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第86章
經歷四輪集訓, 初賽和複賽順利結束,團體賽道和個人賽道都有燕大的學生入圍。
今年的決賽地點不在本市,帶隊教練出發前表示放松心态, 當做一場公費旅游。
大家下了長途飛機,被舉辦方接上大巴車,送往早已安排好的酒店。
其他同學要麽睡得歪歪扭扭,要麽興沖沖做起當地美食攻略,陸歲京拍了張路途照片,發送給置頂的聯系人。
“啧, 這就是脫單的人生贏家, 落地先和對象報備。”隊友調侃, “我這種單身狗打開手機都不知道有誰樂意和我聊天。”
國內臨近傍晚, 這時候容念該在準備吃飯, 一時半會沒有吱聲。
陸歲京關上屏幕撇開眼,淡淡地朝隊友道:“你收一下新消息。”
直男隊友撓了撓板寸頭, 賤兮兮地提醒:“這不好吧, 咱弟妹知道了會不會生氣啊?”
繼而打開微信,裏面是一道自己上回沒做出來的暴算題。
隊友登時犯起PTSD:“……”
陸歲京擺出一種語重心長的表情,這種神色實際含義卻并不溫和, 仔細想來堪稱威脅。
“後天比賽別拖後腿, 你弟妹想拿獎杯裝點書房。”他說完便轉身對着車窗,打算補一會覺。
可惜這一車人打呼嚕打得此起彼伏,陸歲京忘了準備耳塞,聽得耳邊嗡嗡直叫, 瞌睡蟲紛紛飛走。
容念就不會這樣, 陸歲京心想。
盡管兩個人分開沒到十八個小時, 不過是轉了兩趟機的工夫, 陸歲京便意識到,自己已經開始想念對方。
少年睡覺的時候會有些可愛的小動作,喜歡被自己摟着,卻總是不承認,呼吸很輕很淺,指尖常常拉住陸歲京的衣角。
陸歲京默默犯了一會相思病,再看到容念發來回複。
容念:[到了呀?]
容念:[在你雙肩包的夾層裏放了眼罩和耳塞,你有需要的話用上。]
容念:[貓咪貼貼.jpg]
看着容念發來的可愛表情包,陸歲京點進去收藏該主題,再從裏面翻找了下。
他很快找到滿意的選項,發送其中的[飛吻]。
·
容念撩起眼簾,瞧着陸歲京黏糊糊的回應,臉上不禁浮現出笑意。
過了會,他被祁封的助理接到窦家,路上順帶打聽了一番老夫人怎麽性情大變,居然戰戰兢兢忏悔過錯。
助理向容念解釋:“窦家在北山有一片墓園,老爺子去世的時候,老夫人在籌備葬禮時,也給自己定好了位置。”
容念道:“老夫人在這種事情上保守到有點迷信,應該還大費周章地找過風水師。”
“對,确實是這樣。”助理道,“祁總說老夫人不認錯,自己就不罰她,既然她這輩子樂于積善行德,祁總成全到底,等到她百年後,幫她捐去實驗室……”
祁封向來心狠手辣、說到做到,整個窦家現在風雨飄搖,可以說是落在了他手裏。
老夫人的退路全部被堵死,聞言便無法繼續端住高高在上的姿态。
她慌張地道歉,卑微地祈求祁封做事不要太絕,祁封則語意模糊地說要看心情。
“祁總剛和老夫人講,如果她能讓你高興,那自己心情會好很多。”助理道。
他們沒有去窦家的宅邸,也沒有去祁封的辦公室,而是去了郊外的一處公用墓園。
容念若有所感,到場後一看,老夫人渾身黑裝,哆嗦着跪在祁母的墓前。
這裏被特意清過場,門衛、保潔這些外人統統不在,成列墓碑擁擠在一起,傍晚環境凄清孤寂。
容念走近他們,輕輕咳嗽了一聲。
祁封慢條斯理道:“阿姨,小容來了,你看看他吧。”
短短幾日局面天翻地覆,在一衆律師拿着證據登門,說起遺囑造假的那刻起,老夫人迅速變得衰老滄桑。
混濁的眼珠子從下往上看向少年,老夫人抖了抖嘴唇,終是沒辦法對個往日沒當回事的小孩道歉。
“我、我沒對不起他,是方悅秋!我那個不成器的兒媳,留不住丈夫也管不好孩子,成天給窦家造孽!”老夫人辯解。
容念望着眼前畫面,譏笑地勾起嘴唇。
上輩子他被窦家害死前,精神恍惚地被綁在角落,吃力地仰視對方奢求一線生機,卻得到貶低和侮辱。
如今兩個人位置調轉,容念垂下眼,與她對視的同時眼底一片冰涼。
他道:“你一直默許方悅秋這麽做,拿我當做窦洋的備用血袋,是不是?”
老夫人道:“沒有沒有……”
“這時候了還撒謊,讓人怎麽高興得起來?”容念道。
他收起眼神,慢悠悠地說:“話說這裏還有很多空碑位,怪冷清的,把你家裏人遷來好不好?你欠祁先生那麽多,讓他們陪陪祁先生的生母,也算是一種彌補。”
容念拿捏她的軟肋口頭威脅着,果不其然,老夫人瞬間白了臉色。
這對她來講,打擾過世長輩的清淨最是不孝,真這麽做的話,自己毫無顏面去見祖輩,還要受後代唾棄。
她道:“容念,我對不起你,我真的該死。你來我們家那麽久,我見了你那麽多次,都沒想過拉你一把……”
“拉我一把?”容念道,“講得真好聽,你每次看到我,都很享受我和蝼蟻一樣,被你們騙得團團轉的樣子。”
老夫人道:“我錯了,是我不對,我跟着方悅秋騙你。”
“你巴不得我趕緊替你孫子去死吧?到時候你還能來冷嘲熱諷幾句,過一過高貴的有錢人教訓下等人的瘾。”容念道。
老夫人聽到他的話語,随即渾身一震,不可置信地被戳中陰暗面。
繼而她想去拉容念的衣擺,試圖以此挽回一些什麽。
然而容念輕巧地躲開,并未讓她觸碰到自己,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很嫌惡,仿佛在冷眼打量某種髒東西。
老夫人何曾被人如此對待,卻硬生生忍住憤恨,低聲下氣地奢求少年松動态度。
她道:“這些年我是昏了頭,做人做歪了,你還年輕,不要和我這種老家夥一般見識……”
怕容念不動搖,她又說:“早知道你要來,我肯定帶悅秋一起向你道歉,讓你消消氣!”
說完,周遭非常安靜。
老夫人不敢去探究容念的神色,感覺對方一時半會沒有繼續算賬,心中萌生起一絲希望。
可是——
“不需要。”容念開口,“看了你們就惡心,怎麽高興得起來。”
這句話将她剛內心的僥幸悉數打碎,老夫人詫異地往後栽倒,幾乎是坐在地上。
她道:“我們是合計過不該有的打算,可是容念,我也好,方悅秋也好,沒有真的沖你下手做什麽啊?你講講道理!或者開個價,我們傾家蕩産也補償你!”
她們不曾與容念講過道理,所謂的沒發生過的傷害,容念也切切實實承受過。
容念的笑意沒什麽溫度,喃喃:“可我失去的很多東西,你們賠不起。”
回到十八歲後,他的第一感受并非欣喜,而是絕望。
他難以面對自己充滿悲劇色彩的人生。
不過路都是一步步走的,說不定呢?說不定自己多些往前的勇氣,也許可以被賜予釋懷。
容念用盡了力量催促自己邁步,這才跌跌撞撞地去重新冒險,不知不覺走出陰霾,而且來到了新的天地。
但這不代表自己就會原諒作惡者的罪過。
時至今日,容念依舊很遺憾,上輩子錯過了的陸歲京,陸歲京也沒能見到變成熟的自己。
當上律師的他蠻讨人喜歡,挺值得看一眼的。
要是陸歲京多看一眼,覺得他還不錯,想回到他身邊來,那容念一直有個男朋友的空位,可以讓陸歲京永遠占着。
容念思緒飄忽,側過臉吸了吸鼻子,聞到墓園揮之不去的紙錢味。
那是包含着陰陽相隔意味的味道。
他對“痛打落水狗”興趣缺缺,沒閑情雅致多待下去,助理送他回家,路上關切地詢問是否需要喝水。
“您看上去臉色不好。”助理道。
容念不想別人擔心,打趣地說:“犯相思病。”
助理感覺到他情緒平靜,不禁松了口氣。
“祁總會處理窦家,這些天在走訴訟程序。這茬一出,本來窦洋好像要被保出來,這下子沒人能顧得了他。”助理道。
容念蹙了下眉:“除非方悅秋自己出事,不然就算窦家倒了,她也不可能放棄她兒子。”
“是啊,方悅秋遇到了不小的麻煩。”助理道,“但不是祁總的手筆。”
“唔?”
看容念一頭霧水,助理說:“好像她沒事找事,去燕大冒犯過陸家的二少爺,沒多久突然被查出來她的慈善基金會有問題。”
這件事已經鬧了一陣子,方悅秋這些年熱衷于做公益,并親自打理了一家慈善基金會,之前忽地被人舉報貪污募款,且提供的材料非常有說服力。
但消息沒有發酵,就被窦家大力壓制,還做出了有條不紊的回應,兩方一直在暗中對峙。
不巧纂改遺囑的事情爆出,窦家一下子垮臺,亂得人人自顧不暇。
如果不出意外,方悅秋現在的麻煩和老夫人半斤八兩。
“冒犯陸歲京?”容念有些驚訝。
他不了解方悅秋居然找過陸歲京,聽助理描述,應該是前不久剛發生的事情。
陸歲京沒和自己提起過,那天方悅秋特意來燕大,兩個人是聊了什麽?
不會是自己的壞話吧?
容念有些疑惑,苦惱人不在面前,不能直接問個清楚。
後天是決賽,按照教練規劃,結束後留在當地游玩三天,怎麽算也要一周後才能回來。
兩人确立關系以來,第一次分開那麽久,容念晚上躺在大床裏,忽地察覺到自己對陸歲京建立了依賴。
時隔一年多,或者說時隔前世今生,他再度不習慣于沒有對方的生活。
容念望着天花板發呆,繼而枕邊手機一亮。
是陸歲京掐着點打來了電話。
看來心裏不習慣的,不止是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小情侶就見面繼續談戀愛,小容還不知道小歲上輩子偷看過他耶(還偷看了不止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