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夏柳不太明白這兩個人是如何湊到了一塊去, 且左右看看, 沒看到二少爺顧鈞祁跟過來,夏柳站起身趕緊給兩位公子行了禮。

看到顧鈞書一直在往家塾裏面看,以為他是來找杜老先生的, 杜名遠還沒有過來, 夏柳直接說:“大少爺要不要坐在裏面等一會兒,先生應是再過一會兒才能到。”

顧鈞書搖搖頭:“我不是來等先生的。”然後問起,“二小姐呢?”

夏柳也直接說了:“二小姐去給老太太請安了,奴婢是被叫來先燒熱水的,一會兒二小姐應也要來了。”她望着他們兩個人, 就是不知道大少爺好端端的突然過來找姐兒是為了什麽事。

顧鈞書也不方便明說。

先前偷拿了信的事, 被杜齊修看到了。原本覺得他是個輕浮不夠值得相信的人, 沒想到杜齊修主動說要幫他把信還回去。到時候就說是杜齊修撿到的,這樣也省得別人笑他偷了二小姐的信這回事。

反正都是要等, 杜齊修幹脆提議:“裏面有家父留下的棋盤, 不如我們倆邊等邊下一盤棋吧。”

顧鈞書點頭同意。

所以顧雲瑤過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顧鈞書和杜齊修兩個人正在下棋。

杜名遠可能是有什麽事耽擱了,一直沒來, 顧鈞書捏着下巴與杜齊修兩個人正在忘我酣戰,連顧雲瑤什麽時候來了都不知道。

顧鈞書執的是白子,他今天穿了一身月白色的衣裳,和白子之間相得益彰。皮膚很白皙, 日光一照就微微發紅了。

顧雲瑤想到顧鈞書和顧鈞祁兄弟兩個人, 從小就喜歡穿顏色一模一樣的衣服, 然後時常裝作對方的樣子來逗弄別人,肖氏有時候都會被他們給欺騙,只有顧雲瑤能分得出來。長大了以後,兩個人性情的差別越來越明顯,伴随這份差別,顧鈞書開始喜歡穿月白色的衣裳,顧鈞祁的則是墨色。

顧鈞祁墨色的身影有時候會讓顧雲瑤想起紀涼州,但到底不一樣。

杜齊修今天也穿了一身藍袍,手裏執的是黑子。

顧雲瑤略略一看,大致明白了兩個人目前的戰況。兩個人都是以守為攻的類型,以前顧鈞書喜歡找她切磋棋藝,不過都被她殺得片甲不留,那是因為前世她有顧峥做師父在前,學過來的雖然是皮毛,虐一下新手倒也綽綽有餘。

只是沒想到,顧鈞書的棋藝差到連杜齊修也下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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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杜齊修就反守為攻,先前被他步步緊逼的樣子完全是捏造出來的假象,在最終時刻他終于揭開了假面具,把顧鈞書的棋子慢慢逼到了絕路。

眼看已經沒有地方可走,顧鈞書把下巴捏得緊緊的說不出話來。

突然他側過頭來,竟然看到了身邊的顧雲瑤,吓了一跳:“二妹妹,你什麽時候過來的?”

顧雲瑤見他吓成這樣,也是無奈,讓外面的夏柳和桃枝趕緊為大公子上一杯熱茶,出于禮節,當然杜齊修的份也有。

杜齊修摸到茶盞,有點意外,還以為這小姑娘不愛搭理他了,禮貌倒是做到位了。

茶杯裏面的水溫有些發燙,将黑子投入棋蠱裏,杜齊修盯了對面的顧鈞書片刻,等着他認輸。卻聽到顧鈞書在問顧雲瑤:“你下棋這麽厲害,可知這盤棋如何解?”

她下棋很厲害?

杜齊修的好奇心倒是被勾起來了。慢慢看向顧雲瑤,她還是穿得那麽素雅,以她這個年紀,都喜歡粉粉嫩嫩的顏色,她反倒是想把自身的一股豔色給壓制住似的,就如那素面一樣,清湯寡水的,但是嘗起來之後才知道味道好不好。

杜齊修便從棋蠱裏又摸出一枚黑子,期待她能如何厲害到将這盤江山已定的棋局給力挽狂瀾回去。

一般看棋的人是不可說也不可插手的,但既然他們兩個人都很期待她的表現,顧雲瑤也不客氣了,顧峥是個棋癡,她随顧峥,也有點癡迷。

且杜齊修把顧鈞書的棋子殺得片甲不留,正風光地等着顧鈞書喊輸,她便不想讓杜齊修得意,此刻顧鈞書讓了座,顧雲瑤接上,從棋蠱裏摸出一枚白子,準備與杜齊修對弈。

兩個人拼殺了一會兒,每當顧雲瑤落下一枚白子,杜齊修原本已經等待他們叫輸的得意臉色是越來越差,到最後完全是震驚了。

顧鈞書認真一看,棋盤上黑白子交錯,原先已得大半江山的黑子,如今被白子圍堵拼殺,已經無路可走。果然按他想的那樣,二妹妹就是厲害,從小栽在二妹妹手裏,不知道輸了多少回棋。顧鈞書每回想起來,心裏就痛。

顧雲瑤被杜齊修這麽直白地看着,有種怪異的感覺,他也不說自己輸了,也不把棋子丢進棋蠱裏,只定定地看着她。

而後突然抓住她的手腕,狠狠地看着她。

顧雲瑤被他抓得很疼,面上不顯,也看着他。

倒是顧鈞書看到杜齊修突然這麽一個動作,臉色也變了,趕緊走過來要把他和雲瑤兩個人分開。

杜齊修還是死死扼住她,一改往日輕佻的模樣,眼睛瞪得極大。

桃枝和夏柳在抱廈裏好像也聽到情況了,趕緊出來,見到這個登徒子又想拿他們家小姐如何,連忙上來要把他拽開。幾個人一起合力拉他,他竟然紋絲不動,還扼住顧雲瑤的手腕。

手腕上面清晰可見已經有一道道的紅痕。

顧雲瑤難得露出一個吃痛的表情,試圖扭動手腕掙脫他。

卻聽到杜齊修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在問:“你跟誰學的?”

一開始他的聲音很小,旁人都沒有聽清楚,直到杜齊修又一個字一個字咬着牙說出來:“這走棋的方式,你是跟誰學的?”

顧雲瑤靜靜地看着他,心裏劇烈地跳了起來,走棋的方式當然是師從顧峥,顧峥下棋有個人的特色,一般人模仿不來,如同每個人寫字的習慣不同一樣,漸漸地她心裏的答案越來越清晰,看杜齊修這麽認真的模樣,難道他其實認識顧峥?

杜齊修幾乎是使上了全力,掐住她不讓她動彈:“我問你,這走棋的方式,你到底是跟誰學的?”

所有人都很着急,顧鈞書甚至扔出了狠話,若他再不肯放手,回頭他就去請父親和叔父做主,讓如此輕薄顧府小姐的杜齊修趁早了滾蛋。

杜齊修卻是笑了,咬着牙一副很恨的模樣。

沒人知道他心裏到底什麽想法。

所有人勸不動他,顧雲瑤卻完全沒有驚慌失措的樣子,反而還笑了。

顧鈞書就一直覺得他這個妹妹很奇怪,從小到大好像知別人所不知道的事情,此刻也是一樣,手腕被擰得紅成那樣了,別人都急,唯她一個氣定神閑。

顧雲瑤當然是急,她只急一樣事,就是關于顧峥的事。千想萬想,沒想到突破口原來就在杜齊修的身上。

顧雲瑤笑了,道:“這棋是我自己悟的,難道說,杜公子在這天底下,還碰過與我棋路相差無幾的人?又不知,那個人會是誰?”

她的目光很沉着,杜齊修扼住她腕部的手漸漸一頓,慢慢就不說話了。

沉默了半晌,杜齊修總算把她的手腕放下,居然回複到原來那種談笑風流的輕浮樣子。

他抱拳,為剛才亂了陣腳,還有大失方寸的事感到抱歉:“是在下多有得罪了。以後這種事絕對不會再發生。”

剛才的他真的有點緊張。杜齊修說完以後,身體裏的一股強烈的沖動才漸漸平息下來。

天底下相像的人如此之多,更別說巧合之事了,沒準她與那個人的走棋方式當真只是巧合。

顧府立足于京中已經多年,顧府之中的小姐也不可能遠離京城去到外省,更不可能有機會與那個人碰面。一切一定都只是巧合。

杜齊修一臉嚴肅地先告辭了,連繼續下棋的興致也都全部沒有了。

從家塾裏走出去,他的背影很快消失在人前。

杜老先生依然還沒有過來,倒是另外一位學生顧雲梅先過來了。

沁月是顧雲梅身邊的小丫鬟,一路跟着她,兩個人一起進入家塾。

看到大房的少爺也在,沁月先向他行了禮,喊了一聲:“大少爺。”

顧鈞書點點頭。見顧雲瑤已經把手腕藏進衣袖裏,上面被杜齊修勒出的痕跡頓時被遮擋住,看不到了。

他本想提,可覺得有顧雲梅在,不太合适。

顧雲梅比常人的反應要慢一拍,看到了長房的哥哥,随後也叫了他一聲。

畢竟兩個先生的女學生都到了,上午場是顧雲瑤和顧雲梅念書的時刻,顧鈞書再留在這裏不太合适。與兩位妹妹簡單辭別以後,他就先行離開了。倒是忘了那兩封宣府鎮寄來的信現在在杜齊修的手裏。

沁月看到二小姐身邊的兩個丫鬟的臉色都十分不好,嘴裏還說着什麽要不要抹點清涼膏之類的,她又通過門看了一眼已經離開的顧鈞書的背影,想到剛才必然發生了什麽事情,只是主子們之間的事,她一個做下人的,也不好過問。

沒多久,先生就來了,他也看到桌上還有對弈後沒能來得及收拾的棋盤,也是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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