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裝什麽清高?
第三十六章:裝什麽清高?
這讓曲京元冷不丁想起了義兄生前是如何馴狗的。
很簡單,也是這般打一巴掌再給顆甜棗,只要狗表現得好,義兄就會賞塊肉給它吃,若是不肯聽話,随手就是兩鞭子。
義兄說,馴狗之道在于寬嚴并濟。
從前曲京元似懂非懂,眼下卻福至心靈一般,突然就領悟到了其中深意。
他曲京元絕不做狗!
尤其是謝拂的狗!
當即怒火中燒,一擡手将糕點打落在地。
糕點松軟酥脆,瞬間就碎了一地殘渣。
曲京元狠狠瞪着謝拂,跟野性難馴的野狼似的,亮出了森白的利齒,随時準備給敵人沉重一擊。
“跪回去。”謝拂神情淡漠,見曲京元執意要站起來,索性就施法将他按了回去,語氣也聽不出喜怒,“撿起來。”
“我不會撿的,哪怕你打爛我的手,我也不會撿的!”
“理由。”謝拂垂眸定定凝視着突然毛紮紮的小徒弟,耐心詢問,“你說與我聽聽。”
“你知道!”
謝拂卻搖了搖頭:“你不說,我便不知。”
曲京元受不了他這種平淡如水的态度,明明自己已經被他激怒了,他卻還跟個沒事人一樣,平靜到像以一位旁觀者的身份,觀望着他的狼狽和憤恨。
這種感覺就仿佛使盡全力的致命一擊,卻打在了棉花上,讓曲京元有氣無處撒,憋得胸口生疼。
他想揮拳去打謝拂,可莫說運靈力了,就是連擡擡手都做不到。
“你怎麽還是學不乖?”謝拂蹙眉,身上漸漸散發出冰雪一般的霜寒,聲音也驟沉幾分,“你不是一個合格的徒弟。”
“弟子是你挑的,徒兒是你教的,你活該!”曲京元惱羞成怒,因為是跪着的緣故,不得不仰頭望着謝拂,恨聲道,“謝拂!我不是你圈養在身邊的一條狗!”
你不能這麽對我!
“何人說你是我養在身邊的狗了?”謝拂對徒兒的反應感到驚訝,但很快就領會到他誤會的關鍵了,便道,“為人師表就是要獎罰分明,你做錯了事,就是該打,做對了事,自然要有獎勵。”
“一塊破糕點就算獎勵?”
這不純純拿人當狗喂?
不對,魔尊義兄養的狗,成天到晚都有新鮮的肉可以吃,怎麽他就值一塊破糕點?
“你都不曾吃過,又如何知道這糕點不合你的口味?”
再說了,這是芙蓉糕,是小徒兒從前最喜歡吃的點心了,此地荒僻,從街頭到巷尾就一家點心鋪子,還沒有芙蓉糕賣,說是做工複雜,材料貴,當地的人很少買。
謝拂花了不少銀子,做好的第一籠,謝拂覺得賣相不夠好看,還讓人重新做了來。想起徒兒比較愛吃甜食,生怕不夠甜,徒兒不喜歡,還特意命糕點師傅多放些桂花蜜。
別的徒弟都沒有,就單單給小徒兒準備的。
不為別的,只為了能哄着徒兒今晚乖乖把字帖臨摹了,畢竟在謝拂看來,小徒兒現在的心智,至多七歲,不能再多了。
“我不用吃就知道,一定很難吃!我不喜歡!”曲京元把臉撇了過去。
謝拂曲指輕輕敲了敲桌子,目光從桌上的點心掃過,又慢慢落至了地面,微微嘆了口氣,“白天才教過你的,你又忘了。”
“……”
“撿起來。”
曲京元置若罔聞。
“最後一遍,自己撿起來。”
謝拂知道徒兒膽子小,很怕疼,索性就揮袖一拂,戒尺就憑空出現在了桌面上。
果不其然,小徒兒瞳孔一顫,狠狠抿了抿唇,終究還是服軟了,彎下腰,一把将已經碎的糕點抓了起來,然後在謝拂震驚的目光注視下,直接往嘴裏一塞。
曲京元含糊不清地道:“這樣你滿意了吧?!”
謝拂眸色一沉,下意識一把掐住了徒兒的下巴,見他有吞咽的動作,那手迅速往下移,就掐在了他的脖子上,瞬間将人掐得無法吞咽,連話都說不出來。
“吐出來!”謝拂催促道,“掉到地上的東西,已經髒了,不能再吃!”
這種話一般都是教導兩三歲小孩兒的,謝拂從來都沒想過,如今卻要把十七歲的徒兒,當三歲小孩兒來教。
饒是謝拂已經極力阻止了,可小徒兒倔得狠,硬生生将糕點咽了下去,謝拂氣也不是,笑也不是,看着徒兒唇邊殘留的糕點碎屑,順手用手帕輕輕擦拭。
“咳咳咳……”曲京元咳嗽起來,“滿意了嗎?要是還不滿意,那要不要我把地上的殘渣舔|幹淨?”
“……”
謝拂慢慢收回了手,凝視着眼前這個桀骜不馴,劣性難改的小徒兒,片刻後,他收回了靈力。
曲京元總算站起來了,雙手拂過膝蓋時,還隐隐刺疼。
謝拂讓他坐在桌前臨摹字帖,筆墨紙硯早就準備好了,至于字帖是謝拂白天時,在街頭買的,不過是幾歲孩童練字的啓蒙之物,正好适合現在的小徒兒。
“我不要吃糕點。”曲京元坐下後,心情逐漸平複下來,握着毛筆仰頭道,“但我要獎勵。”
“什麽獎勵?”
“你先答應。”曲京元耍了點小聰明。
但謝拂也不是傻子,便道:“若你所求是上天摘星拽月,為師縱應承了你,也未必做得到。”
“我才不要星星月亮。”曲京元神情認真,“我既然敢向你讨要,那你一定做得到。”
“你……?”謝拂問,“什麽你啊我啊的,我是你何人?”
“……”
“不會叫人?”謝拂曲指敲了敲戒尺。
“師,師尊。”曲京元暗暗咬緊牙關,勉強擠出了一句。
如此,謝拂點點頭,姑且先答應着。
房裏很快就陷入一片寂靜,師徒二人都沒再說話,只有徒弟落筆時,柔軟的筆尖摩挲宣紙的聲音,上面淋漓的墨跡輕而易舉就暈透了薄紙。
過了一會兒,謝拂起身查探,随即濃眉緊鎖。
“我已經很認真地在臨摹了,你不能因為我寫的字醜,就多罰我,或者訓斥我。”
曲京元小聲道,他沒撒謊,知道謝拂這回來真的了,也不敢随便糊弄,生怕謝拂跟他耗一晚上,回頭睡不成覺了。
“原來你也知道自己寫得很醜啊。”
謝拂竟有點忍俊不禁,尤其看見小徒兒的鼻尖不知何時沾了點墨汁,俊臉白淨得跟面團似的,稚氣未脫倒也可愛。
“不過只要你勤加練習,想來定會有所進步。”
謝拂又道,下意識又要摸摸徒兒的頭,旋即想起徒兒厭惡這樣,便慢慢收回了手。
可下一瞬就看見徒兒寫字的筆順不對,握筆的姿勢也有些奇怪,言語指導了幾句,見徒兒還是迷茫不知悔改,索性就站在他背後,伏身抓住徒兒握筆的手,一抓之下,驚覺掌心握着的手,竟跟魚兒一樣顫了起來。
“不必緊張,師尊教你寫。”謝拂以為他是害怕,聲音便愈發溫柔,“運筆時,筆尖要正……”
曲京元的耳邊隆隆作響,當謝拂靠過來的一瞬,脊梁骨瞬間就緊繃起來。
下意識想将人推開,可這種熟悉的感覺,恍惚間似乎又回到了當初,他和謝拂那時感情正濃,謝拂也是這樣伏身抓着他的手,一筆一劃非常耐心地教他寫字。
還一直誇他寫得好,寫得真漂亮,元元真聰明,時不時會往他的唇瓣上輕輕落下一個吻。
那時曲京元真的很開心,恨不得時時刻刻都跟謝拂膩在一起。
後來就連和謝拂做那種事時,曲京元都還想着要練習寫字,就用毛筆蘸着迸發出的濃漿,在謝拂的脖頸,胸口,小腹落下一筆又一筆,筆跡淡淡的,一直寫到密密麻麻全是曲京元的名字才肯做罷。
曲京元當時天真的以為,只要在謝拂身上寫滿了自己的名字,謝拂就永遠屬于他一個人了。
如今往事浮現在腦海中,現實和記憶裏的畫面逐漸重疊,曲京元竟恍恍惚惚,一時神游分不清此刻到底是記憶,還是現實,等他再反應過來時,已經偏過頭,吻上了謝拂的唇。
謝拂瞬間如遭雷擊,立馬側身躲閃,可他還是小看了徒兒的膽大妄為,竟不知何時抓住了他的衣袍,不管不顧加深了這個吻,謝拂心知不妥,羞憤之下擡手欲打,可又擔憂自己一掌打下去,徒兒怕是受不住。
就是這麽一遲疑,曲京元已經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一手拽緊謝拂的衣袍,感覺到握住他手的溫熱感,瞬間消失,曲京元嘭的一聲,把毛筆的筆尖弄斷,快速在桌面上磨了幾下,就要趁機往謝拂的脖頸上紮。
可還沒來得及刺下去,謝拂就将他推了出去,曲京元踉跄着往後倒退,腿腳撞到桌腿時沒站穩,身子一晃就往地上跌。
但預料之中的疼痛并沒有襲來,一股靈力攔腰纏住了他,将他穩穩拂住了。
“放肆!”
謝拂冷冷一甩衣袖,心緒不寧,根本沒留意到徒兒手裏的斷筆,額頭上某一根青筋突然跳得很厲害,他失态了。
曲京元不屑地笑了笑,擡手抹了一下嘴唇,這就叫放肆了?
他還有更放肆的事沒做呢,裝什麽清高?不就親個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