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顧雲瑤聽了很久, 才被顧德珉和顧老太太發現, 都是自家人才沒什麽,但是她也知道這種事不能随便往外傳,關于田大人, 從五年前就從長輩的口中聽到這個人的名字, 那時候連父親都對田大人敬重欽佩有加,在顧雲瑤的心裏,漸漸地,這位田大人的分量也十分重了。
畢竟顧德珉很少站隊誰。
現在天下人都以為時局已經穩定,大皇子被立為太子了, 閻钰山估計想要一手培養一個傀儡皇帝, 他很支持立大皇子為太子, 哪怕群臣有一半之內的人認為不太妥當,還是次輔謝禾源那一派的, 大皇子是妃子生的庶出子, 沒準皇後能生出嫡子也說不定,但五年來,皇後的肚子都不見隆了, 吃了若幹補藥也是無甚作用。甚至還用了一些西域進貢的神藥。
閻钰山便想了個辦法,讓大皇子名正言順地成了所謂的“嫡長子”——直接把他記到皇後的名下。
因此皇後将來也有了靠山,對他感恩戴德。平時在隆寶帝的面前說了閻钰山不少好話。
當然這是閻钰山變成司禮監掌印太監之前的事。通過皇後不斷的美名傳播,又有陶維為他在皇上面前不斷美言, 朝中無人敢說一句反對的話, 閻钰山這幾年是把曾經的司禮監掌印太監直接弄下臺, 自己問鼎了宦官一把手的高位。
更荒唐的是,閻钰山時常出入皇上的寝宮,有不少人猜測,因他盛世妖嬈的容顏,極有可能讓皇上起了那種心思。可他以前畢竟是個男人。
顧德珉沒想到女兒會對政務有看法,她一直待在顧府裏面哪也沒去,顧老太太因她身體不好,也很少帶她出去見見世面,其他的官家小姐更是不認得幾個,顧雲瑤卻說道:“父親,祖母,雲瑤有一句話,不得不說。今日我去過侯府,從外祖母口中得知後宮裏頭,陳貴妃現下十分得寵,陳貴妃出自定南侯家,是定南侯小侯爺的嫡親姨母,如今定南侯管制火器,在皇上眼前是個紅人,在京中是赫赫有名的神機營副将,若是得到定南侯家的助力,等同于得到了神機營的助力。”
這句話更像是在提醒他,顧德珉弄不明白她為什麽要突然說出這樣的話,難道她還有其他的高見?
顧德珉仔細想了想其中的幹系,卻是大吃一驚。好些事情盤根錯節起來,看起來雜亂無章,但是綜合起來一看,經過分析就能深挖到裏面最底層的答案。
他怎麽就沒想過呢,閻钰山和陶維如今大力扶持大皇子,是因為大皇子如今已經做了太子。他的能力很薄弱,培植一幫能夠輔佐他的群臣,是眼下隆寶帝焦急的事情。
若果将來,隆寶帝有一日迎來了駕崩的時候,陶維便是朝中重臣,太子什麽都得聽他來說,而閻钰山其實才是陶維背後的推手,他冷眼旁觀着一切,暗中潛伏,伺機掌控政權。
只是做了太子罷了,就可以真的高枕無憂了?
但顧德珉又覺得這個想法十分可笑,陳貴妃所出的兒子排行老六,是人們口中所說的六皇子,他的年紀和顧雲瑤差不多,就算是要畏懼他,防範他,他也太小了,閻钰山應該也考慮到這層,畢竟閻钰山如此心思缜密,不可能不會想到。
他一步步設局,把朝政大事全部攏在手心裏面。那六皇子顧德珉也見過,能力不夠突出,前幾年隆寶帝欽點了一批官員名稱,要任太子侍讀,順帶其他的皇子們也可以出閣讀書了,顧德珉也奉命前去講學過,六皇子本人,他也十分不看好,顧德珉說不上來該如何評價他,只覺得六皇子這個人唯唯諾諾,直白的講,就是說話做事不夠有君王風範。
縱使有個做神機營副将的表哥在,也是扶植不了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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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德珉搖搖頭。
顧雲瑤知道他的父親應該是不夠認同她的話,她靜靜地垂下眼眸,不能直白地說出将來繼承大統的正是這位六皇子,回想起顧峥曾經評價過景旭帝的話,用“卧虎藏龍”四個字來形容他,雖然沒有機會見過這位六皇子,但顧雲瑤從這簡單的四個字裏了解到那位景旭帝絕對不是一位簡單的人物。
那麽下達滅了顧府全家的也是這位景旭帝。既然這一世可以和上一世的走向有許多出入,那麽她是不是也可以期待一下,景旭帝沒法順利登基?
不管顧德珉如何想,顧雲瑤已經打定了主意,對着父親莞爾一笑說道:“越不可能的事,越被人輕視的事,往往越有可能發生。”
顧德珉被女兒的這一笑,竟然弄得心裏有點發毛。
他有時候不是很了解這個女兒,當然也确實沒有真正了解過。以前遇到惠姨娘的事情,她心思表現得比其他人都要敏銳,不覺得委屈,也不會顯露出無奈來,只是一步步穩打穩紮地,慢慢就把惠姨娘弄下了原來的高臺。
顧德珉忽然想起來,那幾年間,都是顧雲瑤說些話,牽着他的鼻子走,讓他認為确實是林明惠做得很不對。而林明惠也确實做得不好。否則怎麽會被顧雲瑤抓到把柄?
顧德珉突然就有點怕這個女兒,心裏頭設了防線,想要好好去關注一下被她提到過的六皇子本人。
第二天天明之時,顧雲瑤已經從昨日有點低落的情緒裏勉強恢複了一些,與桃枝夏柳薛媽媽她們說話時,也盡量面帶柔和的笑意,看起來不像作假的樣子。
她找來了繃子,前幾日顧老太太問到她香包有沒有做好,确實沒有做好,上面只描了一個樣,還沒開始繡花。
顧雲瑤喜歡蘭草,顧老太太正好也喜歡,梅蘭竹菊自古以來就是四大君子,幹脆給祖母的小香包上面就繡了抽出花苞的蘭草。
才繡到一半,桃枝去杜名遠那邊替她請了假,回來和她說:“姐兒您猜,我在先生那邊見到了誰?”
還能有誰,肯定是杜齊修。顧雲瑤不由得想到杜齊修扼住她手腕時,那個激動的樣子,分明就是對她下棋的方式有一定了解。肯定曾經在其他地方見過類似的手法。因為顧峥下棋的方式實在太特殊了,往年顧峥教她的時候,顧雲瑤抱着也想要下得和他一樣好,取了顧峥下棋時的精髓盡量從模仿他開始。
久而久之真的學到七分像回來。
只是畫皮畫虎難畫骨,神态是學到了,其中下棋真正的布局方式與思路還是學不到家。
顧雲瑤也沒放下繃子,還在繡花,略略擡了頭,看她一會兒,很快繼續繡:“是杜齊修吧。”
桃枝就知道她會猜到,不過要說的事不是這個:“杜公子說想要見見姐兒您,奴婢本來已經把他給打發走了,他偏要見您。”當時可以說是死纏爛打了,其實杜齊修想要見她,也不是不可以,連桃枝也看出來杜齊修當真有話想要和顧雲瑤說,而顧雲瑤也有事想要問他。
桃枝隐約知道,顧雲瑤好像在找一個人。顧老太太都不知道的事,是因為她一直伺候在顧雲瑤的身邊,才能觸及到。
顧雲瑤隐藏得很好,這件事桃枝也只是猜測,好在只有桃枝知道,如若是薛媽媽知道了,以她能言會道的程度,估計鬧得顧府,甚至是滿城都要知曉了。
顧雲瑤低頭失了一會兒神,針就是在這個時刻不小心紮進手裏。她略略一笑,手指上面露出一個小血珠,桃枝緊張地想為她尋來紗布,顧雲瑤卻覺得這樣是小題大做,往嘴裏吸了一會兒,血很快就不溢了。
桃枝嘆了口氣,想叫姐兒保重好身體,這幾天她都看出來顧雲瑤是在強顏歡笑的樣子了,他們家的姐兒從小就比別的孩子能忍,跌倒了再爬起來,從來不喊疼,二爺不喜歡她不寵愛她也不要緊,她就陪在顧老太太的身邊每天想盡辦法如何把老太太逗開心了,才是最要緊的事。
顧雲瑤不太想別人看穿她的想法,從而再擔心她,正巧說到杜齊修了,就問桃枝:“他有什麽交代嗎?”
桃枝才想起來有個大事不得不告訴她:“确實是有,姐兒,他說您的信,在他的手上。”
什麽……信在他的手上?針的尖頭十分尖細,一不小心又紮進了手裏,顧雲瑤捧住的繃子都從手裏摔了下來。
杜齊修如約看到顧雲瑤,已經是小半個時辰以後,兩封筆跡完全不一樣的信在他的手裏,原本要拆開來看,杜齊修臨時轉變了主意,覺得冒然拆開信以後,指不定顧府的二小姐要如何對他懷恨在心。更別說他對她的那點心思。
若是她真的因此恨他了,談何而來的考中狀元郎以後風風光光地娶她?
果然這信對她來說很重要。
私下會見外男,本不太合适,此刻卻是拿捏到她的軟肋,杜齊修還比較慶幸。
如今杜齊修是顧府的賓客,平時也只在外院裏面走動,鮮少觸及內宅。府內的丫頭婆子們見到他時,因為顧二爺交代的一聲,對他十分客氣。
顧雲瑤跟桃枝一起走來的時候,腦海裏還在思考信是怎麽到杜齊修的手上。
這幾天忙着去侯府,還有和祖母她們商議事情,倒是把信的事差點忘了。顧雲瑤還以為宣府鎮那邊沒有寄信過來。因為每回從邊關寄來的信隔三四個月才會來一封。
沒想過這次這封信來的會這麽快。
顧雲瑤已經打算收到信以後,看完內容就不再寄信了。顧老太太的話仿佛還在耳邊,萬一她曾經寄信的事被定南侯那邊知道了,會對表哥也很不利。
桃枝被安排在門外守候,顧雲瑤敲響了外院裏竹林附近這間屋子的門,聽到聲音過來開門的杜齊修,看到她時眼睛就是一亮。