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沒過成的生日
第18章 沒過成的生日
“你……現在有什麽想法嗎?”江樹燝一句話說得磕磕絆絆,眼神小心翼翼地試探着。
熟悉的清香圍繞在賀新衡周圍,聽見熟悉的聲音聞見熟悉的氣味,他凝固的血液總算回溫了不少。
他搖了搖頭,擡腿往裏邁了一步,眼神停留在進門就能看見的木桌上。
上面沒有一絲灰塵,也沒有一絲生氣。
二十幾年前,這張桌子曾被疊滿了大包小包的裝飾用品,後來變成了滿地的狼藉。
桌腳旁的木板牆上,還刻着幾個字。
“過shēng日。”
旁邊附帶着畫得歪歪扭扭的房屋和開心的一家人。
這是賀新衡溺水被救回來後,和賀向明在小木屋待着的隔天,他撿來花壇裏的小石頭,抽泣地捂着嘴巴,一筆一劃刻下來的。
在那天之後,他再也沒有過過一次生日。
賀新衡一手搭着木椅椅背,有些出神地盯着角落的刻痕,睫毛微垂。
一陣洗衣粉清香倏地鑽進他的鼻尖,棕色的長發溜過他的眼底,簡約的米色襯衫在他跟前滑落。
江樹燝正蹲下湊近仔細端詳着那布滿灰塵的刻痕。
賀新衡的眼神就這麽跟着他下墜,猶如慢動作一般,沿着頭發絲,落在露出一截的白皙脖頸上。
他垂眼移開,有些尴尬地讪笑了幾聲,嘗試移開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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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哪個小孩亂塗亂畫的東西,我們換個地方看看吧。”
江樹燝扭回頭去,擡眼望向他,似是想到什麽一般,眼眸間的試探蹭進了賀新衡的眼底。
“你想過生日嗎?”
“為什麽這麽問。”
賀新衡輕聲呢喃,卻又在瞬間反應過來,硬生生扯起嘴角拒絕道:“我都多大了還過生日,沒這個習慣。”
“跟年齡沒有關系。”江樹燝撐腿一用力,從地上站了起來,越過賀新衡走向不遠處的書架,眼神在一排書上漫無目的地游移着。
“去年……你也沒過生日。”江樹燝游移的手随着話語一塊頓住,睫毛微垂,語氣染上一絲不起眼的寂寞。
“沒這個習慣而已。”賀新衡又把話重複了一遍,自顧自地走向不遠處的窗邊。
小木屋彌漫着的低氣壓壓得他有些喘不上氣。
他雖然不喜歡過生日,卻也費盡心思打聽到了江樹燝的生日,給他準備了豐盛的晚餐,在裏面藏了自己的小心思。
但那段時間江樹燝不知道在忙什麽,直到時鐘走過12點,才推開門姍姍來遲。
賀新衡原本打算偷偷站在門後吓他一跳,卻因為等得太久了,就這麽縮在門後垂頭合上了眼睛。
“醒醒。去房間睡。”
江樹燝擡手拍了他許久,甚至有些擔憂地探了探他額頭的溫度,冰涼的體溫襲來,他這才打了個寒顫,睜開了困倦的眼睛。
松口氣的聲音掠過,短暫又迅速,等到賀新衡擡眼望向江樹燝時,江樹燝臉色微怒,沉聲質問。
“身體很好嗎?就算現在快夏天,晚間氣溫還是不低的。”
“嗯,晚上很涼爽。”賀新衡笑得眼睛都快眯成一條縫了,仿佛喝了假酒一樣。
江樹燝嘴角扯了扯,有些無語地嘆了口氣。
怎麽能把身體剛好當心再感冒聽成晚上涼爽,江樹燝想了幾百遍都沒想明白。
江樹燝伸手一把拉起坐在角落的賀新衡,準備把他拽回房間。
春夏交際的晚風襲來,不遠處開着的窗被吹開,打在牆壁上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
發絲跟着飛起,賀新衡一瞬間被吹醒了不少,這才想起正題,伸手反将江樹燝往回一拉。
“等等,晚飯……”
“我應該發消息給你說過我晚飯不回來吃的,而且現在也已經很晚了。”
賀新衡聞言,拿起放在門關的手機,按開屏幕一看,上面躺着一條未讀消息。
jsj:晚上不回去吃,不用等我。
時間是17:45分。
他顧着準備驚喜,不讓管家插手,從五點開始忙前忙後整整準備了将近三個小時後,就蹲在門口等江樹燝回來。
他以為江樹燝生日,他會回來得早一些的。
“……怎麽了?”似乎是察覺到賀新衡突然的沉默,江樹燝詢問着開口:“有什麽想給我看的東西嗎?”
“沒有,就是可惜飯菜都涼了,沒事,放着明天當早餐。”
但隔天一大早,江樹燝便不見了人影,放在冰箱裏的飯菜也沒有動過。
後來江樹燝也沒有提過生日相關的話題,所以賀新衡也就順其自然地也覺得江樹燝不喜歡過生日。
身後沒了動靜聽不見響聲,賀新衡回過了頭,見江樹燝正呆滞地站在書架前,眼神瞬間變得空白,手停在半空中一動不動。
“怎麽了?”賀新衡問道,卻沒有得到回應。
不遠處攝像機仍直勾勾地對着他們拍。
賀新衡餘光撇過攝像機,擡腳邊往江樹燝的方向走去,語氣戲谑道:“想和我過生日嗎?”
江樹燝仍舊沒有講話,沉默連帶着賀新衡的心也“咯噔”了一下。
他走近了才發現,江樹燝停在半空的手前,是一本自傳。
著作者是BTH集團的老板。
賀新衡擡手将書往裏推了推,不動聲色地拉回了江樹燝垂在半空的手,打圓場道:“看集團大老板的自傳也不能跟着創業的。”
大概這就是溫雁棠當初說的将江樹燝賣給她的那位集團老板了。
他很清楚什麽該隐瞞,江樹燝的身世他都尚不清楚,露出點奇怪的苗頭怕不是又要招惹一頓無意義的議論與猜疑。
被推進去的書蹭過塞在一旁縫裏的一封信,信微微翹起一角,露出賀新衡再熟悉不過的名字。
溫雁棠。
“诶……?”他眼神染上一絲迷茫,鬼使神差地伸手拉出了那封微微發黃的信,連帶着掉落了一張報紙。
信上沒有寄信者的署名,只是單調地寫着“溫雁棠 收”,和一個久遠的日期。
是二十四年前,他們準備去小木屋慶生的那一天。
怎麽回事?
賀新衡拿着信的手微微顫抖,一瞬間大腦空白。
“這是……什麽?”江樹燝蹲下身子去查看掉落在地上的報紙,身形頓住。
攝影師似乎是抓住了機會,連忙擡着攝像機上前,想要拍清報紙上的內容。
報紙卻被江樹燝一把抽走藏到了身後。
一晃神間,賀新衡看見有些起皺發黃的報紙上的破洞,和印着的他的照片。
這是當年溫雁棠拍在他臉上的那份報紙。
可是當年這份報紙不是已經被丢掉了嗎?
當初隔天被賀向明帶回小木屋的時候,他明明看見了躺在垃圾桶裏、被揉成一團的報紙。
怎麽又會突然出現在這裏。
賀新衡的手腳一瞬間變得冰涼,臉色發白,一股酸澀順着他的神經,繞上他的指尖,漫進他的心髒。
仿佛自己在衆目睽睽之下被拉出來審判處刑。
“沒什麽東西,別亂拍。”江樹燝眼神撇過戴着黑口罩将臉擋得嚴嚴實實的攝影師,冷冷地開口。
緊接着,他将報紙塞回縫裏,連帶着賀新衡手裏的信一起。
江樹燝松了口氣:「拍攝的大叔還挺會抓熱點,還好我快了一步。」
心聲:「他的身份還不能在這裏被捅破,你的也是。」
江樹燝:「……」
“沒開燈什麽也看不清,我們出去。”
說完,江樹燝便拉着賀新衡往外走,還時不時斜眼觀察着賀新衡的一舉一動。
走到院子門口,賀新衡停下了腳步,拽得江樹燝一個趔趄,轉過來的臉沒有愠怒,只有隐隐的擔心。
“陪我在周圍走一圈吧。”賀新衡反握上江樹燝的手,嘴角扯起微笑,裝成一副沒事人的樣子。
他不想在江樹燝面前狼狽,也不希望看到江樹燝這個表情。
仿佛在可憐他一樣。
“在這裏走嗎?”江樹燝語氣中夾雜着些許不可置信,又向他确認了一句。
“對,你陪我。”賀新衡輕聲回應。
攝像機反射的太陽光照進了他的眼底,他低頭沉默了一會,再次揚起嘴角。
“還是說,你不想陪我走,怕被別人誤會?”
“畢竟,這裏可是你和徐主持互訴心聲的地方。”賀新衡垂頭趴在江樹燝耳邊,呼出的鼻息将江樹燝的耳朵燙得發紅。
江樹燝眉頭微蹙,有些不滿地瞟了賀新衡一眼,錯過他徑直往前走去。
江樹燝隐隐透着生氣的背影,和輕而易舉就被他調動的情緒,打散了他剛剛的心煩意亂。
賀新衡嘴角的微笑變得真實了起來。
他不緊不慢地邁開步伐跟上,兩人就這麽一前一後地走着。
突然,走在他前方的江樹燝停了下來,在路邊蹲下,手指撥弄着野草。
“怎麽了?”賀新衡疑惑。
“這裏有四葉草。”江樹燝聲音有些開心。
賀新衡順着江樹燝撥弄着的手望去,在一群三葉草裏,藏着一顆小小的四葉草。
“真的四葉草。”賀新衡從來沒見過四葉草,一時也被吸引了目光。
“四葉草寓意着幸運和健康。”江樹燝說着,将那株小四葉草輕輕折下,遞到賀新衡跟前。
“給你。”
“你好不容易找到的,就這麽給我了嗎?”
“……”
江樹燝微微張了張嘴,沒有講話。
江樹燝惱怒:「我又講不出來,收就收了還說那麽多話。」
心聲:「因為你做多餘的事了。」
賀新衡表情緩和了不少,接過那株四葉草,捧在手心,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
“眼神不錯,藏得那麽深還那麽小株的四葉草都能被你找到。”賀新衡擡手抹了抹四葉草上的水珠,聲音溫柔地誇贊道。
“嗯,不然那天在海邊,也不會看見沉底的你了。”江樹燝被賀新衡眼底許久未曾流露的溫柔吸引了目光,話不經過大腦便蹦了出來。
“什麽?”
賀新衡一頓,疑惑着擡起了頭,眼底染上幾分複雜。
江樹燝:「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