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顧雲瑤被打橫抱了起來, 雙腳一懸, 仰臉又對向那個人的雙眼,無波無瀾的清冷,他根本不知道現在的自己在做什麽。

藺月彤看到以後, 臉色都有點糟了, 雖說顧雲瑤還是個孩子,畢竟是一個大家小姐,紀涼州這麽做,會不會太直接了?

“你忍着一點。”紀涼州把她托向馬背,看她坐好了以後才立即翻身上馬, 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回頭望了一眼譽王, 示意他即将要出發的意思。

譽王點了點頭,藺月彤則有點不确信了。她剛才是大力推薦讓紀涼州去, 可看這樣子, 他分明不會照顧人。

藺月彤道:“不然還是乘馬車去吧,快馬加鞭興許也能趕上。”

紀涼州卻已經抓牢了馬缰,微扯缰繩, 他的眸光略略掃在顧雲瑤露出的後頸上,知道她還在緊張,小姑娘拘謹地縮成一團,幾乎要把臉埋在馬頭那裏了, 他的雙手扶在她的腰際, 小姑娘的雙肩似乎端不平了, 微微發着顫。

紀涼州還是不懂,她究竟在怕什麽。

他剛才翻身上馬的時候,有意撈了一下她的腰間,以防她真的摔下馬背。那可不是鬧着玩的。看到她又往前挪了,有意避開與他的接觸,紀涼州把她一把撈回懷中,冷冷的聲音在顧雲瑤的耳後響道:“我不會照顧人,你忍着一點。”

她不喜歡他不要緊,這是王爺的命令,他會把她安全送到位。

藺紹安一路到北城門,前面有許多人排着隊,男女老少都有,一一受士兵檢查才許出城。京城管制最嚴,在天子的腳下,進出城門都有嚴格的把控。藺紹安的腰際挂了一個侯府的腰牌,守城的将領認得這牌子,在城樓上一眼就望見藺紹安,慌張地下了城樓。

藺紹安被他攔了下來,牽着馬,兩人退到長隊的一邊說話。

守城的将領仰慕侯爺藺偵仲已久,只是藺偵仲有皇命在身,不常回京城罷了,能看到他的兒子,也是件不容易的事。将領同他聊了許久。

一直到藺紹安說時候不早了,必須趕路了,這将領才發現自己有多唠叨,趕緊讓士兵們叫隊伍撥開一條道來,先讓侯府小世子走。

藺紹安牽住馬,前行了兩步,身後的人群卻驚叫了一聲,他忍不住回頭看什麽情況,幾個守城的士兵已叉着長矛團團圍住一個玄衣少年。

是譽王身邊的那個沉默寡言的義弟。

他冷着一雙眸光,高坐在馬背上,凜凜威風的樣子竟把士兵們給震懾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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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領趕緊跑過去,喝他一聲:“什麽人!”

紀涼州沒有說話,只靜靜地坐在馬背上,然後藺紹安就聽到一個人在叫他:“表哥。”

他的腳步頓了頓,本來已經打算要走了,他也舍不得京城這個地方,不是說怕回邊關那個地方吃苦受罪,而是,而是……

他挺想一直留在顧雲瑤身邊,照顧這個惹人心疼的小丫頭。

但是那個地方,他也不得不回去。

顧雲瑤看到藺紹安直接避開人群,翻身就要上馬,他速度很快,一磕馬肚子就是一聲“駕——”。

他明明聽到了聲音,卻裝成聽不見。冬日的晨光柔和地灑在城門下,還是懶洋洋的樣子。顧雲瑤的身上有點發冷,又叫了一聲:“紹安表哥!”她有點慌張,萬一藺紹安是真的沒聽見怎麽辦?她本來坐在馬背上,因為紀涼州鬧了點動靜,顧雲瑤從他的懷裏松了松。

紀涼州的眼底下,顧雲瑤居然親自攀住缰繩溜下馬背!

這是個很危險的動作,周遭人多,十分的慌亂。顧雲瑤已經邁着步子往前跑了,守城的士兵們只顧在這裏逮他,疏忽了小姑娘那裏。

顧雲瑤跑了沒多久,已經出了城門,她短腿小腳的,肯定跑不過藺紹安的馬快。還倔強地往前沖。遠遠的還能看到藺紹安的馬在視野範圍內。她的身影卻快要消失在紀涼州的眼裏。

紀涼州的面容緊繃,瞬間出現了不一樣的色彩。王爺說過,人必須由他負責安全帶到位。此刻是到了北城門了,卻沒能了卻小姑娘的心願,算是任務失敗。任務一旦失敗了,他就不應該回去。也沒有臉再見對他有再造之恩的王爺。

這條命是譽王撿回來的。

他抱拳和守城的各位士兵們,以及将領說道:“抱歉,多有得罪。”

抽出斜挎在腰間的寶刀,用沒有出鞘的刀身先開辟了一條道路,把人群撥開了一點以後才一磕馬肚子,紀涼州揪緊缰繩,“駕——”的一聲開始跨在馬上疾馳。

顧雲瑤跑了沒多久時候,體力已經跟不上了,氣喘籲籲了一會兒,視線追着野外,京城外原先茂盛的草木都枯了大半,待春暖花開之際才能再發芽,因而她還能看到在官道上駕馬而行的藺紹安。

顧雲瑤忽然明白了一點,原來表哥并不想她來送他?

身後突然有馬蹄聲傳來,顧雲瑤還沒反應過來,坐在馬背上的紀涼州用雙腿夾緊馬腹,往她這方向傾了半邊身子,伸手就是将她一撈,等再回過神的時候,人已經側着坐在他懷裏了。

顧雲瑤感覺到身後硬實的胸膛,還有綿密沉穩的呼吸,年紀不大,卻是有渾厚的功力了,不禁又想起他殺自己的樣子,顧雲瑤的臉色都白了。

他有些粗糙的掌面包住她小小的手心,紀涼州磕着馬肚子一路在官道奔馳,顧雲瑤只覺得身子有些輕,腳底飄飄的,他讓她抱緊自己。顧雲瑤猶豫了一下,沒有動作。

擡頭看他,濃郁的眉峰,刀刻般的俊臉,淡淡的表情沒有多餘的情緒。忽然他也眉眼一低,瞧了她一眼,然後強硬地讓她抱住自己了,顧雲瑤只聽到紀涼州說道:“別惹麻煩,你不能摔下馬,也不能死。”

——可上輩子殺了她的人,明明就是他。

已是到了傍晚,侯府裏開始重新點起了光亮。盞盞燈籠在風中搖曳。侯府裏的院落都修理得十分整潔,一派寧靜祥和之氣。

譽王和譽王妃此次從江西回來,被安置在譽王妃藺月彤原先住過的院子。頭先她喜歡竹子,屋子裏只打開小窗就能看到外面一大片竹林,到了冬日還是曲徑幽深的樣子。傍晚時分那霞光絢爛,燒在竹林裏,好像燃了一團烈火。

藺月彤穿過開闊的院子,有護衛已經從侯府門口回來了,見到她就來報:“回禀王妃,紀大人還有顧府二小姐兩個人還沒回來。”

“怎的到現在都沒回來?”藺月彤悠悠轉了幾回步子,打發了護衛讓他接着在侯府門口等。又過了一會兒,終于是忍不住了,想親自穿過月門,去影壁前瞧瞧情況。

譽王從後面走過來,揉住她的肩膀,叫她稍安勿躁。

看一眼天色,是不早了,路上大致發生了什麽情況,他已能猜出十之八/九。譽王道:“你那侄子也是個叫人不省心的,看起來比誰都要灑脫,一旦這心裏起了挂念,就不敢正面了。”

譽王說的很有道理,藺月彤也知道她侄子的弱點,是喜歡笑的,不輕易把其他想法挂在臉上。要說這性子更像誰,可能是她二姐藺月柔多一些吧。

又過了一炷香的功夫,護衛終于從侯府門口帶來了好消息。說紀大人已經帶着顧二小姐回來了。

藺老夫人因偏頭痛犯了,頭先在用過午膳以後,便被房裏的王媽媽扶回去休養。

藺月彤趕緊帶了人去門口相迎。譽王也一同出去看看。

到了門口,顧雲瑤在馬上被颠得頭腦發脹,沒多久就吐得快暈了。紀涼州顧及她的身體,只好放慢腳程。他是練家子的身體,顧府小姐出生要金貴一些,身子柔弱也是自然。

見到譽王和王妃兩人前來,身後簇擁了一幫下人。紀涼州本還打橫抱着已經神志不清的顧雲瑤,立即将顧雲瑤抱給了藺月彤。

藺月彤一愣,還是将她接回了懷裏。

紀涼州單膝跪到了地上,聲音冷冷的,但是有不容推辭的意思在裏面:“屬下辦事不利,還請王爺責罰。”

這意思就是說,人最終沒有追上。藺月彤蹙了蹙一雙柳葉眉,溫婉的臉龐不禁露出遺憾的表情:“沒追上也便算了,又不是再也見不着了。”

紀涼州跪在地上沒有起來,還在等譽王發落他。

藺月彤懷裏的人動了一動,她的一雙小手冰涼冰涼,臉色慘淡得完全沒有一絲血氣,這是吃了多少苦頭才能這樣?且不說她是顧府小姐的身份,她是二姐留下來的唯一的孩子,也更是母親的外孫女,她的小甥女。

藺月彤憐惜地摸了摸懷裏孩子的眉眼,聲音動然道:“你受苦了,好好歇着吧。”

顧雲瑤感覺到有人在撫摸她,是很溫柔也很溫熱的觸感。有別于祖母帶給她的安心感,這個人身上也很香,有種像是母親才有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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