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反握的手
第17章 反握的手
手上的暖意傳來,賀新衡稍稍轉了下手,同江樹燝十指相扣。
手的主人似乎察覺到了異樣,僵直了半晌,輕輕掙紮着想要将手抽出來,卻被賀新衡握得更緊了些。
“害怕被看見?”輕描淡寫的聲音掠過江樹燝的耳朵,交疊的雙手隐藏在寬松的衣尾間,又若隐若現地露出了少許。
不遠處的攝像機似乎晃了過來,賀新衡明顯地感受到手心的手瞬間緊張僵硬了起來。
江樹燝此時正微抿着嘴唇,耳朵泛紅,賀新衡看着他,眼眸溫和了不少,嘴角不由自主地往上揚,輕輕松開了緊握的手。
還不急。
引導輿論才是當務之急。
他将手松到一半,被松開的那只手突然猛地攀了上來,熟悉的暖意再次襲來,賀新衡有些吃驚地轉回身子,江樹燝湊近的臉瞬間放大在他的眼前。
“……答應你的,我才不想被你說我耍賴。”眼眸對視的一瞬間,江樹燝便有些別扭地微微低下了頭。
輕聲說完,江樹燝便往後退了一步起身,拉着賀新衡一起。
兩人十指緊扣的手就這麽展露在大衆跟前。
“實地考察,我陪你。”江樹燝說着,撒起桌上的畫板和筆塞到賀新衡懷中,不由分說地拉着賀新衡往外走。
留下仿佛吃到大瓜的觀衆們面面相觑。
“網上不是說江素景出軌了嗎?這看着兩人也不像啊。”
“這兩天熱搜換得比你掉發速度都快,早就從出軌到被錘抄襲,再到澄清沒有出軌抄襲了,雖然出軌還沒完全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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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喲,什麽事情這是?”圍觀的大媽捕捉到驚天大瓜,操着大嗓音追問着事情經過。
他們走出了好幾米遠卻都能聽到不遠處談論他們的聲音。
江樹燝拉着賀新衡埋頭趕路,步伐不由得加快了少許,似乎想趕快逃離這四處鑽空入耳的讨論聲。
賀新衡就這麽被江樹燝拉着往前走,翹起的嘴角根本壓不下來。
“走太快拍不到了。”賀新衡出聲,眼前的人身形一頓,回過頭來,眼神有些不滿。
江樹燝發牢騷:「我在這幫他考慮這考慮那的,結果他居然在擔心攝像機跟不上?」
心聲打斷:「幫他考慮什麽?」
江樹燝:「……」
心聲無奈:「江樹燝,別忘了我說過的話。」
江樹燝臉上的不滿在瞬間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只有沉默着半張臉的垂睫。
連帶着壓下了賀新衡翹起的嘴角。
心聲對面說過的話?只能說反話?可江樹燝剛剛也沒有說反話。
對面跟謎語人一樣,說過的那幾句話倒是寶貝得很,愣是不肯多重複幾遍。
攝影師扛着攝像機趕上了他們,似乎是長時間扛着跑負荷過大,手中的攝像機也在不住地晃動着。
拍出來的氣氛顯得劍拔弩張,緊張極了。
江樹燝低垂着頭,輕輕松開了賀新衡的手,深吸一口氣後,擡頭望向賀新衡,似乎準備開口,卻又發不出聲一般,開開合合了許久,再次緩緩合上了嘴。
不明顯的喉結上下滾動了幾許,江樹燝垂下眼睫轉回身去,自顧自地繼續往前走。
賀新衡還是站在原地沒有動靜。
沒聽到跟上來的腳步聲,江樹燝頓住了步伐,遲疑地往賀新衡的方向望來。
兩人相隔幾米就這麽對望着。
似乎是耐不住這寂寞,江樹燝輕輕皺了皺眉頭,低頭看了眼手機,低聲說道:“再不走沒時間了。”
“可我不想去……”賀新衡說道,滿臉抗拒。
江樹燝垂落的手指微微蜷起,身形朝他靠近了少許,卻又在瞬間頓住。
心聲:「既然你說不出口,那我教你說:不想去也得去,我沒耐心。」
江樹燝遲疑:「我答應他要表現出……愛他的樣子。」
心聲:「別太在意了江樹燝。」
心聲對面一直在發出警告,可江樹燝只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一句話也不說。
江樹燝争辯:「你也知道小木屋對他有影響,又怎麽能強迫他去。」
心聲:「為了讓他徹底放棄你。」
江樹燝:「……」
江樹燝擡起頭,眼底閃過一絲複雜,手上拳頭緊握,指甲紮入掌心,在手掌留下斑駁的痕跡。
他輕輕張開了嘴,似是準備要說話。
賀新衡也跟着屏住了氣息,等着江樹燝接下來準備說出口的話。
“不想……”
“江樹燝!賀新衡!你們在哪?”
不遠處徐舟呈的聲音響起,距離似乎越來越近了。
江樹燝說到一半的話突然被打斷,賀新衡低頭十分不滿地“啧”了一聲,轉頭朝聲音來源瞥了幾眼,徐舟呈似乎在拐角附近,還沒看到他們。
他三步并作兩步朝江樹燝走去,一把拉過江樹燝的手腕就往小木屋走去,還朝攝影師也揮了揮手示意他跟上。
“你……”
“我不想讓他發現我們,你和他走太近了。”賀新衡說着,餘光偷偷觀察着江樹燝的反應。
江樹燝眼底一瞬間浮起一絲意外,剛剛的難過似乎在一瞬間被驅散得一幹二淨。
“當然我也不知道你和他是不是有一腿,搞不好現在在他眼中,我才是那個小三呢。”
“……沒。”江樹燝聞言,嘴裏蹦出一個字,又突然閉上了嘴。
心聲了然:「看來他還在恨你,短時間內不用說了。」
江樹燝聲音悶悶:「……真過分。」
心聲:「演好你的角色,收好你自己的情緒。」
看來騙過心聲對面了。
兩人沉默地走過這一段長路,踏進了熟悉的庭院大門,賀新衡腳步瞬間停住了。
剛剛顧着考慮演戲,拉着江樹燝的手便往小木屋走,直到兩人來到小木屋前,暫時被遺忘的回憶在一剎那間卷土重來,充斥着他的身體,奪走他的呼吸。
大海的聲音突兀地在他耳邊響起,賀新衡覺得自己仿佛沉入了海底,氣泡的響聲刺破鼓膜,鑽進了他的腦海,将他的視線染成一片深色的藍。
突然,一雙手舉起,蓋住了他的視線,帶着一股淡淡的洗衣粉清香。
賀新衡順勢閉上了眼睛,緊繃的肩膀和屏住的呼吸也漸漸放松了下來。
“不想什麽?”他開口輕聲問道。
“什麽?”江樹燝有些怔愣,覆在賀新衡眼睛上的手遠離了幾分。
賀新衡握住江樹燝停在他眼前的手緩緩拉下,垂眸摩挲了少許,擡起眼睛望進江樹燝的眼底道:“剛剛走路的時候,你說你不想什麽?”
“……說。”江樹燝的眼睛染上一層朦胧的霧,無意識地從口中蹦出來一個字。
“不想說?不想說什麽?”
江樹燝:「糟糕。」
像是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麽,江樹燝将手迅速抽了出來,捂着嘴往後退了幾步,低下了頭,眼神聚焦在地上,手微不可見地發抖。
他用力地閉上眼睛,眼角擠出了皺紋,似乎在害怕着什麽的到來。
卻什麽都沒有發生。
江樹燝:「吓……吓死我了,我還以為要……」
心聲:「是因為沒有完整地将三個字說出來吧。」
江樹燝松開緊捂的手,臉上明顯放松了不少。
“為什麽這麽害怕。”賀新衡臉色沉了不少,一字一頓,音色低緩。
“你在害怕什麽?說了又會怎樣?”賀新衡朝江樹燝邁出了一步逼問道。
江樹燝往後退了半步,本就蒼白的臉色更難看了些,避開了賀新衡的眼神,将臉撇過一邊去。
“哪有害怕,我只是坐車來不舒服,剛剛一下子反胃……”
“拿來騙老付的話這下也要拿來騙我了嗎?”
江樹燝沒說完的話被賀新衡截了話頭,一時噤了聲。
空氣瞬間凝結,攝影師都屏住了呼吸,扛着攝像機盡力保持着一動不動,若是現在給他一件隐形衣,他肯定會毫不猶豫地套上。
凝固的空氣過了幾分鐘迎來了第一次破冰點,賀新衡冷漠地往後退了一步道:“謝謝你。”
江樹燝驀然擡頭。
“提醒我該做什麽了。”
毫無音調起伏的話猶如一把利劍紮進了江樹燝的心裏。
“那就好。”
江樹燝佯裝鎮定輕聲回應,卻藏不住聲音裏止不住地顫抖。
賀新衡別開了頭,低着頭朝小木屋走去。
他只能這麽做。
江樹燝蹦出真話之後,後怕地捂住嘴證實了他的猜想。
往離奇了猜,江樹燝大概說真話會發生什麽不好的事,剛剛的鼻血大概率也是如此。
那這一切和心聲對面的人脫不了幹系。
他為什麽能控制江樹燝的身體?為什麽不讓江樹燝說真話?為什麽要讓江樹燝傷害他?
又為什麽那麽執着于讓他被傷害後離開江樹燝。
他滿腦子的疑問,卻不敢輕舉妄動。
若他的猜想證實,那說真話的江樹燝便十分危險。
他不想再把江樹燝置于危險境地了。
推開小木屋虛掩着的門,賀新衡邁開腿走了進去,略微緊張地環顧四周,小木屋的布局仍和他記憶中一模一樣。
本來四歲的小孩便不怎麽能記住事,但賀新衡卻清晰地記得當時的每一幕。
很長一段時間裏,這份沉重的記憶總是重複地出現在他的夢裏,一幀一幀地上映。
他果然還是高估了他自己,賀新衡身子僵硬了不少,停在了門口。
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一陣風吹來,深棕色的假發蹭過賀新衡的肩。
江樹燝在他身邊站定,遲疑着瞥了他一眼,低聲開了口:“既然是合作,就不要單獨行動。”
賀新衡扯起嘴角,皮笑肉不笑地朝江樹燝笑了笑,從喉嚨裏艱難地擠出了幾個字,聲音沙啞。
“……謝謝。”
從攝像機的角度來看便是賀新衡不想再同江樹燝虛與委蛇,應付地笑了幾下一般。
但只有他們知道,這是顆酸澀又溫暖的檸檬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