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紀涼州忽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 他太用力了, 顧雲瑤被他扼得生疼,忍不住低低出了一聲,他還是沉沉閉着眼, 仿若無所覺。
顧雲瑤的手腕很快被抓出了紅印, 她往前伸了伸胳膊,試圖讓自己好受一些。
兩個人的距離因此而更加接近了。
近到幾乎能聞到他的呼吸。紀涼州就在她的眼下,外面的天光很好,透過窗棂,有些微光盡情地流瀉在他的臉上。
顧雲瑤在半空中傾了半截身子, 立足看着他。他的臉龐非常的英俊, 面如冠玉。忽而想起前幾日的夜裏, 看到他站在那團濃影下和她說話,黑夜沒有将他的存在消融, 反倒是更襯出他英俊挺拔的身姿。
侯府內随處可見在風中搖晃的燈籠, 他沉如水,抱着寶刀,燈籠的光映在他的身上, 眼裏很清冷,卻站在那裏和她說着一番耐人尋味的話:“我不會害你的。”
手腕上面又是一疼,顧雲瑤的回想就此打住,低眉往下一看, 紀涼州的眉頭還是深深鎖着, 他這麽年輕就闊別父母跟在譽王的身邊做他的義弟, 遠離千裏之外,他不會想家的嗎?
或者說,他根本沒有家了?
腳尖掂了半天快要撐不住了,顧雲瑤的身子顫了顫,被他突然的一拉直接摔在他的身上。
紀涼州在發夢的狀态中,不明白懷裏抱住的是什麽,只是感受到軟軟的,也暖暖的,好像抱住了懷裏的什麽,就能讓身心都靜下來。
他其中的一只手扼住她的手腕,另外一只手忽然箍住她的腰間,叫顧雲瑤完全不能動彈,只能貼服在他的胸前,臉埋在他的側頸處。
紀涼州身體裏躁動的感受終于定下來了,耳邊是溫熱的氣息,吹拂在他的耳側酥酥麻麻的。
紀涼州終于緩緩睜開眼睛。
顧雲瑤正試圖從他的懷裏脫離,轉過臉來正好看到紀涼州在看她,她也望着他。紀涼州還望着她,眼裏很淡,根本不知道目前的他在做一些什麽。
還是顧雲瑤先漲紅了臉,她也不是想要臉紅,只是此刻實在沒法再把自己代入成一個毫無意識的孩子,在前世,就是她及笄以後,除了有過一門被齊國公三公子悔婚的婚事以外,幾乎不曾見過其他的男人,也根本不可能有這麽近距離的肌膚相觸。
紀涼州卻好像完全不明白此刻的動作意味着什麽,明明都醒了,還不知道要把她放開。好似真的不懂什麽叫男女授受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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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上次被攏了手心在他指尖不斷摩挲的情景下一樣,顧雲瑤的臉色徒然大變,身體用力地從他的懷裏掙脫起來。可能紀涼州真的沒有把她當成一個姑娘,只是覺得她是個孩子罷了,所以她現在起了這麽大的反應,反倒有點古怪。
顧雲瑤站定了以後,臉色也平常了許多,但紀涼州發現她還是刻意離遠了一點榻邊。
紀涼州半坐了起來,不禁想着她為什麽又擺出了一副怕他的樣子。還以為下了棋以後兩個人就能成為知心好友了。
紀涼州眼眸淡淡地看了一眼手心,上面似乎停留了小姑娘的餘溫,胸膛裏也溫軟一陣,還能聞到她留下的香味。
擡眸,他看了小姑娘兩眼。
發現小姑娘的雙頰紅紅的一片,耳根也是紅了,似乎有些憤怒,又有點無語,他剛剛是不小心抱了她一會兒,不知道哪裏惹怒了她。譽王說的沒錯,女孩子比較難懂。紀涼州收好了手心,幾日沒有好好喝水了,嗓音有點啞:“你……怎麽在這裏?”
顧雲瑤看到他這樣,就知道自己的猜測是對的了,不禁意外,他長了這麽大,都不通曉男女間的事情,是不是真的……有點傻?
起初還以為他是個目中無人高高在上的家夥,原來那冷淡的目光只不過是他不懂表達感情的結果。顧雲瑤稍微好受了一些,知道他沒有真的冒犯她的意思,語聲軟了一下:“我看你一個人被留在侯府裏面了,一定很難受,就想來看看你。小姨父他……譽王他不是故意想抛下你不問,應該是有什麽內情。”
紀涼州看到她這麽小的年紀,說話就能如此體貼了,輕輕“嗯”了一聲,桌上的請願書還在,譽王也是用心良苦了一番,既然事已至此,他便去邊關一趟。
司琴很快來接顧雲瑤,因放心不下姐兒,還把墨畫也帶來了。
兩個人一起擁着她“打道回府”,司琴進屋子的時候看到紀大人和姐兒正在說話,也不知這兩位如何有的共同話語,司琴一時好奇,問道:“姐兒,您和紀大人方才都聊了些什麽?”
顧雲瑤莫名想起了薛媽媽平日喜歡問東問西的模樣,司琴此刻的眼裏也像是放了光,她有點無奈,想想也是,侯府裏平時只有一個外祖母當家做主,日常生活再無聊不過了,幾個小丫頭聚在一起,除了聊些家常還能聊些什麽?
顧雲瑤當然是撇開了被紀涼州抱進懷裏的事,只說道:“那日我與他對弈,結果輸了,事後才想起該如何進行下一步,剛剛我們兩個人在聊那日棋盤上的布局。”
司琴和墨畫對圍棋不通曉,墨畫聽過也就算了,司琴嘴更甜一些,對她誇獎了一番。三個人一起回到了北園。
宮裏的太醫隔一陣子會被請來侯府,藺老太太在靜雅堂裏正被太醫把脈。
脈象還算平穩,沒什麽大礙,相較于之前藺老太太的身體健朗了許多。太醫正在為藺老太太囑咐許多事情,還奇怪藺老太太怎的身體突然精神了許多,顧雲瑤就從外面被王媽媽領了進來。
太醫就看到一個粉雕玉琢的孩子走進門來,他怔了怔,未曾聽說侯爺有什麽女兒。
藺老太太招了招手,叫顧雲瑤過去她懷裏坐。顧雲瑤三步并作兩步地就小跑到她的身邊,仰頭很乖巧地趴在她的腿間。
太醫觀察到,向來不愛言笑的藺老太太,眼光瞬間柔化了許多。
藺老太太和太醫介紹了一番,太醫才知道這孩子原是顧府的二小姐。
他是個須發皆白,年過半百的男子了,正巧難得從太醫院來一趟,藺老太太也叫他幫忙瞧瞧這丫頭。
顧雲瑤遞出手腕。太醫凝眉給她把了一會兒脈,眉頭後又漸漸松了。他笑說道:“脈象也很穩,只是有些氣虛,體弱之症應該是從娘胎就帶下來的。令愛千金應不是足月産的孩子。”
顧雲瑤看向他,居然被他答對了。她不是足月産,在顧府裏面不是什麽秘密。不受顧德珉的疼愛,恐怕也與此相關。顧德珉其實是一個疑心病很重的人,生性多疑也讓他不敢在朝廷內與誰輕易合作,最相信的人始終只有自己。
藺老太太低眉看了一眼懷裏的孩子,眉頭深鎖了幾分,這孩子哪有半點像顧德珉,她更像她娘多一些,但是要說女兒藺月柔嫁入顧府以後,一直持家有道,不可能也絕對不會做出有悖常理的事。
藺老太太又問了太醫一會兒話,有家仆匆匆從外面趕至,王媽媽先出去聽他說了些什麽。
聽完之後,王媽媽的臉色都變了。立即走進來貼着藺老太太臉龐耳語了幾句。
顧雲瑤仰頭,正好就看到藺老太太的臉色徒然大變,她心裏也是一沉,頭一次看到外祖母這種情狀,一定是發生了什麽不好的事。
藺老太太想起懷裏還有雲瑤在,這件事和雲瑤,和她所在的顧府息息相關,她怕直接交代給雲瑤聽,這孩子容易憂思過甚。
可她聰慧。好多事瞞不住她。
通過藺老太太望着自己時欲言又止的臉色,顧雲瑤很快猜測出一定是顧府出了什麽事情。
不禁蜷緊手指,因發力過猛,指尖都有點白了。顧雲瑤努力抑制着激動的情緒,鎮定地問道:“是不是我的祖母出了什麽事?”
顧老太太素日最疼愛的便是她這個孫女,整個顧府上下都知道,顧雲瑤來了侯府之後,顧老太太來見過她的次數屈指可數,其實顧雲瑤的心裏隐隐有點意識,祖母她一定出了什麽事!但那日上元節當天,肖氏和兩位長房的公子來看她時,明明白白從肖氏口裏聽說的是文哥兒病了,顧老太太才抽不開身過來瞧她。
當時的她怎麽就犯迷糊了!如果真的是祖母生病了,甚至病重了……想到這裏,顧雲瑤的腳步有些虛浮。藺老太太趕緊把她抱到了懷裏,應是感受到了她身體的顫抖。
藺老太太道:“既然瑤兒你猜到了,外祖母也不隐瞞你了,顧府那邊如今派了人過來,就在門口,我們一起去瞧瞧情況。”
她站起來的時候,凝眉神色陰郁地望了一眼太醫,太醫便知事情有多麽不妙。不等藺老夫人開口,自告奮勇說道:“既然來了,我便跟着老夫人,一起過去瞧瞧情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