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初雪
第044章 初雪
“快說！王妃是什麽時候不見的？”蕭榮都替他着急。
“屬、屬下也不清楚……或許不到一刻鐘？或、或許不到一個時辰……”小将士支支吾吾的, 聲音越來越小。
蕭榮都要被他氣死了，他到底在做什麽，到底是怎麽看着王妃的, 這才過了多久, 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怎就會被看丢了呢，而且還不是第一時間來禀告王爺, 竟然還有閑心在帳外等着想讓他幫忙求情？
這情誰敢求啊！
小将士知道自己闖了大禍, 事到如今也沒什麽好隐瞞的了, 直接一口氣将自己的行動軌跡都說了出來。
“屬下記得最後看見王妃好像是往西北方向去的，後面的事屬下就不清楚了……然後屬下就在營帳外等着王爺忙完……”
“孰輕孰重你不知道嗎？”
沈醉低聲咆哮, 他臉色陰沉得像暴風雨來臨前的烏雲。
王妃失蹤了竟然還要等他忙完再禀告？！
“屬、屬下知錯！”小将士徹底被吓住, 他本以為最後那句話算是一個加分項, 以為能顯得他明白軍機要事的重要性, 将所有事情都排在它之後。
沈醉強制自己保持着幾分理智，也氣自己竟然這麽随意地選了一個生面孔跟着她, 他實在是心大。
一室寂靜，空氣中十分壓抑，只能聽見沈醉急促而沉重的喘息聲, 吓得蕭榮和小将士連動都不敢動。
沈醉終是抵不住了, 怒吼道：
“去找！都給本王去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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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疆素來只有冬天, 不分晝夜飄在空中的雪花只有濃密與稀疏的區別。路上常年堆着積雪，前人走過的痕跡沒一會兒就會被新雪重新覆蓋, 不見前路。
蘇百凝提着大氅, 一步一步小心地踩在雪上，每走一步, 地面就會發出“咯吱”一聲，像雪的叫聲。她離開營帳不過一個時辰, 頭上就落滿了細密的雪花，微微沾濕了她的長發。
她沒想到會在這裏看見今年的初雪。
往年初雪時，師傅都會給她買來街上最香最甜的烤紅薯、糖炒栗子和冰糖葫蘆，這是她必備的“入冬三件套”。師傅去世後，她便沒了這份興致，可這幾年的初雪她從沒少了這幾樣，因為她唯一的好友陳思思總會在初雪那日買好東西敲開她的家門。
這樣想着，蘇百凝不覺有些傷感，突然好想陳思思，好想回家。
她眼眶瞬間湧上一股熱流，模糊了視線。
她很想擡手去擦，但是只要一松開手，沈醉的大氅就會落到地上被雪沾濕，她不舍得，只好抽抽鼻子，努力将眼淚忍了回去。
很想盡快多接幾單，快些把積分湊齊，回到現代，但是暖融融的狐裘在撓着她的手心，就像與沈醉交握的雙手。
不舍得。
最近她總是這樣，時常在舍得與不舍得之間徘徊。白日無事時總會念起在現代生活的日子，夜裏靜卧時又總沉溺于身旁的溫暖。
她有時會暗罵自己想要的太多，是貪心，是過分，可“放下”兩個字又何談容易。
剛剛在駐地的時候與沈醉嘴上答應得好好的，但她無時無刻不在琢磨着該怎麽離開。
倒不是不想待在那裏，只是沈醉最近把她看的太嚴了，可她本性裏又是閑不住的，所以實在是憋得慌。她不想被人看着、管着，這不許那不許的，她只想自在地逛逛玩玩，于是耍了個心眼。
她偷偷用幾分鐘在迷魂香粉裏多添了一味香料，增加了一個讓人可以迷糊恍神的功效，說的簡單點就是會沉浸在白日夢中不能自拔，不過有效時間不長，頂多半個時辰，但足夠她溜了。
只是有些對不起那小将士，等回去後她一定好好給他求個情。
北□□具一種民族特色，很容易區分當地人與外鄉人。當地人語言粗犷，走姿豪爽，并且會将自己從頭到腳都用獸皮裹得嚴嚴實實，兔毛的帽子、熊皮的外衣、鹿皮的軟靴，只露出半張紅撲撲的臉頰，看不清面容。
而外鄉人就是像蘇百凝這樣，滿眼好奇，在雪地上行走時小心翼翼，穿過最厚的衣服就是狐裘，看似保暖，但前面的開襟卻無法防風。
雪越下越大，模糊了視線，蘇百凝找了一處房檐，在下面暫時避了避風雪。
她松開狐裘，擡手撣了撣頭上的雪花。
四下望望，這裏應該是北疆城的主街，但人口卻是稀少，白日的街上也沒有多少人，只有三三兩兩的幾個身影。且由于氣候原因，北疆沒有什麽可以傳承的農作物，所以多以酒肉為食，街上更不見什麽蔬果販子。
“姑娘，進來躲躲風雪吧。”
正當蘇百凝不知道該往哪裏去時，距離她最近的一間鋪子門被推開，一個漂亮的北疆女子面帶善意地叫住她。
随着開門，她身後湧出一股濃郁的藥香。
是蘇百凝十分熟悉的味道——和她與師傅經營的鋪子裏的味道一模一樣。
她本抱着防備心，猶豫着想謝絕她的好意，可一聞這味道，她莫名地就想進去看看。
蘇百凝向女子道過謝，抓起大氅與裙擺，邁過門檻。
可剛一入鋪，她就恍惚了下——因為這裏的陳列布置竟與師傅的香鋪驚人得相似，甚至可以說是如出一轍。
屋內暖融融的，北疆女子微笑着迎她進來，還遞給她一個小手爐讓她暖暖手。
“姑娘，怎麽一個人來北疆？”女子引着她坐到一個用鮮木樁做成的桌子前，給她沖了一杯奶白色的油茶。
女子一直溫和地笑着，看起來并沒比蘇百凝大出幾歲。
她捧起茶杯喝了一口，溫熱的油茶順着喉嚨直暖到胃裏，祛除了寒氣，似乎也祛除了她未愈的病氣。
“謝謝阿姊的招待，我看阿姊這間是……香料鋪子？”她沒有回答她的問題，直接把話題引到了她的鋪子上。
女子眼神閃爍了下，但很快恢複如常，笑笑，“對，除了幾樣北疆的特産外多是些尋常香料。看來姑娘十分懂行啊。”
不懂行的人是很難分辨出草藥與香料的，更何況蘇百凝只是進來聞了味道，甚至連香櫃中的東西都沒有看見過就下了結論，這絕對不是一般的懂行。
既然如此，來都來了，不如先向當地的行家打聽打聽看看。
“那阿姊一定聽說過‘天山雪蓮’吧？”
話音剛落，女子的笑容在臉上短暫地僵了一下，而後試探着問道：“姑娘可是為這‘天山雪蓮’而來？”
話都說到把這個份兒上，蘇百凝也沒什麽好隐瞞的了，看她的反應，說不定真知道些天山雪蓮的來路也不一定。
蘇百凝點點頭。
女子頓時釋然一笑道：“姑娘早說呀，這可不是來着了嗎，全北疆可只有我這獨一家在賣天山雪蓮。”
蘇百凝沒表現出女子想象中的驚喜與激動，因為“獨一家”這個說辭，她已經聽得快過敏了——白柑香豆也是，烏酸果也是，現在又冒出來一個“獨家”的天山雪蓮。
“可否勞煩阿姊取些讓我瞧瞧？”
女子擺擺手，壓低聲音神神秘秘地說：“姑娘，既然你為天山雪蓮而來，應該聽說過吧，這仙草可是有生長命數的。”
她當然知道，天山雪蓮根莖折斷後一個時辰內就會花枯枝萎。
蘇百凝等着她的後話。
女子繼續說：“這天山雪蓮我們當地人都很難找到，更何況你們外鄉人。北疆多少人想尋這東西發家，但都無功而返。只有從小被靈婆稱為‘雪蓮使者’的我家小妹，只有她，找這雪蓮一找一個準。”
“姑娘，我也是覺得同你有緣才将這件事告訴你的。正巧今兒我小妹又去尋天山雪蓮了，估計再過兩刻鐘就該回來了，你若是真的需要，就快些去找她吧。”
蘇百凝半信半疑，但瞧她說的有鼻子有眼的，她就總想去探個虛實。
有銀兩和迷魂香粉傍身，去瞧瞧也無妨。若是真的尋着了，她便是賺了，若是沒尋着，不過是被騙些銀兩耗些力氣罷了，也沒什麽的。
她沿着北疆女子說的路線一直走，拐了八道彎，走過七條巷，又繼續朝着日落的方向走過了九棵松樹，直到到達一片山林入口，然後尋起她口中的“特別”的女子，她說最“特別”的那個就是她小妹。
蘇百凝問，怎樣才算是“特別”，女子笑而不語，只說她見了絕對認得出。
幽深的叢林入口處，一人影潇灑地單腿踩在一塊巨石上，身上裹着一張完整厚實的黑熊皮，熊頭的部分被做成了帽子，垂在後背上，一張大口朝向蘇百凝。
聽見聲音，那人影轉過身來看向她，半掀起的面罩下，嘴裏叼着一根松針，右手摸在腰間別着的一柄匕首上。
“你是何人？”
那人眼神淩厲。
雖然這樣說不太禮貌，但若不是她出聲，蘇百凝還真認不出這是一名女子。
女子短發利落，五官立體，倒像是名帥氣的小哥。
在這個時代，留短發的女子應該算是“特別”吧，若不是她，這方圓之中也再無其他人影了。
“是、是你阿姊讓我來找你的……”蘇百凝被她的氣焰吓到，猜測着說。
“哦，就是你啊。天山雪蓮？”
女子嗓音冷酷，夾雜着一絲不屑，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而後将手中剛剛收到的阿姊用飛鷹送來的字條捏成團，随手扔在了身後。
蘇百凝咽咽唾沫，摸不清她的想法，不知該再同她說些什麽。
就在她欲上前想看看雪蓮并詢問價格時，那女子剎那間摸起了腰間的匕首扔向蘇百凝。
雪松之下，一柄利刃迎面飛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