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軍訓結束,大家帶回學校的紀念品:一身曬黑的皮膚和減輕的體重。

而容念的紀念品:一個陸歲京。

“卧槽,誰寫的牌啊?直接把我校為數不多的帥哥成對脫單。”

“羨慕陸歲京……我也想和小容談……”

女生們長呼短嘆,旁邊幾個目睹了全程的男生快要笑暈過去了,其他人明裏暗裏打量容念的表情。

明明喜提男友,卻和死過一遍剛重生般懵逼。

“我開始計時了,五分鐘過去了啊。”梁雲複道,“你們怎麽沒點表示?”

容念完全茫然,這回沒有任何假裝的,是真心發蒙。

“你想看什麽表示?要不讓陸歲京表演個當場喪偶?”他答。

梁雲複忸怩地舉手發言:“我能不能問個比較隐私的問題……”

一般這個問題不會是什麽好事,容念立即警惕起來。

“啊?可我現在是有家室的人,你自己琢磨分寸。”他為難道,“否則扣你給陸二戴綠帽的黑鍋。”

他心裏尚未能接受現實,嘴上已經能把對方搬出來吓唬別人了。

梁雲複轉頭問:“陸二,你就說自己介不介意?”

“介意,不準你偷偷琢磨他。”陸歲京道,“萬一他感情生活五彩斑斓夜夜笙歌,那我在大家眼裏是不是很可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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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念聽到前一句,心裏剛開始感慨陸歲京居然配合自己,緊接着就恨不得對方是個啞巴。

什麽五彩斑斓,什麽夜夜笙歌?

你特麽可憐個什麽勁?

陸歲京繼續說:“要是他和別人玩得都好,東撩一下西逗一下,但和我是被懲罰了勉強湊一起,會不會顯得我特別幼稚又無趣?”

“靠,怎麽可能?和你在一起是勉強,我替喜歡你的女生不答應!”梁雲複道,“小容你說對吧?”

容念麻木應聲:“對對對。”

他瞥了陸歲京一眼:“你委屈什麽?游戲不是我輸的,卡片不是我抽的,我還得陪你鬧這一出!”

陸歲京道:“忘了是誰想看我輸,還催我抽牌來着。”

容念道:“他想看你就輸,他是你什麽人?”

梁雲複搶答:“牌局結束後的男朋友。”

如果被懲罰的雙方是一男一女,大家還會覺得不恰當,生怕參與者太尴尬。

但現在不僅是兩個男生,而且是許多人的暗戀對象,平時全都可望不可即,此刻卻被戲劇性地被聯系在一起。

由于太過不切實際,一時間腦海裏唯有“卧槽”和“牛逼”,顧慮反而就少了。

場面從目瞪口呆到歡聲笑語只花了半分鐘,同學們看熱鬧似的接受了信息量。

“傳下去,數院和法學院聯姻了。”

“傳下去,數院來向法學院和親了。”

“媽的,揭曉內容的時候堪稱年度最佳,容念的表情真是值得細細品味……”

“你品人家男朋友幹嘛,想搞gay自己去玩大冒險啊!”

由于四周過于不着調,容念甚至不緊張自己是否會被猜測真實性取向。

“陸同學啊,我們小容就交給你了。”班長努力忍笑,“人家除了幸災樂禍了點,有哪裏不乖?真的是好孩子,初戀都還在呢,你要對他好點。”

梁雲複道:“我剛想打聽的問題就是這個……”

容念難以置信地眨了眨眼睛:“等一下,你們怎麽會覺得我沒談過戀愛?”

“難道你談過?”班長反問。

容念确實沒談過:“……”

班長再問:“你剛才手足無措的樣子,沒有單身十八年練得出這種無助?”

容念:“……”

班長進行了一套三連擊:“游戲懲罰而已,用得着那麽害羞麽?莫非是真喜歡小陸?”

容念深呼吸兩口氣,勉強将一團亂的情緒壓下去。

“突然被人拉了紅線,這福氣給你你要不要?”他請教。

班長厚臉皮地說:“如果前凸後翹人美聲甜,第一性征确實和我不同,那只能說謝謝月老。”

容念:“。”

他餘光掃向陸歲京,颀長英俊嗓子好聽,且性別符合自己的天生取向。

但他實在沒辦法把陸歲京和戀愛兩字關聯起來。

太離譜了,從小相伴十多年沒膩,要朝朝暮暮一輩子?

大家的注意力很容易被分散,篝火附近有人彈起吉他,他們便循聲圍了過去。

容念想去買汽水,走了幾步發現陸歲京跟在後面,無辜道:“我好像沒有預定過保镖服務。”

陸歲京道:“男朋友自帶的,這裏路燈暗,陪你走一段。”

容念好笑道:“你對這層身份上手挺快啊?現在就關心起我的安全了?”

陸歲京一臉坦蕩:“好說,主要不想守寡。”

容念:“……”

借着昏暗的燈光,陸歲京打量着容念。少年眉目驚豔,就這麽走在營地裏,營地都貌似要因此亮堂幾分。

“你在看什麽?”容念問。

陸歲京道:“你臉紅了。”

“咦,我這是在害羞嗎?不好意思,沒怎麽體驗過這種感覺,還挺陌生的。”容念用手指碰了碰自己的臉頰,似懂非懂地問。

他望向陸歲京,勾起禹兮唇角:“這種樣子不會真的是在喜歡吧?”

陸歲京沒有回答,容念反而笑得更燦爛。

“你最好仔細看看我眼睛,看看我眼睛裏的你自己。”容念眼神澄澈,“比我還紅。”

陸歲京道:“光線太黑,你搞錯了。”

容念垂下眼睫,不在意道:“好的,你說錯了就是錯了。我還以為你抽到牌的時候,心裏會想,還有這種好事?”

陸歲京聽容念這麽說,好像能理解這個少年為什麽對真心話大冒險沒興趣。

容念無所謂對方的話語有沒有摻假,他說出口的也不一定出自真心。

只要他想,分分秒秒都可以自發去尋找樂趣,不需要拿大冒險作為契機。

而此時此刻,陸歲京想,他的樂趣是自己。

容念道:“幹嘛不回答我,光是這麽盯着我,我也猜不到你想說什麽啊,又搞錯了怎麽辦?”

他知道自己的桃花眼有多漂亮,目不轉睛望着別人的時候,總讓對方難以招架。

不過陸歲京這次沒倉促移開視線,道:“是啊,怎麽還有這種好事?”

容念:?

陸歲京又說:“這不得嘚瑟一下。”

容念:???

這家夥是不是被班長分了一半厚臉皮?

“在廣播室給你點歌,或者在宿舍樓下擺玫瑰?”陸歲京道,“要不然點個全專業人人有份的外賣送到法學院?”

容念噎了下,道:“你是不是留學的時候無聊,看了很多小說學習怎麽當富二代?”

陸歲京道:“你如果指的是陸岳家,他們富了不止二代。小說男主頂多開個直升機放個江邊煙花,但如果你想要,全世界的天空都可以馬上被煙花點亮。”

陸岳指的是他親生父親,但他并沒喊對方爸爸。

“你還真看過?”容念頓感意外。

陸歲京道:“我的高二同桌有半抽屜的言情雜志,推薦過我參考學習,當時沒看幾本就被你趕走了,不然我應該能看完。”

他讀的是理科,容念讀的是文科,高一升高二分班後便不在一個教室。

對于那時候的陸歲京來說,高考是唯一改變命運的途徑,并且也确實在努力學習。

容念第一次意識到,原來陸歲京會和其他高中生一樣,在課餘時間看小說,還會津津有味記下裏面的浮誇橋段。

從而忽然察覺,他可能并沒有自己以為的那麽了解陸歲京。

容念道:“參考學習?”

陸歲京道:“以免遇到愛情手忙腳亂。”

容念笑了笑,買完汽水後慢慢擰開。

“那成果不太行啊,你到現在還是單身。”他嘟囔。

陸歲京道:“是我低估了,遇到的時候該亂還是會亂。”

容念道:“你喜歡誰呀?我給你出出主意。家裏介紹的千金,還是國外認識的同學?”

陸歲京頓了頓,轉而嗤笑:“我感覺你在班裏肯定過得很融洽。”

容念困惑:“幹嘛?”

“和不少同學有共同點。”

“比如說?”容念微微歪過腦袋,擺出認真傾聽的姿勢。

記起那天聚餐路上的叽叽喳喳,陸歲京輕笑着評價:“戀愛越少懂的越多。”

容念:“……”

他不悅地說:“算了,你的終生大事陸總不可能不管,指不定幫忙全世界點煙花呢。那就……”

最後那句他拖長了語調,清亮的嗓音聽起來有種撒嬌的意味。

陸歲京下意識問:“那就什麽?”

容念喝的是白葡萄味汽水,空氣中彌漫着甜意。

聽到了他的回應,容念側臉偏向他,眼裏閃爍着揶揄。

陸歲京怔了怔,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自己靈魂被捕捉起來,浸在了汽水瓶中。

四周溢滿了氣泡,他目睹氣泡浮上去再炸裂開,而自己只是沉下去,再沉下去。

容念道:“你的限時初戀就交給你了,你要記得對他好點。”

陸歲京感覺自己沉到瓶底,軟軟地化在甜水裏。

·

軍訓後夏雷響過,正式開課的第一天開始下雨。

新生根據排課抱着書本找教室,坐校內小巴士的同學格外多,路上還有一手撐傘一手把控單車的老司機。

車輪滾過淺淺的水坑,水花濺起後落在人行道上,再被白色的球鞋輕盈地踩過。

“前面是你還剩下四百多個小時的男朋友。”賀疏星提醒。

他沒去篝火晚會,錯過一場好戲,但第二天就被梁雲複告知了當時情況。

這句話說的,知情者明白是懲罰計時,不知情的聽到了還以為誰陽壽将盡,被黑白無常嘀嘀咕咕。

容念停住腳步,望向斜對面:“唔,看上去別人等不了這點時間。”

不遠處的教學樓出口,陸歲京正被一個女生攔住。

女生興沖沖地拿出一封情書,嘗試遞給陸歲京,但被得體又不失拒絕意味地回避了。

她是個開朗外向的人,被拒絕後并沒窘迫,第一時間進行了争取。

“拜托啦,你別這樣。”她道,“收一下學姐的心意嘛。”

陸歲京冷淡道:“抱歉,收不了。”

學姐沒領悟到言外之意,作勢要幫他解決困難:“為什麽收不了?你直接揣口袋裏我也沒意見的!”

陸歲京推拒:“因為我擔心我對象有意見。”

“軍訓完就有對象?誰啊下手這麽快?”學姐詫異。

和打扮風格以舒适為主的大學生們不同,她化着張揚個性的妝容,衣服和配飾皆價值不菲。

并且她神色自信,顯然在充足的愛和金錢裏長大。

見陸歲京沒有透露細節,她失落地收回情書,随即靈光一現。

她提議:“那如果你分手了,可不可以考慮……”

在此之前陸歲京一直彬彬有禮,即便被再三阻攔去路,也沒在女生面前流露出不耐煩。

然而這話講到半截,他立即打斷:“什麽如果?我好不容易才追到,能不能說點吉利的?”

學姐:???

她心說,自己又沒下詛咒,帥哥是多怕分手啊,這麽擔心烏鴉嘴生效?

短短幾秒鐘之內,她腦海中蹦出好幾個院內美女的名字,排除了一遍後沒能迅速鎖定情敵。

思緒混亂之際,她注意到陸歲京拿的課本,轉移話題:“我這門成績不錯,你有不懂的可以來問。”

“沒有不懂的。”陸歲京道。

學姐抱着胳膊,心說帥哥還是太年輕:“還沒上過課呢,就敢這麽說?我們院挂科率連着五屆都穩在全校第一。”

陸歲京上輩子滿績畢業,為學分戰戰兢兢的人是多,可和自己無關。

他道:“這就不勞費心了。”

課表排得很緊湊,他沒再磨蹭,撐開傘走進了雨裏。

隔着一條路和兩排樹木,容念困惑:“他為什麽能把有對象這事說得這麽自然?完全不會心虛的嗎?”

賀疏星向來話少,每次遇到陸歲京相關的就更少了:“嗯。”

容念哼聲:“他拿我當擋箭牌!萬一學姐打聽到了,過來找我單挑怎麽辦?”

“回男寝躲着。”賀疏星道。

容念道:“路上會有護盾嗎?”

賀疏星擡腕看了眼手表,道:“走吧,開學第一堂課就遲到,血條再厚的盾也護不住你。”

·

陸歲京開了一堂課的小差。

事實上,他是讀書很用心的那類學生,沒少花工夫投入題海之中。

但這輩子一坐進熟悉的教室,他就忍不住開始想容念。

過了會,他甚至心不在焉地掏出手機,在桌底下搜索:[确定戀愛關系後沒交流怎麽辦?]

跳出來的回答是:[剛戀愛就像形婚夫妻?趁早分了吧。]

陸歲京對這個回答很不滿意,于是手指動了動,點擊頁面裏大拇指朝下的“踩”。

踩的人數寥寥無幾,旁邊的點贊量高達上千,陸歲京察覺差距後非常不爽。

他打開微信,找到陸岳的秘書,想讓人上班處理公務的時候,幫自己點一萬個“踩”,以壓倒性優勢絕地反超。

只是陸歲京剛打算發鏈接過去,陸岳的秘書正好有消息過來。

[二公子,晚上陸總在家擺了酒宴,希望您能到場。]

陸歲京自顧自發送鏈接,并說:[不去。]

秘書:[請問這鏈接是?]

陸歲京獅子大開口:[那個拇指朝下的符號點一萬次。]

秘書雖然迷惑但是不說,畢竟小少爺的心思實在難以捉摸,某些程度上講比總裁更難伺候。

他回複:[好的,您去我就安排。]

兩人沒有為酒宴讨價還價太久,陸歲京心知肚明,秘書看似恭恭敬敬,但無可商量後手段極其強硬。

自己拒絕也沒用,幹脆不再回複。

傍晚,他下了課直接走出校門,秘書上前想幫忙接過書本,被不着痕跡地避開了。

這種小細節沒有堅持,秘書轉而搭話:“第一天上課,您覺得怎麽樣?我記得我念燕大的時候,數院有不少人延畢。”

陸歲京道:“太簡單了,沒聽。”

秘書:“……”

盡管他時常為陸歲京做出預料之外的舉動而頭疼,可不得不說,陸歲京也能做普通人所不能及的事。

身為優秀的做題家,他聽到別人說燕大課程太簡單,只會覺得裝逼被雷劈。

但如果是陸歲京講的,天雷八成劈不下來。

陸家在本市有多套房産,今晚的宴會擺在度假山莊裏,來了四五十個客人。

酒宴的重點是應酬而非品鑒,但這裏聚集了最好的佳釀。

包括瓶身被八千多顆鑽石鑲嵌的艾雷島威士忌,陳釀期足有百年之久的白蘭地,以及在拍賣會上能被輕易拍出高價的龍舌蘭……

淺淺半杯或許能抵三口之家的一年收支,但此刻都是談生意的氛圍點綴。

陸歲京興致缺缺,路過拐角處時卻忽地頓住。

周圍有股古龍水的味道,不濃不淡,本該被忽視,因為熟悉而被他察覺。

陸歲京記得營地裏的某個夜晚,容念身上的氣息和這一模一樣。

想到這裏,他冷眼望向燈火通明的大廳,祁封正與陸岳說着話,談笑間也注意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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