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065章 第 65 章
“多謝……”喻昭心情複雜地接過手帕擦了擦臉, 用過的帕子沒好意思直接還給藺唯,只能暫時自己收起來。
藺唯對那兩句下流揣測全不在意,見喻昭不自在,反而安慰道:“不過是兩句閑言碎語, 他們言語中更輕蔑的那個也是我, 我都不在意了, 你怎麽反倒更過不去?”
喻昭聞言心想本來是可以聽過就算的, 可誰讓他知道小皇帝還真不喜歡女子呢!冷不丁和他一起被誤會成一對, 兩人還同時聽了個正着,也太尴尬了。
但藺唯看上去十分淡定, 他也不好再大驚小怪:“不覺得我冒犯就好。”
藺唯覺得他乖得都有點脫離人設了,不是自己的鍋都往自己身上背,奇怪地打量了他幾眼,确定沒換人才道:“有什麽冒犯的,那話又不是你說的。”
“…哦!* ”喻昭還是不怎麽看他,挨到離城門遠了, 他果斷下了馬車。
好在之後幾次再過關卡時, 沒再遇到這種烏龍情況, 很快一行人緊趕慢趕, 終于走到了靠近災區的周邊地帶。
因着是地龍翻身,即使是離震中心還有些距離的周邊城鎮也多少有些受影響,只是情況還不到他們必須停下來救濟的地步,即便是藺唯同樣憐憫他們不易,也不得不把有限的資源用在救命而非救苦上。
事有輕重緩急,之後若有餘力, 才能顧及到這邊了。
又趕了一天路,他們終于越來越靠近災區, 這一路上遇到逃難的災民也就越多,時不時還有餘震,周澤一路上都膽戰心驚,就怕車隊跟着的那一車車糧草被地震震翻,到時候怕是要引出亂子。
但即使是現在,他們遇到的情況也不太樂觀,沿途已經有不少流離失所的災民,自發将年輕漢子集中到了一起,對着他們這一行顯眼包虎視眈眈。
藺唯抱着已經被強行失憶眼神重歸清澈見底的海東青,擡手掀開馬車簾子,看着喻昭騎在馬上,手已經默默搭上了佩刀,他沒有出言阻止喻昭威懾災民,只抿了抿唇道:“我們人手不多……”
喻昭還以為他擔心,不以為意:“兵貴精不貴多,這些人若是找死,那便只有死!”
“我并非擔心這個。”藺唯無奈。
這時喻昭才想起來,小皇帝是一個人能幹掉他們所有人的主,讪讪笑了下。
藺唯并沒有因為他的打斷而浮躁,依舊是不疾不徐的語速:“我們人手不多,不聯合官府自行赈災的話,本就需要在當地募集人手,你先問問他們是否願意受我們雇傭,如果他們已經不滿于此,貪念太過,你再自行處置就是了。”
他想了想又道:“當然,就算他們答應,我也不能立馬信得過,他們的親眷也需要随行,沒有勞動能力的老人可以安排集中照顧,婦女孩子可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便管一日兩餐……”
若是換了旁的什麽人說這些,喻昭只會覺得這是善心泛濫,這種人在當下這世道怕是難有好結果,就算他認可對方是個好人,也不會産生任何多餘的敬佩情緒。
在他看來保全親近之人,比為了一些不認識的外人身陷險境要重要的多,他見過太多升米恩鬥米仇的事,救一百個人,裏面真正知道感恩,不會因為救人者力有不逮停止施恩而心懷怨憤的,能有一成就不錯了。
可說這話的人是藺唯,是小皇帝,天下名義上都是他的,百姓也自然都是他的子民,他說這番話似乎很有些天經地義的意味,喻昭發現自己竟生不出一絲嘲諷之心。
也只有藺唯有分寸的仁善才能讓他隐隐約約篤信,對方有這個能力周全所有,不會顧此失彼,反過來将自己人置于險境。
“好。”喻昭耐心等他把一應安排說完後才鄭重應下,竟沒多問一個字。
上前談判的是周澤,這年頭,就算是沒病沒災,底層百姓身體也健壯不到哪裏去,更別提現在各個面黃肌瘦,即使人多,高頭大馬還配着寶刀的周澤等人一靠近,沒等生出破釜沉舟的惡念來,他們就先本能地害怕了。
這并不值得恥笑,藺唯嘆了一口氣,知道自己的想法大概能實施下去,就放下簾子不再看了,這種場面看再多次他也無法做到鐵石心腸無動于衷。
因着要就地收編這麽一群人,藺唯就讓隊伍先找了個靠近這條官道的空地暫時安頓下來,轉念一想,或許他們無需進城,直接定在城外,還能免了和府衙起沖突。
畢竟官府若如數發放了赈災糧食,他們也不會在城外遭遇走投無路只能壯着膽子試圖打劫他們以求活命的流民。
他們大張旗鼓去城內赈災的話,未必會受官府歡迎,貪官也分很多種,純貪污是其中一種,又貪又壞是另一種,最怕遇到又貪又壞還蠢的。
藺唯也不能完全料定城裏的地方官會是哪一種,原作裏這位沒多久就死在了民亂裏,基本沒有着墨。
他在穩定災情騰出手前,暫時還不想暴露身份打草驚蛇,給後續追查增加難度。
約摸兩個時辰後,喻昭看着周澤把事情理得差不多了才回來找他,藺唯把這想法一說,喻昭沒意見,自是都聽他的。
“只是也不能太随便,至少需要另找一處有幹淨水源的地方,災民倒是不愁他們不來接受我們的安置,眼下餘震不停,其實城外比城內安全。”
大災後有大疫,藺唯最擔心在這一點上重蹈原作覆轍,水源一定不能大意。
喻昭伸手點了點他懷裏那只海東青的小腦袋,笑道:“你不是能控制它嗎?讓它去天上找找不比我派人去快得多?”
藺唯略有遲疑,其實他可以讓系統勘察一下,但話到嘴邊還是順着他道:“我只能控制它一些簡單的行為,無法讓它理解幹淨水源這種複雜的概念,不過我做不到,你倒是能試試……”
他這一路早就有些懷疑了,這只海東青不管是失憶前還是失憶後,似乎唯獨能聽明白喻昭嘴裏說出來的話,跟腦電波通上了似的,而同樣一句話他來說,這小家夥就毫無波瀾完全沒反應。
說完他直接把灰絨絨的海東青塞到喻昭手裏,喻昭和胖了一圈豆豆眼全是懵懂的海東青對視一眼,下意識掂了掂它的重量。
沒辦法,這一路上藺唯怕它還算稀有的英姿引得有心人矚目,都沒讓它回天上放風,幾天下來吃了睡,睡了吃,迅速膨脹成了一只大肥雞形态。
“這,應該還能飛起來吧?”
話才落音,海東青就瞪着它的豆豆眼啾鳴一聲,抗議喻昭的诋毀。
藺唯心道果然如此,把這事暫且記下,他帶着喻昭下馬車,一起離開了臨時營地,帶着一只海東青在天上盤旋着。
一開始他和喻昭還能騎着馬跟着它飛的方向走,後來遇到障礙物越來越多,馬就不好通行了,藺唯幹脆施展輕功跟上。
落在他身後的喻昭有點無語,掂量了一下自己的武功,其實非要跟的話,這種程度他還是能做到的,只是會有點狼狽。
比起用這種方式表忠心,喻昭也說不上來為何更不樂意在小皇帝跟前出糗,最後還是沒勉強自己。
海東青找到的水源和系統指路給藺唯的是一個地方,他确認了這裏位處在城鎮上游,水流清澈,且旁邊有大片大片的空地可以暫時安頓百姓,就滿意地定下了。
回程時他沒再用輕功,而是找到了能通行的路繞了回去,遠遠看見喻昭盤腿坐在一塊石頭上等着,沒等靠近,就見對方等他等得哈欠連天,不由會心一笑。
暖黃色夕陽照得喻昭周身氣場都柔和了許多,讓藺唯腦海裏莫名其妙地浮現了一只常在傍晚時分犯懶的貓貓形象。
搖搖頭揮散這些古怪念頭,藺唯跟喻昭打了聲招呼,兩人外加一只天上的海東青,一起回了營地。
回去後藺唯也沒有讓大家立刻行動将營地搬到那邊去,今天已經有點晚了,流民吃過久違的一頓飽飯,眼下急需休息,且他們這一行人沒日沒夜的趕路也确實累得慌。
因為隊伍裏多了很多生人,喻昭不放心,就讓周澤跟自己親自輪流守夜,藺唯本想說其實不用這麽麻煩,但凡有異動他能第一時間感覺到,但想了想還是由着他算了。
警惕心是沒辦法因為旁人三言兩語的保證而消除的,他勉強讓喻昭直接睡,對方也肯定睡不安穩。
喻昭本來就困,強撐着精神守完上半夜,周澤一過來換班,他幾乎是靠着樹幹倒頭就睡,周澤心疼自家主子,除了早些年打仗,什麽時候這麽辛苦過。
本想拿件自己的衣服給對方蓋一蓋,随即想起将軍平日愛潔,于是他輕手輕腳地去放衣物的馬車找到喻昭的箱子,從裏頭拿出一件幹淨衣裳出來。。
郊外黑燈瞎火的,月光昏暗,周澤壓根沒看清楚他拿的衣裳是什麽顏色,就直接蓋在了他家将軍身上。
喻昭眉頭動了動,但半夢半醒間聞到一陣熟悉的淡淡香氣,又很快舒展眉心重新睡了過去。
此時的他聞着淡淡的龍涎香睡得安穩,還不知道第二天醒來要面對什麽。
等這夜過去,後半夜才睡,日上枝頭才醒的喻昭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的時候,就見藺唯已經穿戴整齊,正背着手守在他不遠處,在發覺他醒來後,帶着一絲玩味的笑意看向他。
喻昭不明所以,下意識低頭看了眼自己有什麽不對惹得對方這幅表情,大片赭黃色就這麽引入眼簾。
“……?”他眉心一跳,再擡頭,努力維持着面無表情鎮定地道:“我把它帶出來是為了還給你,肯定是昨天周澤大半夜沒看清楚就拿來給我蓋上了。”
“猜到了。”藺唯微微挑眉笑道:“別慌,我沒那麽小心眼,不介意。”
喻昭當然知道藺唯不介意這個,若是介意當初也不會主動給他披上了!讓他眼下倍感窘迫的是別的事!
都怪周澤!被小皇帝撞見自己蓋着對方的衣裳睡覺,這場景也太暧昧了!萬一對方覺得他是故意的怎麽辦?!
“…也千萬別誤會。”這句話他說得小聲了很多。
“誤會什麽?”藺唯真情實感一愣,他猜到喻昭昨晚肯定是拿錯了衣服,純粹就是等在這裏看喻昭笑話的。
“……沒什麽!”
喻昭瞬間意會到自己的擔憂純屬自作多情,小皇帝喜歡男人,但不喜歡他,對他根本連這種誤會都欠奉,于是板着臉回了三個字,語氣梆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