
正想着,錢嬷嬷跟了上來,在沈醉身後向夢鳶的房中探頭探腦地張望着,不可思議地喃喃道:“怎麽就不見了呢……”
沈醉回過神來,回頭看她一眼。
自從知道是她的威脅助攻了蘇百凝成為花魁後,他對她甚是厭惡。
錢嬷嬷神色一慌,以為他在懷疑,便立馬辯解道:“官爺,這可與我們滿庭芳無關,你們大駕光臨我也是剛知道的,不可能提前送信讓夢鳶離開的!”
沈醉不語,知道她沒這個本事。
“官爺,我是真不知道呀!”錢嬷嬷急了,以為他不信自己說的話,而後眼珠滴溜一轉,叫道,“對了,或許有個人會知道夢鳶的消息,而且滿庭芳真的被牽連,一定是她在從中作怪!”
“哦?是誰?”
沈醉挑挑眉,沒想到還有意外收獲?
“當然是夢鳶的首徒連翹!平日我就瞅着她倆走得近,如果夢鳶真的惹了什麽事,這小丫頭一定是同謀!”
錢嬷嬷沒注意到沈醉瞬間黑下來的表情,自顧自地在前領路,依然神神秘秘地講着她的分析。
“那小丫頭,從見她第一面起我就覺得不對勁了。長得嘛,的确是有幾分姿色的,但老話說得好啊,越漂亮的女人越有毒,她呀,一看就很有心機,絕對不是個省油的燈,我那日就不該好心将她留下……”
沈醉的臉色已經黑如鍋底。
這老鸨她懂個屁,敢說他夫人有心機,不是省油的燈?
他忍不住,正要與她理論時,幾人正巧走到了連翹房外。
錢嬷嬷二話不說,一把推開房門,房內還是沈醉熟悉的擺設、熟悉的赤色黃梨木大床、熟悉的窗帷,但是獨獨不見那個熟悉的人。
錢嬷嬷走進去轉了一圈,疑惑道:“奇怪,連翹人呢,難不成随夢鳶一起逃了?”
沈醉心中一驚,突如其來的慌張與不安緊緊塞住他胸口。
他大步走向她的妝臺,那只纏絲鑲珠金簪還在,但他留在下面的字條已經不在了。
她一定是看見了的。
既知他會來接她離開,為什麽不等他?
難道他就這麽不值得她信任?
還是她根本就不想同他一起。
沈醉動了動唇,略帶幾分自嘲地笑笑,一股無名的酸痛在他心中翻湧。他無意識地攥緊了那只金簪,簪上銳利的金葉裝飾割破了他的掌心,但他仿佛感覺不到疼一樣,任由它刺破皮膚、嵌進肉中,任由熱血汩汩流出。
“哎呀!官爺,你的手!”錢嬷嬷驚呼。
沈醉充耳不聞,大步沖出房間,不管不顧地将滿庭芳上上下下近百間房挨個推開看過,在角落中尋找。
鮮血随着他的步伐在走廊上畫出一道又一道滲人的紅痕。
他似乎在急着确認什麽。
他甚至盼着蘇百凝只是被藏在了這裏的某個角落,只要能找到她,他就能保證可以将她安然無虞地帶走,像計劃中那般。
只要讓他确定,她不是不信他也不是不想同他一起就好。
這樣瘋狂的舉動,在場無一人敢出聲制止,整個滿庭芳安靜極了,只剩下沈醉急促的腳步聲與一扇扇房門被大力推開後撞在牆上的聲音。
确定蘇百凝真的不見了後,沈醉洩氣地坐在廳中,雙手撐頭。
得知夢鳶不見時他都沒有這般焦慮過,可偏偏在發現蘇百凝失蹤後,他的慌亂與不安才逐漸變得無法抑制,直到噴湧而出。
他不敢去想,到底是她不等自己來接就偷偷離開了,還是遭遇了不測。
就在他即将崩潰時,刑部侍郎帶着人手從後院過來,其中還押着一名小厮。
他不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麽,不怕死地湊到沈醉身邊,悄聲道:“王爺,這人正要從後門逃跑,被我們抓到了,該如何處置?”
沈醉無心此事,聲音讓人聽不出情緒:
“問他為何要逃。若是講得合理,就押入大牢,若是講得不合理,就押入死牢。”
刑部侍郎:“???”
不是,蕭文王原是這麽殺伐果決的人?
這話那小厮也聽見了,他忙為自己辯白:“求官爺明鑒啊!不是小的要逃,是點翠與連翹逃了!”
此話一出,在場衆人皆詫異。
幾秒後,沈醉緩緩擡起頭,淩厲陰鸷的眼神落在那小厮身上。
“你說誰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