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他人言,何為真何又為假2

他人言,何為真何又為假2

屍臭。

一股濃郁的屍臭味撲鼻而來,令人嘔吐,令人窒息。

這可把梅見悔給吓到了,他整個人一屁/股坐在地上,臉瞬間煞白,手也抖得不行,話更是說不上來,最終連呼吸也不能了。

“叮當叮當”

沾滿泥土的鈴铛在顫抖的手上作響,像是一個為未經世事的無辜的受害者喊冤叫屈的善者。

見了,梅見悔淚如雨下,手上卻比誰都忙,一邊哭一邊喊一邊挖墳刨土,直至一具衣着華麗的無頭屍暴露在外。

“留香!”

撕心裂肺的哭喊響徹雲霄,直接讓梅見悔暈過去。

二人見狀,無奈的,只得通知了梅家人。

但都還沒來得及通知呢,不知就有誰來到荷花池附近,撞見了此景,也立即丢掉手上的燈籠,喊了一聲:“大師兄!”

一句大師兄,讓祝還真和武夢花同時驚住,神色變得微妙起來。然後,二人幾乎是同時提心吊膽地往同一個方向探去的。

一探究竟,只見黑暗中隐隐約約出現了一位手提霜劍,腰系白玉環的千仞無枝之人。

他神色凝重,話語沉冷,在幾人最前,氣質也最是奪人眼球。

這個人,他們見過,叫李嵩之。

十年前見的。

十年前,眼前人二十歲,正值少年,要錢有小錢,有權有小權,要武藝有武藝,要修為有修為,可謂是應有盡有的人中龍鳳。

如今十年過去,李嵩之三十而立,大抵不會再記得和他們的一面之交。

要不然也不會來到跟前卻從未識出他們二人來,反而是會問一句:“道天劍宗大弟子李嵩之是也,特接下宗主之令下山除此地下室之餘孽。敢問二位道長何許人也,這其中來回可否能同李某談起,好讓李某知曉一二,早日替道天城的百姓除去憂患。”

他們二人聽了,一人瞎編出一個名字來。

“在下姓祝,名敢誠。”

“姓武,武橫縱。”

李嵩之聽了,禮貌一笑,行禮回之:“祝道長、武道長好。”

二人自然得禮貌回之:“李道長好。”

客氣一番後,李嵩之叫人将梅見悔給擡了回去,只留下自身同祝還真、武夢花二人于不知墳前。

不知李嵩之為何突然感嘆了一聲,說着:“實不相瞞,李某見到二位的第一眼,自打心裏覺得二人特像在下于很多年前所見所交之人。”

祝還真:“……”

武夢花:“……”

祝還真問:“像誰?”

李嵩之頓頓,嘴角淺淺一上揚,似要說之勢。當然,他确實說了,但說得含糊不清,說得小心翼翼,甚至還可以說成是沒說:“想來,我大抵是不能說的。”

這下,武夢花問:“為何?”

李嵩之:“我要是說了,大抵是會對不住人家的。如此一來,不管是與不是都埋在心裏,豈不是更好。”

聽了,祝還真和武夢花淺淺一笑,都在說:“李道長話在理。”

說完,李嵩之又給他們找了一個話題,也行了正事,一邊摸着無頭屍,一邊說:“自從鬧了新地下室兇鬼後,不管是遇害的、還是沒遇害的道天城女子名單內,無論各色各樣,李某都将其記在腦海中,只是這女子為何讓李某覺得陌生呢?”

李嵩之在接手這件事之前可是花了很大的心思,做足了所有的準備,勢要在修道界新弟子秋季下山歷練之前解決的。

可不曾想,一來就碰見了個新人,一個他特別陌生的新人。

也就是這一點,讓武夢花産生了懷疑。但他并非十五六歲的年紀,也不會再像以前一樣一看出問題的本質便一針見血,所以他只是抛出來一個點:“她是梅留香。”

此話一出,猶如驚天霹靂,一陣一陣地劈下來,劈得李嵩之神色恍惚。

李嵩之:“這……”

這時,武夢花認真盯李嵩之看,更加堅定了自己內心所想——這個無頭屍不是梅留香!

果然,李嵩之搖頭了,說:“武道長說錯了,此女并非是梅留香。在下同梅留香一起長大,她如何,有什麽特征,在下也是能一眼識出的。這不是梅留香。”

祝還真補充一句:“可這是受害者父親親口認下的,墳也是他挖的。這天底下沒有父母會認不出自己子女。”

聽了,李嵩之思考半分,才回答:“有的。這世上什麽人都有。”

祝還真:“……”

武夢花:“……”

下一秒,李嵩之立即改口:“梅叔叔要說是,那便是了。”

祝還真:“……”

武夢花:“……”

李嵩之突然改口并非一件奇怪事,畢竟他是土生土長的道天城人,自小的圈子屬于富裕人家,又都是劍商,多多少少都跟梅家有扯不斷的關聯。

那他聽到的,知曉的,認知的,虛假的,僞善的,大抵真比那些只靠雙耳聽來的風言風語要真實太多。

為此,對于很多人,其實有很多話想說。但是吧,說出來又不太妥當,更怕一說了就直接讓自己變得裏外不是人。

所以李嵩之才會說得沉重,說得壓抑,就好像他知曉了很多事,但都不好,甚至是都不能說出來。要真忍不住說了,不止是他,無關的旁人都得受到牽連的程度。

所以李嵩之起身,二話不說就先行告退,片刻也不再停留。

祝還真見了,說了一句:“都不簡單啊。”

一個限制術,引來了這兩位高手,還都有備而來。

武夢花說:“十年前,李嵩之正值年少,本想借地下室兇鬼一事打出自己的名聲,好讓道天劍宗徹底蓋住道天宗,卻不曾想被我們搶了先解決。如今十年一過,又來了新的地下室兇鬼,李嵩之他那藏不住事的臉,讓人一見了都知曉他要幹什麽。”

武夢花說完,手上的動作卻不曾減半分。半刻後,祝還真一笑,說了一句:“武夢花,你好賊。”

武夢花聽了,看向祝還真一眼,說:“這不是跟你學的嗎?”

聞言,祝還真大笑。

武夢花又說:“還笑,趕緊走吧,這仿成的限制術和不知墳肯定會招人來的。要是撞見了,抓到我們了,到時就怎麽都說不清了。”

說完,武夢花上手,一手拽住祝還真的手臂,将他拉走。

走着走着,又回到了道天城城區。二人剛打算去應念客棧休息,卻在一個非常熱鬧的地方見了一個人。

一個不熟悉,但算見過的人——蘇文景。

她穿着最貴的衣裳,用着最高端的胭脂畫最精致的妝容,人就站在那用手上的扇子半遮半掩笑意。

也就是這半遮半掩讓祝還真一眼就看恍了神,導致人家驚覺後也望來幾眼,又覺得不好意思,瞥過頭去。

最終還是她貼身丫鬟出手,走了出來,卻不及武夢花迅速,在她之前叫住了祝還真。

武夢花小聲地問:“你幹嘛?”

祝還真這才回過神來,不敢确定地說:“她特像一個人。”

武夢花:“誰?”

祝還真心中有一面牆堵住了他要說的話,久久的,他才将武夢花拉到人煙稀少之處,問他:“我問你,七年前的那一夜,你在場嗎?”

此問一問,武夢花面上正經不動神色無動于衷,心中卻一陣顫意,整個人不驚覺發冷發抖。

半刻,或許他都不知自己回答了什麽,但祝還真聽了,聽進去了,還從不懷疑武夢花此時此刻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

武夢花:“我不在場。”

祝還真立即說,毫不猶豫地說:“我本想同你問問搖仙宗某一個人的下場的,但你不在場,那你肯定是不知了。”

武夢花說:“抱歉,沒能幫上你。”

祝還真:“武夢花,你這說的什麽話。”

話畢,二人出去,卻在一個拐角處被人給喊住了。

“兩位道長。”

聞言,二人皆探過去,是蘇文景。

這個蘇文景端莊大方,舉止得體,優雅知性,頻頻一笑,溫溫柔柔。跟他們在陣中陣所見的蘇文景天差地別,毫無可比性。

蘇文景:“在下蘇文景,不知兩位道長如何稱呼?”

祝還真:“祝敢誠。”

武夢花:“武橫縱。”

蘇文景一笑,又說:“祝道長好,武道長好。”

“蘇姑娘好。”

說着,只見蘇文景從衣袖裏拿出什麽東西來,說:“兩位道長是來解決新地下室兇鬼一案的嗎?”

二人搖頭,說:“只是路過。”

“既然只是路過,那可否能幫文景識辨一樣東西?”說完,蘇文景攤開手上的東西,又說,“這個東西,二位眼熟嗎?”

定位旗。

是他們二人所創的。為此,他們接過一看,仔細看了幾遍,說:“姑娘從何得來?”

蘇文景:“十年前,不知誰從牆外扔進來了這麽一面旗子,被我給撿到了。初看時覺得上面的符咒漂亮才留下的,可現在它卻讓我不太舒服了。”

聽了,祝還真又仔細看了一遍,才發現這張定位旗被人給改了。道行不深之人瞧見了,會依舊認為是定位旗,但能一探究竟之人都知道,定位旗早就變成了定命旗。

武夢花才問:“如何個不舒服?”

蘇文景:“說不上來,只是覺得我不再是我了。空空的,不真實的,像個假的人,假的活人。”

“!”

“!”

蘇文景不說此話還好,可一旦說了,就免不得讨他們二人懷疑——蘇文景到底死沒死?

但也只是懷疑而已,畢竟現如今沒什麽證據,就沒法判斷陣中陣之人是真,還是眼前人是真。

武夢花只得說:“蘇姑娘要是信得過我,就把這面旗子送于我,就讓我替蘇姑娘承擔了這不适,如何?”

蘇文景聽了,搖頭了,說:“豈能如此?不妥不妥。倘若它只是份禮物,你要,我自然樂于給你。可它一旦給了你,讓你同我這般不舒适了,我給你了,豈不是在害你嗎?這事不得,這事不得。”

聽了,祝還真連忙解釋,說:“蘇姑娘,在下同好友雖修道多年,不曾出了什麽名,實力也不如那些有名修士,但區區這點詭異旗子,也不是說不能鎮壓保自身安全。所以還請蘇姑娘放心,大膽地送給我們吧。”

他這麽一說,蘇文景猶豫了一下,問:“真的……真的沒事嗎?”

祝還真一笑,說:“真的。”

這麽說了,蘇文景才将定位旗送給了武夢花,以為這樣就算了,也該告辭了,蘇文景卻又忍不住問:“二位道長真的不是來解決地下室兇鬼的嗎?”

聽了,他們二人紛紛點頭,說得無比堅定:“真不是。”

此話一出,蘇文景的眼眶子瞬間就紅了,但也無法,只得說:“那真的是太……”

突地,話語從不遠處響起:“小姐,時間到了,老爺叫回去了,要不然老爺該生氣了。”

蘇文景聽見了,往那不見人的黑處說:“我這就來,你叫我父親可別惱怒在心。他最近身體很不好,可不能累下,更不能氣下了。我不會出什麽事的,也精心躲開了梅家人走,斷不能會讓他們見我一眼的。”

剛說完,蘇文景行禮後急匆匆離去,站在她身後不動的二人都望着她離去的背影。

微長的裙擺遮住了她的雙腳,讓她走得很慢又很急。但好在是終于走去了,消失了,就再也沒有見過她。

不,還會再見一面,最後一面。

最後一面也是在今夜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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