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打開天氣預報,一連七天都是豔陽高照,大家的唯物主義科學觀不堪一擊,十個人裏有八個百度過祈雨法事怎麽做。

軍訓前幾天,多數人的态度很積極,再之後漸漸失去求生欲。

宿舍外有一排洗手池,大家在這兒刷牙洗臉,紮堆吵吵鬧鬧。

“你打呼嚕吵死了,能不能學學容念?一點聲音都沒有。”同學笑着抱怨。

另一個人回嘴:“那你能不能也學學他,管住自己的腿?別睡着了就架我身上,人家小容安靜得根本不翻身。”

大通鋪的床可以睡五個人,大大咧咧的男生們睡在一起,難免有小摩擦。

但被分到牆角的容念幾乎沒存在感。

訓練太累同學們睡得早起得晚,即便半夜感覺到容念起身,也以為對方是去上廁所。

當他們每早艱難爬出被窩時,容念又已經在吃早飯。

男生們大為佩服,哪能想這眉清目秀的叛變了大通鋪階級。

陸歲京看容念從別捏地溜進房,逐漸變得熟門熟路,自己每天都在努力搞塌多餘的那張床。

可惜校方很用心,這兩張床的質量真的非常好。

又一晚,聽着少年睡上旁邊小床的響動,陸歲京在兩人的呼吸聲裏入睡。

清晨他在悉悉索索中轉醒,下意識朝動靜處望過去。

容念背對着他,坐在床邊換睡衣,毫無保留地露出後背,蝴蝶骨的線條精致明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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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場景似曾相識,他們有過朝夕相處的時刻早該見慣。

可陸歲京幾乎是瞬間閉上了眼睛。

“我出去轉一圈,馬上就回來的。”容念清甜道。

陸歲京以為他在和自己講話,但一看不是,容念倚着窗戶低頭系腰帶,一邊還握着手機在打電話。

容念道:“昨天腳腕磨破了,我剛買好創可貼,現在打算去食堂,不吃早飯的話感覺待會要暈過去。”

說完,他還“嘶”了聲,像是牽扯到了傷口。

yU\x| I與此同時,桃花眼撇向陸歲京的創可貼。

容念随即征用了一張,貼在自己完好無損的腳腕處。

過了會,等對面講完話,他狡黠地勾起唇角:“唔,你可以幫我帶?那謝謝賀哥,我想吃奶黃包!”

容念挂掉電話,揉了揉發酸的小腿,高強度的訓練讓他有點扛不住,既然不需要親自跑食堂,又坐在床上多休息了會。

他走的時候注意到陸歲京醒了,于是道了一聲早安。

見陸歲京恹恹地捧着手機打字,容念總感覺對方莫名散發着怨念。

“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他問。

古怪的是,陸歲京關上屏幕,陰霾也跟着一掃而空。

陸歲京垂下眼睫,笑着和容念說:“有一點,但現在沒關系了。”

·

容念回到宿舍,看到幾個最愛偷懶的同學匆匆出門。

他好奇:“這才六點半,你們去哪裏?”

同學垮着臉:“食堂啊,本來說好了讓班長捎的,突然有規定說限購,大家只能買一份!”

他旁邊的人說:“幫忙帶飯的人太多,有同學投訴說這事影響正常排隊了。”

如果經常有人打包好幾個人的量,那确實影響其他同學,被制止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容念難得讓賀疏星帶飯,就遇到了這種事情,未免太倒黴了。

他悶悶不樂地發消息給賀疏星,表示自己馬上就來食堂。

“這個點了,還吃得上包子嗎?”同學道。

“可別烏鴉嘴,食堂的早飯也就包子能下嘴。”

容念跟着他們一起過去,補充:“肉包太油了,菜包和豆沙包有怪味。”

總結來說,就是沒有奶黃口味不如挨餓。

一到食堂人山人海,他們先把書包放在凳子上占座,然後去打菜櫥窗觀望情況。

中途容念看到了陸歲京,這人散漫地拎着塑料袋,給掂手打了兩個結,看起來并不着急吃。

連陸二都要過來排隊,看來食堂風口浪尖管得是很嚴。

櫥窗已經沒有奶黃包了,容念不打算在這裏擠早高峰,和兩個同學打過招呼後,自顧自打算去訓練場地。

但他拎起書包時,感覺分量不太對。

他第一反應是窦洋又在搞鬼,可能和高中一樣,有事沒事給自己書包裏塞東西。

有時候是垃圾,有時候是泥巴,甚至有過野貓的屍體。

容念想起那股腐爛的味道,細白的指尖微顫,冷下臉緩緩拉開拉鏈……

裏面是一包沒有動過的早餐。

有袋熱豆漿,還有三個包子。

掂手的地方打了兩個結。

怎麽長得這麽眼熟呢???

活結很容易解開,容念咬了口包子,是香甜軟糯的奶黃餡。

他盯着這份處心積慮的早飯,暗自磨了磨後槽牙。

孩子大了套路也多了,表面嘴甜喊哥哥,實際小白眼狼會暗算自己了。

[剛才還是有人買了很多份早飯,我在後面要多排好幾分鐘。]

仿佛在容念身上安裝了攝像頭,陸歲京發來了消息。

容念心說你還挺委屈,要不是你攪局,我早就吃上了賀疏星幫忙帶的餐點。

陸歲京:[但我就買了一份給哥哥。]

容念:你還想被表揚?我要誇你孝順嗎?

按照規定七點必須集合,時間很緊湊,他沒有和陸歲京打岔。

他簡短回複:[你不用軍訓?]

之後容念沒再看手機,練了一上午的轉向和立正。

礦泉水一桶一桶喝得很快,班裏男生輪流搬水,今天輪到容念去庫房。

沒有規定往返時間,橫豎比練軍姿要舒服得多,是個偷懶的好機會。

水庫離他們這兒很遠,容念在樹蔭下慢慢走,路過營地劃分給數院的一大片操場。

比起自己所在的法學院,數院的訓練強度要更高,烈日炎炎之下集體跑圈。

容念掃了一眼,數院的男女比例大概六比四,後面一大群都是男生。

其中不乏有身材優越的高個子,并且長得還不錯。

可陸歲京依舊非常顯眼,容念遠遠望過去,不需要費力、甚至沒有刻意去找,就注意到了對方。

而在自己還沒收回視線的時候,陸歲京和他來了個目光交錯。

不僅如此,陸歲京略顯驚訝,大概沒意料到容念會出現在這裏。

緊接着,他神色逐漸微妙,仿佛在猜容念是故意偷瞄他,剛好被自己逮住。

真是随意看看的容念:“……”

有時候自己很懷疑,他倆這樣是不是因為孽緣太深。

不過既然陸歲京照常軍訓,空着肚子不要緊麽?

難道說年紀比自己小了幾個月,身體素質能好上幾倍?

想到這裏,他就看到陸歲京被其他人越甩越遠……

陸歲京個子高被排在最後面,一旦跟不上大部隊的步伐,就特別明顯。

“陸同學,要不要去休息下?”教官發現不對勁。

陸歲京摁着胃,點了點頭。

他順着慣性小跑了幾步,步伐有些淩亂,看得出來是快要支撐不住了。

教官納悶這孩子之前好好的,體力完全能駕馭這些項目,剛才也沒見費勁,現在怎麽突然虛弱?

他沒多想,道:“行,受不住就不要逞強。還有沒有別的同學需要休息?”

其他人顯然很疲憊,但都是好強的性格,不願意打報告,有條不紊地繼續跑圈。

于是陸歲京單獨出列,壓在胃上的手貌似想放開,但立即疼得摁了回去。

容念微微蹙眉,心想,既然身體不是鐵打的,那就別着急上供早飯了吧!

他一邊覺得陸歲京自讨苦吃,一邊享用了奶黃包問心有愧,腳尖蹭了蹭地面,終于還是過去攙了一把。

容念道:“去超市買點面包墊一墊?”

陸歲京咳嗽了兩聲:“想喝水。”

他在花壇邊坐下,容念拿了他的杯子去倒水,折回來後沒有着急走。

“我去給你買點吃的吧。”

陸歲京道:“真不用。”

被拒絕了兩次,容念不再多說,這裏有教官在,陸歲京出不了事。

容念道:“喔,那我去搬水了。”

陸歲京踉跄地站起來,道:“我順路去醫務室。”

容念:??

胃疼不吃東西,直奔水庫旁邊的醫務室是什麽操作?

他道:“你去醫務室買什麽?那裏又沒飯給你吃。”

陸歲京淡淡道:“我腳後跟磨破了,買創可貼。”

容念:“……”

早上陸歲京會給他買奶黃包,那自己忽悠賀疏星的全過程,這人旁觀得一清二楚。

他道:“你裝睡技術不錯啊?”

陸歲京謙虛地說:“承讓,沒哥哥演得好。”

容念不想和他再講話,悶頭往水庫走。

然而陸歲京似乎沒什麽力氣,不知不覺落在後面。

容念聽陸歲京悶哼了聲,扭頭發現對方彎起腰捂着胃,一副急需呵護的病秧子樣。

他放慢腳步,伸手去扶陸歲京:“你說你,怎麽回事呀?”

話音落下,有女人踩着高跟鞋款款走過來。

方悅秋正打算去找容念,好在今天趕巧,沒走幾步就撞上了。

“小容,你陪同學來看病?”她道,“洋洋中暑了,學校打電話給我,我就急忙過來。剛剛安頓好他,我就想去看看你。”

容念聽見這聲音的時候,就捏緊了掌心,再意識到自己正扶着陸歲京。

他怕弄疼對方,馬上松開了手,繼而察覺到陸歲京不太對勁。

陸歲京身體僵硬,臉色也變得蒼白,不知道是不是胃疼加劇,整個人幾乎定在了原地。

應該屬于自己的錯覺,容念感覺在某一剎那,陸歲京的眼神裏居然有恨意。

“我在這兒挺好的,謝謝阿姨。”容念分出神回答。

方悅秋溫柔地微笑:“怎麽感覺你瘦了些?我下午帶洋洋去醫院,你也一起去體檢吧,身體累出毛病就糟了。”

容念聽到醫院就頭皮發麻,上輩子痛苦的記憶不由壓制地湧了出來。

血液、消毒水、永遠度不過的冬天……

他勉強扯出了笑,琢磨着要如何搪塞過去,然後手腕被陸歲京握住。

由于被方悅秋攪得心煩意亂,容念完全沒意識到,一個真正犯疼的人不可能這麽穩穩牽着自己。

陸歲京是不是胃痛到無法承受了?容念單純地想。

不然為什麽這麽用力地握住我?

而且這位病號變得很不講理,冷冷地對方悅秋說:“容念要陪着我,恕不外借。”

作者有話要說:

小歲:裝病機會可遇不可求,別打擾我釣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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