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78章

相比于她的不可置信, 容念要平靜許多。

他只是停頓了一下,下秒便恢複如初,随即淡淡地應聲。

“阿姨, 您找陸歲京有事?”容念不冷不熱地問。

方悅秋被突如其來的狀況搞懵,打好的腹稿一下子不知道如何出口。

但她将事情想通了,為什麽平白無故的,陸歲京會特意刁難她家?

一定是因為容念……

從少年跟着祁封脫離自己的擺布,到最近對她愛答不理,她不懂是哪步出了錯。

忘了從哪天開始, 容念本該百依百順, 卻變得态度堤防, 且有微妙的敵意。

收留容念的真實意圖見不得光, 萬一被發現, 會成為令自己身敗名裂的醜事,她怕露出馬腳, 也便沒有多糾纏, 任由人越來越遠。

彼此井水不犯河水也就算了,可如今對方害她的孩子受到煎熬。

這比直接找她本人的麻煩,更令方悅秋焦急。

現在不是翻臉的時候, 方悅秋深吸一口氣, 壓下了對容念的不滿。

“是,陸少爺好像不太願意給小洋一個消停。”方悅秋道。

她道:“他沒必要把事情做絕,窦家雖沒陸家勢大,但把小洋保出去, 只是多花點錢、多求幾個人的問題。他摻和進來, 不過拖一拖時間。”

容念擡起手, 把陸歲京眼睛前面的領帶解開。

繼而他一邊豎起食指, 摁在對方的嘴唇上,一邊撇過清麗的臉,接聽着來電。

“既然你和他關系不錯,幫阿姨講講吧?”方悅秋和藹道,“捂着良心說話,我們家對你不錯,何必搞得大家不開心呢?”

“大家不開心?”容念玩味地說。

他嗤了聲:“這場戲我看得挺盡興的。”

方悅秋被嗆得一噎,有些傷心地說:“我是救了個白眼狼嗎?你以前不是這麽不懂事的小孩,誰帶壞了你?”

“在你眼裏,懂事就是不管窦洋怎麽招惹我,我都要看在你的面子上忍住,他挖苦我,我不能回嘴,他折騰我,我不能還手。”

容念說到這裏,頓了下,語氣嘲諷地問:“是不是他哪天快死了,我需要去替他啊?”

聽到他這麽說,方悅秋立即被激起了情緒。

她回複道:“這種話是你能胡說的嗎?!你把阿姨當成什麽人了?”

“随口講講,您怎麽一副被戳痛處的樣子?”容念道。

方悅秋道:“好,原來是因為這種小事,你一直怨着我們。窦洋身體差,你何必逮着他不放?這是不是太過了?”

她口口聲聲說的小事,她認為不值得被記恨的小事,一度是容念的陰影。

來到陌生環境被無端奚落,換到新的學校被抱團針對。

空調和熱水器總被故意弄壞,“克死爹媽”、“喪門星”一類的措辭聽得麻木,擺在桌上的罐裝可樂看似完好,天知道被惡意地塞過什麽“料”……

人的忍耐有極限,容念卻仿佛沒有底線,稀裏糊塗地退讓過許久。

直到最後一根稻草壓下,連同性命都葬送。

這輩子他但凡對方悅秋還剩下一點感情,都是對不起上輩子滿懷遺憾的自己。

容念眨了眨眼睛,無意多啰嗦,抓着重點來講。

“別說得好像是我逼他犯法,害他走到這一步的,不是溺愛他的您自己麽?”

一個助纣為虐,一個咎由自取,容念不認為在這之中,有哪裏用得着他來自責。

他語氣裏毫無動搖之意,也沒有任何糾結,根本沒法被道德綁架。

方悅秋一聽便清楚,現在無論自己再怎麽求情,都不可能打動容念了。

女人沉默半晌,道:“我最後悔的事情,就是當初幫了你一把,我以為你會把我當做最後一個值得交付信賴的人!”

容念聽她講這種話就覺得惡心,沒有多作表示,連客氣一下都懶得。

他一向溫柔識趣,現在面對方悅秋的失望,卻無波無瀾地說:“你是該後悔遇到我。”

要比我後悔遇到你,更痛苦,更無力轉圜,他在心裏說。

“不過您今天是有話和陸歲京說吧?”容念道,“您等等,我讓他聽電話。”

方悅秋道:“容念,仗着一時受寵就飄飄然的樣子,我見過太多,這種都得意不了很久。”

容念道:“唔,您在哪裏見的?窦叔叔給您戴過很多綠帽?”

電話那邊呼吸一窒,感覺他再把方悅秋氣下去,對方會原地患上心髒病。

陸歲京哭笑不得,清咳了聲。

“你找我?”陸歲京道。

方悅秋勉強壓下火氣,道:“陸少爺,我想和你見一面。”

她認為自己沒有被拒絕的道理,好歹是長輩,在京市的圈子裏也有地位,總不至于請不動人。

陸歲京道:“沒辦法見。”

方悅秋詫異地問:“什麽?”

得知陸歲京不能見自己,她的第一反應是,也許窦家哪裏得罪過陸岳。

然而很快,陸歲京補充:“和容念不喜歡的人見面,他知道了會不高興的。”

方悅秋:“……”

挂斷方悅秋的電話,陸歲京揚起下巴,看着跨坐在自己身上的容念。

“我發揮得還好嗎?”他問。

容念道:“你不怕她下一步找陸岳?”

陸歲京無所謂道:“想找就找,順便還幫我出櫃了,省得我通知。”

他說完,不想再繼續掃興的話題,轉而道:“阿念,你打領帶的手法好熟練。”

容念:?

“我也想學,可不可以請你教教我?”陸歲京禮貌地說。

剛才只是打了個蝴蝶結,容念一頭霧水,認為自己沒有可以傳授給陸歲京的竅門。

然而陸歲京對此頗有興致,謙虛地讓容念待會指點下有哪裏不足。

為了讓老師更好地認識到學生的水平,尋找到學生的缺點,打結的對象自然也是容念。

漂亮筆挺的蝴蝶結打在了容念的手腕上,和椅子的扶手捆在一起。

頃刻間兩人位置互換,陸歲京把他擠在椅子裏。

狹窄的空間讓容念不得不蜷縮身體,他掙了掙,這個結打得極為巧妙,即便用了力氣,也沒能把手抽出來。

牢固的同時,又沒讓容念覺得勒得難受。

被陸歲京注視着,他幹巴巴道:“我覺得我沒有能教你的了。”

陸歲京很體貼地詢問:“這裏不用調整了是吧?”

容念:??

敢情不止這一處?

今天下午是活動日,全校沒有排課,他們也沒報名講座一類的東西,算是放了半天假。

中午陸歲京說要回一趟家,把春季的衣服收拾出來,于是容念過來搭把手。

搞了半天,在卧室裏衣服沒收拾幾件,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經被揉亂了。

在容念譴責的目光下,陸歲京打開抽屜,裏面是一堆根據顏色和适用場合,被做好了妥善分類的領帶。

陸歲京慢條斯理地挑出了兩條,接着全用在了容念身上。

蒙在容念眼睛上的時候,容念不太舒服地搖了搖腦袋,再被吻了下鼻尖。

他的右腳腳腕被綁在了桌角上,左邊則被有力的手掌穩穩握住,沒有辦法去蹬陸歲京,只能象征性地晃動兩下。

再之後還有耳塞,耳際陷入靜音之前,容念忍不住出聲。

他問:“陸歲京,你搞綁架?需要我配合扮演人質嗎,是不是該喊幾聲?”

陸歲京頗有興致地說:“托哥哥給的靈感,減少聽覺和視覺幹擾的情況下,好像體驗感會比較強烈。”

容念想到自己搜貼搜出來處男的活有多爛,再見眼前這架勢,頓感毛骨悚然。

他向來怕疼,試圖表示今天不做,之前偷偷準備的東西還沒到貨……

可眼下這麽聲明,是不是太掃興?

他腦袋空白地張了張嘴,随即被陸歲京深深吻住。

陸歲京道:“不用特意扮演,會讓你喊出來的。”

這塊空間實在太小,根本伸展不開。

因此兩個人不得不靠得極近,動作幅度被迫收斂,卻另外有一番滋味。

容念看不見,也聽不清,甚至連手腳都沒辦法動彈,整個人都由陸歲京掌控。

觸感從而格外明顯,就算是腰際輕輕的摩挲,帶來的感覺也仿佛被放大了好幾倍,使得他微微顫栗。

陸歲京現在是什麽表情?

他眼前一片漆黑,身體卻若有所感,落在自己這裏的目光必然深而炙熱。

容念緊繃地晃了晃腦袋,緊接着聽到陸歲京的輕笑,同時自己的雙腿被握着并攏、交疊在一起。

……

容念臉頰發燙,下意識地要想逃,差點從椅子上翻下去,再被托着身體拉回來。

再之後,容念整個人被完全攏住。

……

容念眨了眨濕漉漉的眼睫,脫力般躺在柔軟的大床上,感覺臉頰還有些潮意,是剛才被刺激到流了生理性淚水。

領帶都撤掉了,他想說話,發現嗓子有點幹澀。

那場迷亂中他試圖克制,卻根本無法壓抑,不斷地擠出小聲的單音,怪不得喉嚨發渴。

此時記憶回籠,容念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

可惜他還沒能夠下床,便被陸歲京一把撈起來。

陸歲京道:“喝水?”

容念一動便覺得腿根疼,沙啞地說:“陸歲京,我認為以後該和你保持點距離。”

陸歲京拿起床頭櫃上早已倒好的溫水,直接端着杯子喂給容念喝。

這舉動讓容念覺得自己是個沒手沒腳的廢人,他嘗試奪過水杯,但發現四肢酸軟,一動就嫌費力。

于是他沒再反抗,就這麽喝掉了小半杯水。

“幾點了?”容念問。

陸歲京道:“再過半小時可以去吃晚飯。”

容念:“。”

居然荒唐地弄了大半個下午,他茫然地看着時鐘,冒出了個不着調的想法。

……或許對象只有三秒也是種福氣?

不由他繼續走神,陸歲京道:“我收拾好衣服了,剛才有人打你電話,我看到标記是學校快遞,幫你接了一下。”

容念登時坐起來,生怕快遞上标注了物品信息,再被快遞員說出來,傷了陸歲京的自尊心。

好在陸歲京一副一無所知的樣子,道:“他問我放北門的櫃機裏行不行,我說可以,等下回去拿。”

容念道:“嗯嗯,我自己去拿就行。”

戀人之間保留自己的隐私很正常,看容念貌似不願意自己幫忙,陸歲京便沒有幹涉,也按耐住了好奇。

他道:“你睡了半小時,再晚點我想喊你了。”

容念百思不得其解:“為什麽你精力這麽旺盛?我只是大了你幾個月,沒有大你好幾歲吧?”

“想到和哥哥在一起,我就覺得每分每秒都珍貴。”陸歲京調侃,“怎麽辦,不舍得閉眼。”

容念:“……”

他道:“好,那晚上的飯局你一起來。”

鬧出棄嬰這麽嚴重的事情,郭元誼尚在接受調查,孩子的母親打算見他父母一面。

她不可能再容忍郭元誼,想盡力争取賠償,但沒有錢去聘請執業律師。

她昨天找到了幫忙報案的容念,按照她的意思,希望容念能接受委托,作為法學生,至少比她靠譜得多。

而且她還在恍惚之中,獨自一個人帶着孩子已經筋疲力盡,沒有心力去應付家長的事。

容念沒拒絕,畢竟這件事有許多疑點,自己也很好奇。

比如為什麽郭元誼作為富二代會沒有錢,以至于和窦洋糾纏?

再比如,莫希受了那麽多的委屈,為什麽會“心虛”一般地回避郭元誼的事?

這其中必然是有邏輯的,只是他還沒摸到線索。

晚上,容念來到約定的地點,陸歲京陪着一起。

“到時候叔叔阿姨看到她旁邊兩個男人,你是代理人可以理解,我怎麽說啊?”陸歲京道。

他頓了頓,靈光一現:“跟着代理人蹭飯的小白臉?”

容念道:“也可以理解,你光看臉也挺有下海的資本。”

他沒打算讓陸歲京摻和家長裏短,正好最近剛發獎學金,喊來服務員單獨開了一間包廂。

陸歲京就在那裏坐着,點了三菜一湯,切實享受小白臉的待遇。

容念付完款,再去和女人碰面,被告知郭元誼的父母要遲一些到。

等了有十分鐘,一對夫妻匆匆推開了包廂了門。

因為兒子闖出大禍,他們這些天非常焦灼,為了見面特意收拾過形象,依舊掩不住蒼老。

聽到這兩人自稱是郭元誼的父母,女人滿是不可置信,反複喃喃地說:“這怎麽可能……”

過了會,她咬住嘴唇,怯怯地抱緊懷裏的嬰兒。

她給容念發消息:[郭元誼帶我見過家長,見的不是他們。]

女人沒消化眼前的狀況,容念卻忽地有了聯想。

畢竟他上輩子接過不少法律援助,也在案源不斷的事務所裏待了半年,超出常理的、雞飛狗跳的紛争見過一大堆。

以容念見識過的人渣事跡來猜……

可能郭元誼自始至終,沒打算帶女人見自己的父母。

她見的只是郭元誼找來敷衍的演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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