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不熟, 不知道,和他沒有交集。”容念面無表情道。

他穿着風衣,右手插在口袋裏, 熟練地和陸歲京斷絕關系。

秘書禮貌地說:“是我冒昧了。如果不是祁先生和你有事,我想請容同學吃頓飯。”

容念對此反應平平,嗤笑:“我非常不好約,平時找上來的有很多,你這樣算哪一種?”

他和秘書沒有任何私人矛盾,當初因為陸歲京的事情有過短暫溝通, 過程絕對不算愉快, 但也沒有苦情戲碼, 自己并未受到恐吓和脅迫。

大家本就是兩路人, 事情一結束, 彼此之間應該毫無瓜葛,容念不屑于再沾上關系。

秘書客客氣氣道:“我一直有個蠻疑惑的地方, 希望能和你交流下, 以前陸小少爺過得怎麽樣?”

容念回憶了下,敷衍道:“過得不太好,可憐小白菜, 上被哥哥每天壓榨使喚, 下要拉扯一群弟弟妹妹。”

他向秘書好心提議:“你給那邊的街坊鄰居發紅包,他們能把陸歲京六歲到十七歲的事情,編也給你編一套出來。”

秘書道:“我嘗試過了。”

容念漫不經心地接茬:“然後呢?”

“沒打聽到多少,那些人說陸歲京一般只跟你講話, 脾氣有點陰沉, 不過也不是壞孩子, 幾乎沒和人結過仇。”

秘書用心詢問過, 知道得已經很詳細。

他還說:“你們初升高的時候,院長生病沒治好,換成他兒子頂替他的位置。那是個扶不上牆的爛泥,接到福利機構的攤子甩手沒管,據說還吞了一大筆捐款。”

這所機構是民間性質,由老院長年輕時創辦,努力經營許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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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場病症來勢洶洶,老院長突發高血壓倒下的時候,沒有來得及安排這方面的後事。

本來運轉良好的福利院由此一落千丈,不過他有過簡單的遺囑,留了一筆不小的私人積蓄給容念,用作他往後的讀書學習。

容念挑起眉梢:“爛泥?這個形容蠻貼切的。”

“雜貨店的老板和我講,那個新院長有點怕陸歲京,說過陸歲京的眼神讓自己不舒服,兩個人沒發生過沖突。”秘書道。

“唔。”容念道,“曹文瑞不管福利院的死活,陸歲京和他應該沒什麽接觸。”

曹文瑞就是老院長的獨子,老院長走了,他捏着鼻子接班,一年到頭也沒來過福利院兩次。

容念不願意回憶這個人,沒什麽耐心地問:“你的疑惑和他有關系?”

秘書點頭:“他真的和陸小少爺沒有矛盾麽?”

自己向不同的人仔細詢問過,得到的答案千篇一律,不僅沒有吵過架動過手,曹文瑞與陸歲京甚至沒見過幾次面。

可是這樣的話,陸歲京身上有一個點說不通……

然而容念也是一樣的反應,攤手道:“對呀,他倆沒有。”

不待秘書刨根問底,只見容念微微偏過頭,與往這邊望過來的祁封目光相撞。

幾乎是同時,祁封邁開步,朝他們這裏走來。

“我終于在周末把小容請出學校,倒是張秘書一直占着人不放。”祁封調侃,“什麽東西說得這麽起勁?”

秘書意識到是自己講得多了,知情識趣地不再深入話題。

他落落大方道:“沒什麽,之前出于巧合認識容同學,今天突然遇到,就想私下裏寒暄幾句。二位是?”

他視線在祁封和容念之間徘徊,好奇兩個人是用什麽身份相處。

很早前他便聽說過,祁封的取向是同性,但這些年接觸下來,據自己所知,對方并沒有談過同性戀人。

而且,眼前容念與祁封舉止也不親密,看不出暧昧來。

祁封道:“幫嫂子照顧她很看重的好學生。”

秘書臉上笑嘻嘻,心裏想,信你的鬼話。

其他人或許不知情,但往日裏祁封和陸家走得近,對方與窦家是否親近,自己是一清二楚的。

別說幫方悅秋照顧人了,祁封沒使絆子就已經不錯。

秘書道:“那就不打擾您,我剛送少爺回這邊,還要去趟醫院看望……朋友。”

等到他離開這裏,祁封和容念也坐上了車。

車裏的香薰換了一款,相對于之前的味道,現在變得更加沉穩內斂。

容念鼻尖動了動,評價沒有原先的好聞。

他聲音清亮無故找茬,而祁封啓動油門,眼角含着笑,任由他嘀嘀咕咕。

“你怎麽沒反駁我?”容念側過臉。

祁封道:“美人心情不好,提供發洩機會是紳士應該做的事。”

容念抱着胳膊,沒承認:“你哪只眼睛看出來我心情差?”

“這個不用看,真要說的話,該閉上眼感受。”祁封慢條斯理地說,“你在失落。”

少年敏感又狡黠,往往能把情緒隐藏得特別好,教他人瞧不出端倪。

能發現不對勁的人少之又少,或許陸歲京可以做到,那是因為對容念本身足夠了解。

而祁封與容念的親疏程度沒有那麽緊密,男人之所以能察覺出來,是因為他與容念是同類。

眸底醞釀着一團火的樣子實在太熟悉,自己在鏡子裏曾經見到過。

難得見到容念這樣的一面,祁封覺得有些新鮮,或者說興奮。

“誰在惹我們的容同學生氣?”祁封道,“陸岳的秘書?還是陸歲京?”

容念冷冷地答:“別亂猜我在想什麽,你全蒙錯了,都不是。”

祁封鮮少自己開車,出行向來有司機陪同,今天坐在主駕駛位上,動作難免有一些生疏。

盡管如此,他姿态優哉游哉,被容念否認後,愈發稀奇地揚起了嘴角。

祁封道:“就是剛才那個人讓你不愉快了。他不是嘴笨的人,怎麽犯了這種錯。”

他用陳述的語句淡淡數落着,道:“誰讓你傷心,你應該告訴我,好歹被你叫一聲小叔叔,我讓他比你更不好過。”

“沒這個機會。”容念道。

“為什麽?”

“陸岳的秘書只是和我随便聊聊,一些不值得提的老黃歷而已。”容念道,“要不是他說,我都忘了那個人了,今天忽然聽到一耳朵,感覺有點晦氣。”

祁封道:“說到了福利院的人?我記得你們的老院長做得不錯,他有次公益募捐,我有支持過一筆錢。”

“但好人總是沒好下場,他盡心盡力很辛苦,年紀上去了就有各種身體毛病。”容念道,“我要讀高中的時候,他腦溢血,在ICU沒待幾天就拔了呼吸機。”

祁封聽完愣了下,道:“抱歉。”

“不關你的事,說什麽對不起。”容念道,“後來他兒子和我不對付。”

“你這麽擅長讨人喜歡,他會和你作對?”

“老院長沒什麽存款,但全部留給了我,看在錢的份上他兒子很難喜歡我。”

祁封這下懂了,說:“他肯定會找你麻煩。”

“我的換牙期很長,有顆牙齒松了很久,還以為要花錢去醫院拔。”容念道,“他扇了我一巴掌,那顆牙齒就掉下來了。”

“他現在呢?”祁封問。

容念聳了聳肩膀:“以前他幹過偷雞摸狗的生意,反正不太正當,前幾年卷款跑路,不知道在國外哪個陰溝洞裏窩着。”

這類跨國案件非常棘手,尤其曹文瑞的錢款算不上多,偷渡到異國他鄉後隐姓埋名,被抓回來的概率小之又小。

提起來令人不甘心的陳年舊事,容念感到有些遺憾。

可世界上處處發生着不圓滿的事情,哪裏彌補得過來?

臉上的傷痕早已消失,散發着血味的缺口處也長出了新牙,他已經不糾結這件事。

祁封感嘆:“聽上去的确有點難度。”

容念道:“嗯,我們中午吃什麽?”

等紅綠燈的間隙,祁封用了一會手機,敲敲打打之餘,不忘回答容念的問題。

“法餐可不可以?不習慣的話,附近還有一家日料,味道都還算不錯。”他道。

容念道:“可以吃,我就是想把注意點岔開。”

祁封會意地笑了一笑,之後沒再提那件事。

他中午在餐廳是包場消費,自己需要開車,沒有喝酒,不過侍酒師站在容念桌邊,給少年搭配了三杯。

每一杯的酒都很淺,對于容念而言,相當于喝着玩。

之後在12%的服務費的基礎上,祁封給每個服務生多加了五百塊小費,美其名曰吃得滿意。

他是這家餐廳的常客,之前和朋友過來,貌似食欲都不算太好。

在主廚心裏,祁封出了名的挑剔,每次反饋都能列出許多不足之處,細致到刀叉沒放在恒溫器裏,導致剛拿起來時觸感冰涼,也會被他留意。

這回究竟是餐廳滿意,還是陪同的人滿意,答案尚未可知,反正大家都為大風刮來的小費而雀躍。

送兩人出去時,服務生非常熱情,給容念準備了一袋子禮物,是點心師剛做出來的蛋糕。

容念計劃着待會吃掉它,但到了商場裏,前腳在貴賓室坐下,後腳便有經理安排好下午茶。

過了會,不需要他們挪動,商場的Sa挑選好店裏合适的款式,推着小車來到屋內,熱情地一件件進行介紹。

容念對穿着并沒想法,舒适就可以,無論是全場三件九十九,還是每件要等到海枯石爛加配貨,對他來說沒差別。

顯而易見的,祁封在這方面更懂一些。

他替容念選完,見對方在專心喝茶吃甜品,便跳過了試穿步驟,直接讓那個Sa把衣服包起來。

Sa捧場道:“他皮膚白個子高,臉也長得好,穿什麽都不出錯的。”

她拎起衣架上一件外套,極力推銷:“這件是我們首席設計師的新品,京市只剩下最後一件了在我們店裏,要不要順手帶走?”

容念聞言擡起眼,險些把馬卡龍嗆進喉嚨裏。

這件衣服除了顏色不同,和陸歲京借給自己穿的外套一模一樣。

……他買下來當親子裝嗎?!

自己“不”字沒有說出口,祁封道:“挺适合他的,一起結賬好了。”

容念:“。”

算了,反正是別人灑水般掏出來的錢,自己拿回去當抹布也行。

這麽盤算着,他放下精致的瓷碟,在沙發裏打了個哆嗦。

容念出門穿了風衣,襯得他身材在視覺上更加纖細高挑,缺點是布料比較薄,Sa手上的外套要更厚實些。

見顧客貌似受凍,Sa連忙噓寒問暖,讓容念直接換上外套。

容念招架不住她的關切,硬着頭皮穿上了這件衣服,默默計劃着出門就立即換掉。

然而他和祁封剛剛走出貴賓室,迎面便撞上了此刻最不想碰見的人。

頂樓除了有幾間裝修奢華的屋子,用以高級會員購物消費,還有一家日料店。

數院的幾個人吃飽喝足,正打算四處逛逛,便見陸歲京步伐一停。

“你在張望什麽啊,陸二?”同學問。

陸歲京今天碰巧穿着那天借給容念的外套,回答聲音不輕不響,清晰地傳到了容念那邊。

“沒什麽。”陸歲京道,“好像有人故意和我穿情侶裝,怕看錯了,多瞧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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