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顧雲瑤才到了侯府門口, 影壁前果真停了顧府派來的馬車。來的人裏有薛媽媽, 還有她的貼身丫頭桃枝,薛媽媽還算鎮定,桃枝一見到多日不見的姐兒, 思念心切, 加上顧老太太出的事情确實有些大,她眼睛紅了又紅,險些哭得喘不上氣。

侯府裏單獨備了一輛馬車,為了顧雲瑤乘坐得更加舒适,藺老太太與她同乘了侯府的一輛, 太醫則與來的薛媽媽等人上了顧府的馬車。

馬車一路前行, 偶爾磕到幾枚細小的石子, 會稍微頓一頓,除此以外車程很快, 專撿了幾條少人經過的小道走。一路穿街走巷, 顧雲瑤忍不住掀開車簾打量外面,總想着能夠再快一點就好了。

等待的過程有些度日如年,顧雲瑤的心裏很不好受, 想要快點飛奔回去。

終于顧府門口标志性的石獅子近在眼前,馬車剛剛在路邊停穩,顧雲瑤迫不及待地跳下了馬車。

藺老太太怕她摔着,因而也加快了腳程。下了馬車以後跟在她的身後, 很快追上了她。

顧府裏面上下一團忙碌, 很久沒有經歷過這麽亂的場面了。才踏入了門口, 耳邊充斥可聞凄然無比的哭聲。

此刻的天色已經開始有點黑了,顧府在一片燈火籠罩中與往常沒有兩樣,但那哭聲一陣陣地凄厲地傳來,顧雲瑤下腳的時候,身子有些重。

已經有下人等在顧府門口,等的就是她的到來。

來不及多問具體情況,顧雲瑤只管往前一個勁地走。

一幫人挑着燈籠簇擁在她的身後,藺老太太也在身旁,後面還跟着她們從侯府帶來的太醫。幾個人匆匆趕至顧老太太所住的安喜堂,老遠能見到正堂外面許多丫頭婆子站在那裏,惠姨娘也在,不過她和方嬷嬷兩個人也同丫頭婆子們一起,待在正堂外面守着,沒法進屋內瞧瞧情況。

路過惠姨娘和方嬷嬷身邊的時候,顧雲瑤擡頭看了她們兩人一眼,惠姨娘眼裏紅通通的,手裏絞着帕子,竟也是哭得有些喘不來氣。方嬷嬷替她拍了拍背,想叫她好受一點。

顧雲瑤心裏冷笑一聲,恐怕這個時刻惠姨娘裝模作樣地哭一番,是想搏一個性子溫婉的好名聲吧。她裝得再像也沒用,顧老太太在大年三十當天借由文哥兒落水的事情,暫且将文哥兒養到了身邊。惠姨娘心裏不恨老太太,絕無可能。

顧雲瑤記得前世的時候,惠姨娘仗着給父親産下一兒半女的事,很受父親的喜愛。顧德珉被貶為地方官以後,往常京城裏有些富貴的生活是不能再享受了,每日望着柴米油鹽醬醋茶的事情鬧心,他的心思居然動到了母親留下的嫁妝上面。

別人可能不清楚,以為是顧德珉的生活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吃不得苦,才動了這個歪念頭。顧雲瑤卻是知道的,惠姨娘在背後沒少煽風點火。文哥兒需要請好的老師,文哥兒學習太用功了,需要吃些補品,文哥兒的教書先生授課有功,文哥兒需要添置衣物了……

種種理由都出自文哥兒的身上。哪有那麽多的需求!不過是想用文哥兒做借口,拿她母親的錢做填充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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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雲瑤心裏再度冷笑一聲,看了這一眼以後,就不再看她了,匆匆邁步踏入正屋裏頭,有守在門外的婆子替她開了門,藺老太太也跟着她一起進去了。

大伯母肖氏,大伯父顧德彬,以及大房的兩位哥哥全在,當然也包括她的父親顧德珉。

肖氏是個強幹的性子,未出閨閣做肖府小姐的時候,性子就随她的做言官的父親多一些,不輕易與人示弱。顧雲瑤卻看到,她此刻也紅了眼圈,是極力忍耐的樣子,有淚卻不敢輕彈。

大公子顧鈞書直接哭得眼睛腫了,二公子顧鈞祁要好一些,緊抿着唇只是不說話。顧雲瑤從他外露的表情裏看出,他必然也不好受。

顧老太太在府裏最疼愛的人是她,除此以外,也很疼愛大房的兩個孫兒。平日裏雖然待人嚴苛了一點,沒有幾個人不服老太太的手段,哪怕是顧鈞書,在過年期間被狠狠打了板子,事後也覺得祖母罰他罰的沒有錯。

她的父親也站在那裏,臉容很憂愁。

顧雲瑤對他沒有太大的感情,他從來就不疼愛她。

那日她病了,在侯府裏面躺着的時候,也稍微聽到一些顧德珉被抓來“負荊請罪”時與外祖母之間的談話。他對惠姨娘越好,她就越對他沒有感情。但是他是祖母的兒子,對顧老太太來說,次子年輕時雖然風流成性引人诟病,是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哪有不在乎不心疼的道理。

顧德珉對顧老太太來說很重要。其中糾葛,顧雲瑤想的很清楚。

藺老太太走過去,也把太醫帶來了,和衆人介紹了以後,顧大爺直接露出了感激不盡的眼神。

頭先顧老太太已被顧府請來的郎中瞧過,她是發了偏頭痛,一時頭痛難忍還昏倒了。

顧雲瑤左右看看,卻不見文哥兒在,頓時問道:“文哥兒呢?”

肖氏告訴她說:“被趙媽媽先抱到隔壁屋了。”說完以後不禁多看了顧雲瑤兩眼。

她的身子還是那麽嬌小,臉容很平靜,有點弱不禁風的樣子,那也難怪,顧雲瑤才病好了沒多久,站在這裏與顧鈞書和顧鈞祁兩個孩子對比起來,身影顯得十分單薄。肖氏卻從她小小的臉容上看到不一樣的感覺,往常顧雲瑤喜歡笑,眉眼彎彎很是能逗得人開心。該說還是第一次看到她滿臉嚴肅的模樣,肖氏有點意外。

文哥兒是顧雲瑤的庶弟,然而她也只比文哥兒大一歲罷了。小孩子從小頑劣,叫人不省心,尤其是男孩子,肖氏深有感觸,她的身邊就有書哥兒和祁哥兒兩個孩子,顧鈞祁好一點,顧鈞書從小惹出來的事,叫她頭疼。

文哥兒也叫人不省心,兩相對比之下,把顧雲瑤襯得更加聰慧,行事作風收放自如。

太醫替顧老太太把了把脈,藺老太太在後面問他怎麽樣了,太醫搖了搖頭說道:“積郁成疾,怕是這段日子剛落下的新病。”

顧德珉等人聽後大為震驚,他們從未聽老太太說過這段日子裏有偏頭痛這樣的毛病。包括顧雲瑤在內,跟在老太太身邊這麽久,居然也不知道。但也可能是她出顧府,到侯府暫且養身體才出的事。

還是一起跟來的薛媽媽上前說了話:“老太太前兒個還喊頭痛,奴婢想叫個郎中入府裏給老太太醫治看看,才過完年,兩位爺忙于政務,老太太不想叫兩位爺擔心,才叫奴婢和趙媽媽不要告知大爺二爺一聲。”

肖氏皺了皺眉,說道:“這樣的事怎麽能不早點說呢,等到病發了那不就晚了嗎?”就算大爺和二爺兩個人忙得很,自己的老母親病了,也不可能不問!

若是老夫人有個什麽閃失,大爺和二爺兩個人也得派下來守三年的丁憂。

顧雲瑤明明記得,前世的時候,祖母的身體一直很好,怎麽好端端地就來病了,還是頭痛這麽嚴重的毛病。

她立即讓薛媽媽下去,把趙媽媽找來,主要是要把文哥兒找來。

薛媽媽很快下去照辦了,不一會兒趙媽媽牽着小小的文哥兒在身邊,兩個人一起走進來。

東廠還有錦衣衛他們在審訊犯人的時候,都會用殺威棍先打對方幾板子來滅滅對方的威風。文哥兒還小,最是受不得吓的年紀。顧雲瑤站得直直的,冷眼看了這個庶弟一眼,文哥兒雖然年紀小,也懂得從一個人的眼神裏識別出對方究竟是喜歡還是讨厭自己。

他立即被顧雲瑤的眼神給吓住了,噤若寒蟬。聽到顧雲瑤在問他:“這些日子都是你陪在祖母的身邊,怎麽我一走,祖母就頭痛了?”

文哥兒吓得不敢說話,眼圈一會兒就紅了。他平時很依賴趙媽媽,因為趙媽媽喜歡小孩子,哪怕他是惠姨娘所出的孩子,趙媽媽也喜歡。

抱住趙媽媽的手臂,她感覺到了什麽,蹲下來把文哥兒小小的身子摟在懷裏,瑤姐兒的樣子是太讓人害怕了,趙媽媽也是頭一次看到她這麽厲聲言辭的模樣。畢竟對顧雲瑤來說,顧老太太才是她的“再造父母”,是她在顧府裏備受冷落的時候,對她最好的人。

若是誰敢害了祖母,她定饒不了那個人!

侯府的東園裏面,天色漸漸晚了,望着夕陽下沉,天際一片黑暗無邊,紀涼州灌了許多涼茶,已經沙啞的嗓子才好受許多。

照顧他的人是藺老太太派來的一個婆子,平時與他不怎麽說話,紀涼州也鮮少說話,婆子替他換完了一壺熱茶以後就下去了。

他把請願書拆開來重新看了一遍,往常但凡是譽王的命令,他會去聽。此刻竟是猶豫了幾分。将信攏回信封裏,他起身離開了東園。

腳步一轉,不知不覺間來到了北園附近。

臨別之際,若說還有什麽事要做,大概是想和小姑娘道別一聲。他原來來的時候沒想過男女差別的事,手心裏似乎停留了小姑娘軟軟的,也暖暖的觸感,這是第一次摸一個女孩子,好像和男人的不太一樣。男人的要硬一點。

顧雲瑤和藺老太太匆匆離開了侯府以後,司琴和墨畫兩個人被留下來獨守北園,外面靜悄悄的,在一個時辰之前已經有侯府內的守衛兵經過。

司琴趴在桌前,手臂支着下巴,難得顧雲瑤來了一回,靜雅堂裏才熱鬧了些,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又要走了。

正唉聲嘆氣着,墨畫從外面進來了,有點無語的表情。司琴想問她出了什麽事情,直接被她拉住手心往外走。

墨畫讓她自己好好看看,司琴略略擡眸,就看到那位姓紀的大人居然又來了。而且此刻他的動作有點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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