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師尊不可以打小蛇
第二十六章:師尊不可以打小蛇
曲京元本來看他神情認真都要信了,結果這個大壞蛋居然笑了,當即更惱了:“騙人!你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你又跟誰你啊我啊的?”
謝拂斂眸,笑容漸漸從臉上消散,可目光再一次落到那雙圓溜溜的眼睛上時,還是覺得既可愛,又好笑。
這小蛇約莫根本沒來得及照鏡子,故作兇狠地露着尖牙,還一直吐蛇信子,不僅一點威懾力都沒有,反而更加憨态可掬。
謝拂從前不太喜歡蛇,龍之類的生物,總覺得冷血不說,還天生淫|亂惹人厭惡,尤其一雙豎瞳總是閃爍着寒光,盯着人瞧的時候,也似在狩獵,随時都可能狠狠撲過來連皮帶肉撕下一條來。
心似石頭一般,根本就捂不熱的。
如今見了小徒兒變成蛇的樣子,才突然發現自己也不是那麽讨厭蛇。
或許是讨厭不可愛的蛇吧。
“我已經很有禮貌了!”
要是換作從前,他早就直呼謝拂是僞君子,大壞蛋,負心漢了!
曲京元氣鼓鼓的,因為蛇不像蛟龍,根本沒有爪爪,不能站着,他為了讓自己看起來特別有氣勢,跟壯膽似的,用尾巴撐着桌面,豎着上半身,原本幹淨明亮,底色漆黑的圓瞳此刻都氣得閃爍着兩束小火苗,理不直氣也壯地大聲争辯:
“再說了,我沒有禮貌能怪我嗎?我是誰的徒弟?又是誰親手教養長大的?俗話說得好,那什麽嗯……我一時想不起來了,俗話說得又好,那個什麽……我忘了,反正就不是我的錯,是你當師尊的沒有教好!”
魔尊義兄說了,千錯萬錯都是別人的錯,跟元元一點關系都沒有!
元元如果做錯了事,怎麽能怪元元呢?一定是底下的人沒有看好他,也沒有及時勸阻他,所以才會發生不好的事!
每當這種時候,魔尊就會一邊抱着曲京元,各種摸頭安撫,大手一揮,成片成片地發落人,還說,幸好元元沒事,要不然就讓他們死無葬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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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小經受這種教育的曲京元,就像是被父母長輩瘋狂溺愛着長大的孩子,出了事自然會從對方身上找原因。
哪怕自己并不占理。
謝拂略一思忖,垂眸望着小蛇的圓眼睛,低聲道:“你是不是想說,上梁不正下梁歪,以及,養不教父之過,教不嚴師之惰?”
“對!”曲京元趕緊點頭,可随即怕被謝拂嘲笑自己笨,肚子裏沒有墨水,又給自己找補,“其實我都知道的。我就是故意試探你,看你知不知道!”
“原來如此。”謝拂不與他争辯,想了想,用手指往茶杯裏蘸了點冷茶,以指為筆,在小蛇的面前,寫下一個筆跡工整的“羽”字,然後擡眸問小蛇,“這是你的姓,林深見鹿的林,你可還認得?”
曲京元不屑地低頭瞥了眼,很好,跟他想的一樣,壓根不認得,沒辦法,他肚子裏确實沒什麽墨水,可還是故作鎮定地道:“我當然認得!我是失憶了,又不是腦子被狗啃掉了!我一點都不傻!只有那種蠢笨如豬的人,才會連自己的姓都認不得!”
他認得“曲”,也會寫自己的名字,所以,他才不是那種大字不識一個的文盲蛟。
小小謝拂瞧不起誰呢?
曲京元傲慢地想揣爪爪,可又沒有爪爪,索性就貓兒一樣,尾巴尖尖左右亂擺。
謝拂無奈地嘆了口氣,只覺得以小徒兒現在的狀态,只怕還不如一個七歲小孩兒。
那些魔族人到底對他做了什麽?
竟讓他連字都不識了?
從前雖也不愛讀書寫字,但好歹有謝拂吩咐,又有兩個師兄從旁盯梢,小徒兒再不肯學,還是學了一點。
哪裏像現在這樣。
看來以後要重頭教起了。
謝拂只是外表看起來比較冷漠,但實則很有耐心,他有的是時間,慢慢把小徒兒遺忘的東西,一點點找回來。
不急。
“從明日開始,你每天晚上來為師房裏,臨幕兩頁才準睡覺。”謝拂擡手一揮,一本厚厚的字帖就浮現在了桌面上,他還說,“忘記或者故意應付差事,就沒有點心吃。”
“之前也沒有!”
曲京元笨笨的,根本沒意識到謝拂的真正意思,也就是說只要乖乖臨摹字帖,那麽每晚都能在師尊房裏吃到點心。
還氣得夠嗆,他才不要讀書寫字!
他是蛟,又不是人!
蛟天性奔放愛自由,才不肯受那勞什子的約束!
甚至覺得謝拂就是故意刁難他的,一氣之下本能地又想去咬謝拂,明明都已經張嘴撲到了謝拂的手臂上,可下一瞬眼前一道光亮閃過,謝拂憑空變出了一柄烏木戒尺來。
“嗯?”謝拂微微晃了晃手裏的戒尺,目光掃過窗外時,似笑非笑道,“天亮了,村民們應該都醒了。”
曲京元徹底不敢咬了。
挨板子是小,被剝衣服當衆出醜是大。
他慢慢松了嘴,蛇信子在白衣上留下了清晰的口水印,曲京元面不改色心不跳地争辯道:“我才沒有咬你,我就是嗯……舔了一下!”
“舔也不行。”頓了頓,謝拂蹙眉,“什麽你啊我啊的,不知道叫人?”
“知道。”
“那還不叫?”
曲京元理直氣壯:“人!”
謝拂:“……”
額頭上的一根青筋突然跳得很厲害,小徒兒是老天爺派下來考驗他的道心穩不穩的麽?
“聽不懂話?”謝拂用戒尺輕輕敲了敲書面,“沒得商量,必須臨幕字帖,不僅如此,待回到仙山後,你不可再偷懶耍滑,已不是三歲小孩兒了,你兩個師兄何曾像你這般懶散?”
曲京元最不喜歡有人跟他講大道理了,覺得這跟魔尊教他的不一樣,魔尊是他義兄,也是天底下對他最好的人,才不會害他。
魔尊說了,只要元元活得開心快樂,健健康康就行了,修煉什麽的不用勉強,随便練一練就行了,又不是什麽小門小戶出身,那麽努力做什麽,改變一家三代甚至十幾代的命運麽?
會投胎就行了,有個好哥哥就足夠了。
不要沒苦硬吃,自己找不痛快。
還說什麽“元元放心,哥哥就是用各種奇珍異寶硬堆,也能給你捧成一方大能。”
“元元生來高貴,就讓那些所謂的天子驕子,通通跪在元元腳下好了。”
這些話還歷歷在耳,可視他為親弟,待他如珠似寶的好哥哥,已經死在了二十年後的時空裏。
曲京元狠狠咬牙,怒瞪着謝拂,對他的恨意再次加深,說什麽也不肯聽他的,大字不識幾個,頂撞師尊倒是無師自通。
謝拂一開始還很平靜,後來聽着聽着就漸漸蹙緊了眉,小徒兒左一句謝拂,右一句謝拂的,師尊的名諱在他口中似乎成了同輩人的表字,任由他随意亂叫。
終于,謝拂還是動了怒,一戒尺狠狠敲在了書面上,嘭的一聲巨響,驚得方才還口若懸河,滔滔不絕的小蛇,瞬間身子繃緊了,跟箭羽似的,直挺挺地豎在桌子上,很快又啪叽一聲摔了下去。
小蛇眼裏滿是驚恐,下意識卷着尾巴往後游,一邊緊緊盯着謝拂手裏的戒尺,一邊不斷吞咽口水,結結巴巴說:“你……你不可以……”
“你?”謝拂冷冷一笑。
“不不不,我說錯了,改了改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曲京元把腦袋耷拉下來,語氣聽起來弱弱的,“師尊不可以打,打人的。”
“你是人麽?”謝拂反問,意思是說,既然是人,為何聽不懂人話?非得師尊動怒才會乖?
曲京元很認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後搖了搖頭:“不,不是人。”
謝拂吃驚,深邃眼眸中閃爍出一抹詫異,定定凝視着面前已經退到桌沿的小蛇。
“我現在是小蛇。”雖然曲京元很不願意承認這一點,下意識吐了吐蛇信子,又道,“師尊不要打小蛇好不好?小蛇會,會聽話的,以後不會再亂喊師尊的名諱了,也不會再你啊我啊的,那樣沒規矩,小蛇會改的……”
小蛇可能在蛇族同胞眼裏醜醜的,可要是用人族的眼光來看,小蛇實在漂亮極了。
身子雖然細細短短的,顯不出腰身,除了尾巴尖尖比較細,其他部位瞧着差不多粗。
可蛇鱗流暢光滑,排列得非常緊密,在燭火的光芒照耀下,如灑滿了清晖般,明淨清透得宛如浸泡在水中的翡翠,再加上圓圓的腦袋,以及圓溜溜的眼眸,此刻又一副委委屈屈受氣包的小模樣,任何人瞧見了,都難免生出幾分恻隐之心。
更何況謝拂從來都不是個鐵石心腸之人,見小徒兒如此,心尖一軟,本想順勢饒了他,又突然想起小徒兒記吃不記打,現在輕拿輕放了,只怕下回會變本加厲。
人後如此,謝拂懶得跟小孩兒一般見識,可人前如此沒有規矩,難免惹人非議非議,輕則指摘他們逍遙宗沒有規矩可言,為人師者沒有管教好徒兒,重則只怕要上升到徒兒的品性上了,說他卑劣,不堪教化,亦或者是朽木難雕。
如此一想,謝拂索性狠狠心,動手教訓一二罷了,省得徒兒日後出門在外,被其餘人刁難,到時由得旁人管教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