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面子
第039章 面子
“不可能, 沒得商量。”
“為什麽？”
淩冽的冷風中，沈醉大氅一揮，突然回身看向蘇百凝, 嚴詞厲色道：“沒有為什麽, 你知不知道那是什麽地方？”
蘇百凝沒剎住車，一不小心就撞進他懷中。
她揉揉腦門, 縮着身子裹了裹身上新做的小披肩, 眼神企求地望向他, “只是捎我一程也不行嗎，反正你也要去的。到了以後我絕對不打擾你, 我自己行動, 行不行？”
沈醉抿了抿唇, 眉心擰的更緊。
她到底知不知道北疆是什麽地方, 臨京還沒有完全入冬，但北疆現在已經是數九寒天的漫漫嚴冬了。
那裏多是深山老林, 常有野獸出沒，不要說是去找天山雪蓮了，那樣的氣候下, 除了北疆人, 很少有人能在那裏健康生活一段時間的。
“不行。”
沈醉面無表情地拒絕。
蘇百凝還想掙紮, 想了想又說：“可我還得繼續照顧你的傷，初見好轉了總不能放棄治療吧。”
從東洲回來後, 蘇百凝一直在主動照顧沈醉胸膛上的傷勢, 日日替他熬藥、敷藥，在她的精心照料下, 他的傷好得飛快。
“沒有大礙了，況且軍中有醫官。”
沈醉的拒絕就像銅牆鐵壁, 不給她留一絲機會。
她眼角失望地垂落下來，咬咬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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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蘇千璇一擾，試香的事就那麽過去了。後來蘇百凝也有些懊悔，這香的功效的确不尋常，若是真讓沈醉試了，但凡出一點問題……
她不敢想，所以最後還是選擇往系統裏扔了10積分，進行了一次香粉檢驗。
得到的結果是——地級紅蓮的效果遠遠不如天山雪蓮。
看來這次的任務就是找到天山雪蓮了，經過一番了解，蘇百凝得知它只生長在北疆，而且一旦根莖被折斷，一個時辰內便會花枯枝萎，藥效頓失，所以她必須親自前往北疆，在找到天山雪蓮的一個時辰內就地完成香粉的制作。
她也知道北疆地危，不是常人能随意踏足的地方，車馬交通不便、道路坎坷難走，她正愁沒辦法呢，卻無意中聽到沈醉與蕭榮提起改日要去北疆。
若是能帶她一程，她一定會将這份“大恩大德”時刻銘記在心，今後必會少給他幾個白眼！
可她好聲好氣求了兩天，沈醉無論如何都是不同意。
她能用的辦法都用過了，就差“色、誘”了……
不過想想也是，他是出公務，又不是私事，軍令如山，就算她是“家屬”，也不能說帶就帶吧，況且他還是蕭文王，“設矩者要先循規”，怎能自亂規矩。
“好吧，那我再想辦法。”
說完，她轉身便要離開。
“等等。”沈醉突然急了，一把拉住她，“你還是要去？”
蘇百凝眨巴着無辜的大眼睛，“當然了。”
“不能不去嗎？”沈醉皺眉，“就算我不同意，也一定要去？”
他不明白，不就是一單壯陽香嗎，又不是她男人要用，這麽上心幹嘛，去北疆絕對是以身涉險。
蘇百凝猶豫了下。
但她猶豫的不是去不去，而是是否要同沈醉說真話。
看他的态度，是堅決不會同意的，所以她想，要不直接裝作不去然後趁他離開的時候再像去東洲那樣偷跑算了……
“你再敢偷跑試試。”
沈醉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咬着牙關語氣威脅道。
蘇百凝尴尬笑笑，只得說：“要去。”
沈醉無奈，之前怎麽沒發現她這麽犟。
“推掉。”
“嗯？”
“把那單推掉。他許你多少銀兩，我十倍補給你。”沈醉認真地說。
蘇百凝怔了怔，張張嘴，“這、這不是多少銀兩的問題……”
“那他還許了你什麽？難道有什麽是我補不了你的嗎？”
他這話問的，她還真不知道該怎麽解釋了，總不能說他還真補不了她積分吧。
“不、不是……”蘇百凝急忙擺手，“我畢竟已經答應下了。”
“答應了不能反悔嗎？”
蘇百凝扯扯嘴角。
眼前的人還是那個說一不二、以德服人的蕭文王嗎，竟然讓她将答應別人的事反悔？
“沈醉……”她無語。
沈醉舔舔嘴唇，好像也意識到自己的失言。
“那你打算怎麽去？”
她搖了搖頭，“沒想好。”
“什麽時候去？”
“什麽時候想出去的方法就什麽時候去。”
“你知不知道現在北疆有多冷，知不知道北疆的路有多難走，知不知道北疆當地的規矩？你去了又要住在哪裏，又知道在哪裏能找到那什麽雪蓮？”
沈醉面色正經，嘴巴一張一合地抛出一連串問題，把蘇百凝弄的支支吾吾着回答不出來。
見她語塞，沈醉緊張的神經逐漸放松了些，面色也緩和了不少，唇邊還勾起一抹淺淺的得意笑容——看來還是要吓一吓她才能知難而退啊。
“看吧，要考慮的問題還有很多，就憑你的腦子還是再考……”
“沒關系的，辦法總比困難多。”
蘇百凝揚起小臉，被寒風吹得通紅的面頰上寫滿了倔強與認真，完全沒有一點被打垮的樣子。
沈醉：“？？？”
蘇百凝搓搓鼻尖，“沈醉，這些都不重要，只要我能找到去的辦法，這些都是可以解決的。”
“可……”
“沒有可是。”蘇百凝打斷他的話，“你忙吧，我自己可以的，不用擔心。”
沈醉一時哽住，但還不忘嘴硬道：“我才不是擔心！”
蘇百凝笑笑，拉開他還攥着自己手腕的手，然後沖他揮了揮，轉身離開。
沈醉站在原地，看着她的發絲與裙擺被冷風吹起，她只能将自己抱緊，小心地在寒風中越走越遠。
他咬了咬牙，暗罵一句，而後擡腿大步追上去，投降道：
“我帶你去。”
蘇百凝不敢置信地看向他，不知道是什麽讓他突然轉變了想法。
但管他是因為什麽，天降的喜事何必要考慮這麽多，還是快些應下來省的他反悔。
“謝謝你，沈醉！”
她一個激動，直接撲上去環住他的腰，腦袋在他懷中拱了拱，然後仰起臉，明眸如水、清純靈動，然後豎起三根手指。
“我發誓，絕對不需要‘特殊照顧’，只要能捎我一程，給我一個犄角旮旯待着就可以，我會自己準備食物和厚衣服，絕對絕對不會給王軍填一點麻煩！”
沈醉逃無可逃地注視上她的眼眸，四目相對間，他被她灼燒，心髒空了一拍，微微顫動的瞳孔中似乎含着萬般感情無處言說。
他擡手覆住她的手，微微用了點力氣，将這三根手指按回她掌心。
蘇百凝不解地看過去。
然後聽見他壓低聲音道：“想的真多，誰說要給你‘特殊照顧’了。”
“還有，不許發誓。”
*
三日後，蘇百凝拎着兩個包袱出現在蕭文王府。
杜衡搶着要接過她手裏的東西，但蘇百凝卻笑着擺擺手拒絕了他的好意。
之前話都放出去了，現在不得拿出點誠意來？還沒出發呢就先麻煩起別人，豈不是打了自己的臉？
沈醉換好一身戎裝，擰眉抱臂看着她那一臉憨笑，忍了忍，開口問道：“三七呢？”
蘇百凝讨好地笑笑，“我一個人就可以。”
這次她沒有帶三七一起，她想着畢竟是跟着王軍，有她一個就夠麻煩的了，若是再帶上三七，倒不免有些多餘了。反正在東洲她大部分時間也都是自己一個人的，所以獨自行動也不是完全不可以。
“蕭榮，去蘇府将三七帶來。”沈醉語氣不容置喙。
就在蕭榮領命正要前往時，蘇百凝喊住他，然後火速湊到沈醉身邊，示意他低低頭，咬耳朵道：“沈醉，我自己可以的。我不想被別人覺得我很麻煩、很嬌氣……”
她遞給他一個堅定的眼神。
沈醉抿了抿唇，擡手揉揉發脹的太陽穴。
自從答應帶她去北疆後，他夜夜輾轉反側，常常懊悔那刻的一時心軟。
他曾去過北疆幾次，知道那種苦寒——苦得讓人想逃，冷得鑽心透骨。
她怎麽受得了。
半晌，他終于輕嘆了聲，下令——
“出發。”
蘇百凝松了口氣，一手拎着一個小包袱就要跟着往外走，可還沒走兩步，手上的東西就被人強勢奪了過去。
沈醉面無表情地将她手中的包袱撈去，趁她還沒反應過來，大步走在前面，然後将包袱丢進了一輛裝飾不算特別豪華但也足夠精巧的馬車中，而後負手站在車旁，沖她歪歪頭，示意她上去。
蘇百凝看了眼周圍——蕭榮、杜衡、還有幾名王軍都在看着等她上車，她慌忙擺擺手，給沈醉使了好幾個眼色。
“不需要這麽好的馬車，和大家一樣随便有個地方坐就可以了。”
沈醉：“他們都是騎行，也給你牽匹馬來？”
蘇百凝：“……”
那還是算了吧，騎馬她确實不會。
之前有幸試過一次，不過是騎了兩圈，大腿根就酸到兩天都不能好好走路，這一趟要是完全騎馬去，別說找天山雪蓮了，估計她十天半個月的都要卧床休息。
她不做聲，默默低頭走向馬車，然後撩起裙子，擡腿正欲往上邁，旁邊突然伸過來一只胳膊。
蘇百凝不解。
沈醉沖她挑挑眉、努努嘴，然後又向她送了送自己的胳膊。
“都看着呢，不給個面子嗎？”
蘇百凝暗笑一聲，呦，還挺要面子。
好吧，蕭文王的面子還是要給的，她擡手搭上他手臂，輕輕撐了一下便靈巧地登上馬車。
而後沈醉也不慌不忙地跟了上來，直接坐到她旁邊，一行人從蕭文王府出發。
今日不見太陽，不是一個好天氣，冷風吹得道路兩旁為數不多的還挂着幾片綠葉的樹枝沙沙作響。
“你怎麽也坐馬車？”蘇百凝疑惑。
按理說他應該騎着高頭大馬在最前面才是，現在怎與她一起擠在這小巧的車廂中，擁擠不說，主要是有損他的威嚴啊。
“趕我？”沈醉略微有些不開心地嘟囔道，“我的馬車，我不能坐嗎？”
而後他擔心那張多日未碰過的柔軟中還會再說出些什麽他不愛聽的話，便先發制人，腦袋一歪，直接垂頭倒在她肩上，裝模作樣地打了個哈欠——
“困了，我睡會兒。”
“可……”
“噓。”
“……”
蘇百凝不說話了，感受着肩頭的重量，小心翼翼地挺直腰板，好讓他的頭能再靠得舒服些。
而後輕輕撩起一點窗簾，初冬的北風裹挾着街上烤紅薯的香氣飄進來，聽着噠噠的馬蹄聲有節律地踩在青石板路上，她嘴角悄悄勾起一抹安然的微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