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第88章

有關于酒店裏那個親吻, 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回過頭來恍惚之際,不乏有同學将所見所聞描述給朋友聽。

而朋友轉發給朋友的朋友, 如此一傳十十傳百,期間引得許多暗戀者心碎。

早在陸歲京大大方方坦白感情狀态時,很多人便對他和容念的關系若有所感。

可那沒有一錘子敲死,還是有人将信将疑,或是存有私心,死不承認容念并非單身。

現在再怎麽不願意接受, 事實就擺在面前, 校隊的人都可以作證。

不過, 容念當衆親了陸歲京, 這個舉動還是過于令人詫異。

一直到容念返校, 代表院系參加模拟法庭,不少同學對此都沒能徹底消化。

……畢竟眼前的容念眉眼秀麗, 怎麽看怎麽清澈安靜, 像個牽手都不敢主動的純情乖學生。

容念感覺到別人探究的視線,轉動斂着靈氣的眼珠子,朝他們無辜地盯回去。

“小容啊。”男生撇開頭, 幹巴巴道, “那什麽,待會咱們靠你了噢。”

容念看穿了男生在納悶什麽,卻不戳破,臉上只是溫和一笑。

他淡淡答:“嗯, 不會給我們院丢臉。”

男生與容念說不上熟, 看容念此時氣質乖順, 心裏的疑惑更深, 只不過終究沒好意思問出口。

——你真是自願去親陸歲京的啊?

“雖然對于這件事,我也很驚訝,可無論你們怎麽懷疑,這都是板上釘釘的真相,容念不僅自願,而且非常主動。”

觀衆席中,陸歲京和賀疏星、班長坐在一起來當加油團。

面對班長欲言又止的反應,陸歲京心領神會,不需要人家開口問,便主動做出了如上回複。

他還道:“要不是這活動沒法推掉,我們是打算多旅游幾天的,但是沒關系,我知道男朋友太優秀不是他的錯,反正未來還長,多的是再去滑雪泡溫泉的機會。”

說得如此大度,聽得人牙癢。

賀疏星忍不住出聲:“你好吵,容念那個時候去親你,真的不是為了讓你閉嘴嗎?”

陸歲京道:“我看你和班長也挺想讓我閉嘴的,你們幹得出這事兒嗎?”

班長以狼狽的姿态,退出這場口舌之争:“我恐同,你收斂點。”

“他就是太喜歡我了,樂意為我這麽做,你們懂吧?哎,一個兩個的都是單身,你們也無法感同身受。”

陸歲京炫耀般說完,得到了班長“啊對對對”的附和。

他心滿意足不再嘚瑟,視線挪回不遠處的辯論席。

目光聚焦的臺上,容念調整麥克風,在主持人的介紹中朝觀衆一笑,引來許多鼓掌和加油聲。

這場模拟法庭辯論是課外活動,選題比較輕松,性質也以交流為主。

一群同學們拉了橫幅舉起應援牌,陣仗仿佛在開明星演唱會,甚至有人在容念自我介紹的時候吹了聲口哨。

臺下不乏有院裏新生,被容念那張臉沖擊得五迷三道。

在活動結束後,他們叽叽喳喳圍在下面,好奇地打聽學長的感情狀況。

容念感覺沒什麽好隐瞞,校內許多人眼裏,陸歲京和他已經完全出櫃。

他平靜地解釋自己早已有男朋友,搞得學弟學妹們瞪大眼睛,貌似沒能消化這個詞彙。

“就是男朋友呀。”容念好脾氣地重複,以證明他們沒有聽錯。

學妹如夢初醒:“噢噢,我明白了,我們一定幫你保密!”

容念怔了怔:“保密?”

學妹一個勁地點頭,貼心地問:“不然總歸有哪裏不太方便?”

“以前我也這麽覺得。”容念笑了下。

那時候他行事低調,認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小衆的性取向有可能會招致一些不方便。

這種想法當然很有道理,不過現在被別的念頭覆蓋。

在這段戀愛關系裏,他有足夠多的安全感,願意将陸歲京以男友的身份介紹給朋友,讓人徹底融入自己的生活圈中。

再者,讨男朋友開心是自己該做的事,見陸歲京為此高興,他也跟着愉快。

容念悠悠道:“但對象的心情最重要,你們學長在争當理想男友。”

辯論賽有着裝要求,容念穿得西裝革履,一改往日清秀的學生形象,氣質也被襯得成熟了幾分。

此刻脫掉外套,他把白襯衫的袖子卷了兩下,露出線條精致的手腕,惹得旁人不禁去瞟這一小截白皙皮膚。

過了會,這只手腕便被另一個人的手掌牢牢握住。

比賽的散場時間正趕上飯點,報告廳走得沒剩幾個人,選手休息的後臺更是冷冷清清。

借此,陸歲京明目張膽牽着容念,用指腹摩挲容念腕間細膩的皮膚。

“你是不是把賀哥和班長煩跑了,他們人呢?”容念左顧右盼。

陸歲京并不承認這件事情,道:“他倆嫌待會食堂人多,主持人剛宣布完比賽結果,他們就提前走了等開飯。”

容念道:“好吧,那你等等,我去換套衣服。”

盡管暑假結束,溫度卻沒立即降下來,這個天氣讓他長袖長褲出門,實在考驗忍耐能力。

陸歲京慢吞吞地“喔”了聲,眼神幾乎黏在容念身上,看得出來非常欣賞容念今天的打扮。

容念被盯得有些難為情,一時間沒挪步。

他邊扯着領帶,邊哭笑不得地問:“你是西裝控嗎?那建議你畢業了常駐金融街。”

陸歲京頗為正經地回答:“不是啊,可以點單的話,我最想看你偷偷穿小裙子。”

容念:“……”

“阿念當律師的話,肯定是事務所一枝花。”陸歲京笑着打趣。

上輩子這個綽號确實冠在容念頭上,容念聽得一怔。

如果他沒有因為太過意外,而錯失細節的話,可以發覺陸歲京的語氣非常微妙,帶有一種若有若無的遺憾。

不像在随口假設,像是在憶舊。

可惜容念詫異了一瞬,不由他多加聯想,就被打斷了思緒。

陸歲京瞧容念半晌沒離開,當場耍起流氓:“我幫一枝花脫衣服?”

容念轉頭就走,嘀咕:“看來你不該常駐金融街,最合适的地方在試衣間。”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當晚,容念就在家中的試衣間,被陸歲京摁在落地鏡子前。

明晃晃的燈點亮了屋子,面積不算大,格子間擺滿了折疊熨帖的衣物,視覺上充斥着滿滿當當的同居氣息。

狹窄空間催生出一種偷情般的隐秘感,格外令人羞恥,而羞恥逐漸升溫成躁動。

鏡子裏一覽無餘,清晰地照着兩人如何親近。每個細微的神色都能捕捉到,每次動聽的喘息都讓鏡面浮起薄薄的白霧。

陸歲京故意讓容念穿上白天的西裝,左一句“小容辯手”,右一句“小容律師”,聽得小容頻頻用吻去堵他的嘴。

容念甚至懷疑,陸歲京那句更想看小裙子是随口胡說,因為對方今晚格外興奮,看起來對西裝喜歡得不得了。

直到鏡面被蹭得亂七八糟,容念都保持着上半身衣衫齊整,連領帶都沒松散,下半身則酸軟到站不起來。

不過他也不需要自己站着,陸歲京輕而易舉地撈起他。

容念被陸歲京用右手穩穩托住,半困在有力的臂彎裏,小腹上則覆了陸歲京的左手。

陸歲京左手往下摁了摁,惡劣地調侃道:“小容律師,你好輕啊,沒有被喂飽嗎?”

容念聞言撩起濕漉漉的眼簾,整個人懶洋洋的。

他道:“陸歲京,你好像很喜歡這麽喊我?”

“嗯,高中的時候你說你要讀法學,我就在想,阿念到時候一定很招眼。”陸歲京道。

他将容念放進滿是熱水的浴缸裏,擠了沐浴露,鼻尖頓時多出白皂味的清香。

“我喜歡閃閃發光的你,也渴望你從人群裏注意到我。”他道,“我曾經以為我們錯過了,現在我居然如願以償,就是……”

陸歲京頓了頓,壓下心頭的百感交集,道:“就是很想愛你。”

上輩子他靠近容念,卻不敢靠太近,保持着不被發現、不算打擾的距離,遠遠看着容念從事務所出來。

少年再見已變成青年,卻沒讓陸歲京感到排斥,內心複雜的情緒完全被驚豔壓倒。

心上人褪去青澀,西裝革履風度翩翩,眼裏沒有自己,陸歲京也不敢讓那雙桃花眼裏出現自己。

他害怕容念流露出抵觸和反感,更害怕容念全然無所謂,全然不在意。

不過那都是前塵過往了,如今自己用手解開容念的領帶,容念會發出貓咪被順毛般的輕哼聲。

陸歲京用手掌去摸容念的臉,容念還主動将面頰貼到溫熱的掌心。

容念道:“小歲,哥哥也愛你。”

陸歲京沒想到容念會說得這麽直白,這句話太重也太認真,自己給出去的時候還好,接到回應卻不知所措,剎那間不知道如何回複。

容念道:“我以前構想過自己長大以後會怎麽樣,可能去了不錯的事務所,和傅學長一類的人成為同事,當上別人眼裏的律圈精英。”

“租個還可以的房子,門口擺一面穿衣鏡,每天匆匆出門的時候瞄一眼,再感嘆,哇,原來我長大了呀。”他彎起眼睫。

其實這并非虛構,而是上一世切切實實發生的事。

容念裝作是一場胡思亂想,道:“可能有時候會琢磨,長大了有什麽用呢?這時候的我比高中生更有底氣,也許足夠留住你?”

陸歲京問:“你有答案嗎?”

容念道:“以前我覺得做這種假設特別無聊,癡心妄想浪費時間,現在看來還是很無聊,因為無論什麽條件我都選你。”

陸歲京道:“當了你的男朋友,待遇這麽好啊?”

“倒不是談了戀愛才這麽覺得。”容念微微搖了下腦袋。

在分開的年月裏,他每次猝不及防地惦記起陸歲京,心裏的滋味都很奇怪。

容念曾以為那是難過和無力,可實際上,用這兩個詞彙描述得并不準确。

恰當地說,他是在乎陸歲京。

在乎得從校服到西裝依舊念念不忘,一別經年始終心有不甘。

“就是想起你但轉頭看不到你的某天,我忽然發現,破例一下也好,被沖昏頭腦也好,至少你在身邊,我不需要更多了。”

容念說完,笑道:“但也不算後悔吧,十七歲的我就是希望你前程似錦,就算明白自己會傷心,也會那樣做。”

“我知道的。”陸歲京道,“十七歲的你只是不清楚,有你的未來才值得我期待。”

容念披上浴巾:“明天我早八有課,要去休息了,之後就住回宿舍。”

他朝陸歲京眨了眨眼睛,狡黠地笑道:“良夜難得,你要不要借個懷抱給我睡。”

容念樂于睡在陸歲京的懷裏,枕在戀人的臂彎裏,每當這種時候,他都會非常放松。

第二天趕在鬧鐘響起前,他自然睡醒,輕手輕腳關掉了鈴聲,沒有吵到陸歲京。

自從他趁着暑假考出駕照,陸歲京往這裏的地庫多停了兩輛車,讓容念需要時直接用。

但容念一直沒動過,今天也是同樣,在被窩裏就開始預約打車。

可惜呼叫用車沒到三秒鐘,頁面就被醒來的陸歲京掐掉。

陸歲京道:“車子就在樓下,你不開等着報廢?”

容念其實不太好意思開陸歲京的車,推拒:“跑車我開不習慣,底盤太低,坐着不舒服。”

陸歲京起床開始洗漱,道:“那我下午換一輛來。”

“打車挺方便的。”容念嘟囔。

不足之處在于公寓不讓外來車輛駛入,他需要冒着太陽走到門口。

陸歲京道:“有司機更方便,走,我送你。”

容念有點驚訝:“這才幾點?你今天又沒課,吃完早飯繼續歇着吧。”

“預約了早上去複診,時間大差不差。”陸歲京道。

他是有意配合容念的課表在安排行程,容念沒再拒絕,乖乖坐上車。

路途遇到早飯攤,容念下去買了雙人份的包子和豆漿,還在副駕駛座上打了個盹。

“話說你考完駕照沒多久,什麽時候開過跑車?”陸歲京忽地疑惑,“祁封的嗎?”

首先排除自己的,裏程數一動不動,其次排除賀疏星的,那人買的車是越野。

那應該就只有祁封了,可容念除了有次被祁封助理接去墓園,除此之外好像沒見過面。

而且反常的是,這問題稀松平常,容念卻被問得一噎。

他險些說一句“上輩子”。

“是祁叔叔的。”容念硬着頭皮道,“之前有去看過他,順便開了他的新車玩。”

這話半真半假,假期裏他确實去探望過祁封,祁封也真的買了輛新車。

但祁封邀請容念拿去練練車技,容念沒有應下,內心認為自己有兩世的開車經驗,可以說是老司機了,不需要再練。

陸歲京聽完沒有深究,送完容念後,轉而去長期就醫的診所。

上次醫生提過讓他嘗試斷藥,他開始不去服用藥品,期間起過副作用。

那陣子自己談不上恐懼或焦慮,容念卻非常擔心他哪裏有問題,幾乎是小心翼翼、忐忑不安。

好在副作用來得不算嚴重,假期裏花了半個多月,便适應得差不多了,容念還買過蛋糕歡慶。

今天要與醫生确認斷藥的效果,以及做慣例的心理輔導,陸歲京提前十五分鐘到場。

他沒有急着進去,坐在車裏把早飯吃掉,再拎起塑料袋丢進垃圾桶。

“這不是陸歲京麽?”祁封道。

陸歲京回過頭,打了聲招呼。

來做心理咨詢猝不及防撞上面,場景似乎應該尴尬,但這兩人完全沒有。

看到對方需要被治療,他們都覺得理所應當,完全在想象之中。

陸歲京越過祁封,去看後面車門如蝴蝶展翅的龐然大物,道:“這就是你新買的?”

祁封道:“是啊,家有喜事,買來慶祝一下。”

窦家已經徹底瓦解,坐牢的、銷聲匿跡的還有瘋瘋傻傻的,昔日富麗堂皇的宅邸也已經被祁封變賣出去。

換來的錢就買了眼前這輛車,祁封道:“話說之前你男朋友來做客,我讓他拿去練手,他沒要,說這種車坐着不舒服,也不知道你怎麽那麽愛開。”

“他還講幸好你不愛跑山,不像國外一些富家子,最喜歡刺激性項目,什麽不要命就玩什麽。”男人感嘆,“可真在乎你啊。”

陸歲京愣了下:“你說容念?”

祁封被問得不明所以,感覺自己替容念多說了一些好話,希望這對情侶能安安穩穩,卻無意釣出了什麽大新聞。

他有點懷疑人生,努力組織措辭,最終卻大腦一片空白,沒辦法委婉地旁敲側擊。

于是他直白震驚道:“難道你還有別的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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